对于电报的内容,老J表现出无奈,耸肩说道:“那些雪山海拔太高,气候也很糟糕,侦察机确实没办法过来,还是靠我们人吧。”
赵半括没有多说,对于这个结果,其实他有一定的心理准备,沉着脸,他带着大家继续往雪山的位置行军。

越往里走,鬼子的行军痕迹越多,出现了很多被丢下的随身物品,物资和毁坏的辎重车辆变得常见起来,军医甚至发现了一些兜裆布。但没有再发现地雷阵那类用来阻挡后来人的东西。

这让老J和赵半括都感到奇怪,赵半括直觉这种丢弃里有一种无奈的意味,日本人这么做,好像是一种逼不得已,战争局势一天一变,这帮鬼子看来是自顾不暇了。

但这也只是猜测,他们不能掉以轻心。

随着海拔升高,气候开始变冷,这让赵半括想到了一个现实问题——他们的衣服不够保暖。又通过王思耄给军部发电报,报告了大体位置,让美国人的飞机在他们休整的附近地方空投了一回物资,整个过程耽误了他们一天时间,但也解决了衣服和给养的问题。

这次适时迅速的空投让赵半括找回了一些信心,他觉得,美国人和军部,对他们这帮人还是非常重视的。

分发完物资,穿上加厚的军服,一帮人继续赶路。道路顺着高山延伸,地势从第二天开始出现往上的斜坡,脚下的路也越来越难走。树林随着地势的升高减少到几乎不可见,满眼都是各式各样的风化石。

第三天,身后的原始森林已经被他们踩在了脚下,回头去看,曾经的树林已经变成了一个巨大得让人窒息的原始盆地。自然地势的壮阔,让人不由自由产生出一种战争都远离了的错觉。

傍晚的时候,大家从倾斜的地势上,看到对面的山坡下出现了飘扬着膏药旗的营地。但是更惊讶的是,随后跑回来的小刀子说,那营地只是个空壳。

赵半括带着一帮人搜索了过去。

营地里确实没人,而且各种设施都很完好,看不到一点被破坏的痕迹。它的完整性,说明了它不是被攻陷的,而是日本人自己放弃的。这说明什么?赵半括猜测那是一种战略转移,山下的原始森林里仗打得热闹,这里地处偏远,驻扎个营地有些浪费人力,日本人的战略一向是遇援必救,这营地被放弃其实不难理解。

他把想法一说,王思耄却表示了不认同。他四处走了走,回来说道:“队长,咱们一直追着日本人跑,这里从地形上看,是阻挡我们最好的狙击地,只要稍微放几个人,就可以起码消减我们一半的战斗力,日本人白白把这里放弃,太奇怪了!”

王思耄最后的总结是,日本人的搜索过程可能出了意外,以至于他们完全来不及顾及身后。

这样的推论,赵半括觉得不太靠谱,现在飞机的影子都没找到,凭空说出了意外,实在是不太可信。第一次的任务里,他们做得最多的就是推论,但最后还是什么也没干成,不该死的人死了,想不通的地方还是想不通。

推论有时候会给人希望,但他这时候已经不相信希望。

这时候,阮灵的声音从一个帐篷里传出来,其他人循声过去一看,进去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焦味,又看见她所在的地方非常的杂乱,到处都是纸张的灰烬,没有烧干净的纸片满地都是,有几个铁皮柜子倒了下来,桌子上落满了灰尘。

怎么回事?怎么这里乱得这么厉害,感觉不是自然撤退的?赵半括疑惑地看向阮灵,她手里拿着一些碎纸片,上面写满了日文。

阮灵示意赵半括过去,说道:“我找到了一些没毁干净的资料,提到了盒子和铁车的一些信息,不知道他们为什么没有转移。”

赵半括马上问道:“资料上讲了什么?”

阮灵说道:“大部分都烧得很难辨认,我只能通过一些纸片拼凑出大概的信息。”说完她看了老J一眼,老J神情复杂地和她对视着,过了几秒才说道:“密斯阮,你挑重点说。”

赵半括看他俩有些古怪,心里着急起来,说道:“有什么就直说,难不成还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阮灵叹了口气,说道:“这里提到了盒子,说那是德国人改装了的信号器,铁车是德国科学家研究出来的用在丛林里的特别坦克,铁车和盒子之间好像有什么联系,我没找到全部的资料。”

赵半括想了想问道:“有没有提到另一半飞机的资料?”

阮灵摇摇头道:“没有。我翻了很多文件,只能拼凑出一些线索,他们好像最近在附近调动了很多兵力。”

赵半括嗯了一声,脑中有了些想法,王思耄在一边说道:“现在的仗打得那么厉害,日本人还往附近抽调兵力,我看和那半架飞机一定有关系。看来我们的路线是对的。”

老J说道:“这算是我们最近唯一的好消息,密斯阮,请你继续查看,最好能再拼出什么信息。”

说完找了个背风的地方坐了下来,天色已经转黑,赵半括也就命令各自休整。

风呼呼地刮着,虽然营地已经算窝在了避风带里,但没有什么坚固的建筑,基本都是没顶的简易树屋,感觉日本人最开始建造这里的时候,也没打算长驻。

犀利的山风用惊人的速度在这片空营里穿过,带起尖厉的呼啸声,鬼哭狼嚎的,营地内外好像冻成了冰窖,赵半括简直没法睡,紧紧地拉起睡袋包住头硬挺。

坚持到后半夜,风声小了些,赵半括从睡袋里探出头,看了看表,已经五点了,也没法继续睡觉,就坐了起来,有些头疼,想着到外头抽根烟解解乏。

他刚有一点动作,其他队员也坐了起来,看来都没睡着。赵半括冲他们一点头,先往外走去。

这时风声还是狠厉,灌进耳朵里刺刺地疼。大家沉默地围着点上烟,没有说话。赵半括看着身边的弟兄,再看看附近的冰冷戈壁,心里忽地升起感慨。

从河南到南京,从南京到腾冲再到兰姆伽,从丛林到这里又要去雪山,整个过程之曲折复杂,在他当兵的最初根本没有想到。走了这么多地方,身边的人换了一茬又一茬,自己侥幸还一直活着,也不知道这样的运气还能持续多久。

而现在身边这几个,又有谁能活着回去?

正想着,老J也走了出来,搓着脸,呼着白气大声说道:“好冷,赵,我刚才又算了算,这里应该离那半架飞机不远了,只要再走高一点就好。”

赵半括默默地点了点头,老J挨着他站定,说道,“赵,我知道你的心情,我们现在做的事,就是黑夜里站在雪地上撒尿,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却看不到结果。”

赵半括一下被老J的比喻弄得有些好笑,仔细一想,确实是这么个道理。他们这帮人现在不就是清楚自己在干什么,但最后的结果却不被他们掌握。

老J把手放在他的肩膀上,说道:“我向你保证,最后,我一定会给你,给你这帮兄弟们,一个很棒的结果。所以,再坚持一下,好吗?”

赵半括在心里叹了口气,学老J耸了耸肩。到了这时候,他也懒得扯皮,承诺不承诺的,对他来说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怎么早点完成任务。

想着他就扬了扬头,转身招呼队员们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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