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先谢谢大嫂子啦!先多饶给大嫂子块酱牛肚做谢礼!”胡三儿笑着添上一块酱牛肚,引得众人交口称赞:“这胡三儿倒是会做人,再没有更伶俐通透的,日后准是做大买卖的!”
好不容易轮到我,胡三儿看见我也愣了:“梅菜,你们家不是也有秘制酱菜么?怎地到哥哥这里来买了?”

我嘿嘿一笑,只好尴尬的说:“家里的甘露吃完了,新腌上的还没入味,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偏偏今天又馋了,所以先到胡哥哥铺子里买一点吃。”

胡三儿不疑有他,忙包了甘露塞在我手里:“街坊四邻,甚么买不买的,拿了回去吃,我手艺生疏,比梅二叔可差远了,你别见笑,我这也算是关公面前耍大刀了。”

我忙说:“那怎么行,我这里有大钱……”

胡三儿却只是不要,直往外推我,还笑道:“你有是你的,拿去买糖吃,买花戴,不都行吗?下次我去你们家蹭点心吃,可好?”

我只得拿着甘露回了家,娘问我花了多少钱,我只得如实说了,娘笑道:“怪不得生意好,感情是个会做人的。”

说着拆开了包,夹了一块放在嘴里,不禁皱眉道:“你别说,这甘露倒真比咱们家的有味道的多。”

我一听,也赶忙拿起一块塞进嘴里。这甘露入口清香,咸中带甜,爽脆多汁,嫩生生的,确实比爹亲手做的还要好吃。

娘叹口气,道:“罢了,今年夏天的酱菜,咱们家自己吃也就是了。”

爹笑道:“我倒是喜欢这胡三儿,你下次与他说,得了空,叫他只管来家里坐着。”

娘笑道:“瞧你爹,两块酱菜就给收买了,要跟人交心呢!”

我也笑了,心想,我也挺喜欢那个胡哥哥。

过了几天,我自烟雨阁送了点心往家里去,却瞧见一个高高瘦瘦的背影正往胭脂河的方向走,我瞧着倒像是胡三儿的背影,有心去邀他去家里吃点心,可是跟上去,却一转脸儿不见了,不想他走的倒是很快,我便回家去了。

第二天我瞧见胡三儿正在扫铺子前面的青石板街,忙问:“胡哥哥,昨日里梅菜见到你,以为你睡得晚,想请你来家里吃点心做宵夜的,不料胡哥哥好快的脚步,梅菜并不曾追上,不知胡哥哥往胭脂河那边作甚去了?”

胡三儿一听,直起身子,眨眨眼睛:“昨日吗?昨日夜里我不曾出去,想必你是认错人了吧?”

“是吗?”我抓抓头,可是那个背影,分明也是这样高高瘦瘦的,莫非是其他人么?也或者,是胡三儿有自己的私事,不方便让我知道罢!

想到这,我忙点点头:“估计是梅菜看错了,让胡哥哥见笑了。”

胡三儿笑道:“不妨,我这样的身量,不在少数,看走了眼也是有的。”

说话间,又来了买酱菜的,胡三儿赶上去招呼,我便回家去了。

今日爹在做芋泥菊花酥,我正帮着筛面,倒瞧见有过几面之缘的李绮堂公子进了店来,微笑着拱手道:“梅姑娘,梅伯父,许久不见。”

“啊呀呀,是李公子啊!”爹忙迎了出来,连连用围裙擦着手:“当真许久不见,前几年还常常来紫玉钗街的,想必近来李公子课业繁忙,抽不开身罢!”

娘也从后厨进来,连声道:“原来是李公子来了,

李绮堂微微一笑:“确实有些事情耽搁了,但如今又有要在紫玉钗街上的事物,所以大概会常常过来叨扰。”

奇怪,连爹也记得李公子,怎生我倒不怎么记得。来不及多想,我忙看茶上点心,李绮堂看着我忙碌,忙道:“梅姑娘费心了。”

我笑道:“不妨,还不曾谢过李公子的救命之恩。”

李绮堂忙道:“区区小事,何足挂齿。梅姑娘安然无恙就好了。”

爹搭讪着问道:“不知李公子到这紫玉钗街上来,是有何公务?”

李绮堂道:“梅伯父不知,现今太后颇喜民间传说,本来交与沈尚书搜集编纂,可沈尚书这些日子公务繁忙,抽不开身,在下便自告奋勇,来这紫玉钗街寻访寻访。”边朝我笑了笑:“也怪怀念在这紫玉钗街的时日。”

爹笑道:“说起来,可不是么!自打我家的梅菜做了龙神使者,这紫玉钗街这些年突然总有些怪异传说,又是宵婆,又是人面鱼的,传的虽盛,到底大家伙不曾亲眼见过。”

李绮堂叹口气:“这紫玉钗街上看上去平静,实际暗流涌动,总有些蠢蠢欲动的东西。”

李绮堂是修道世家的传人,想必也是一位高人了。

爹突然像是想起来甚么,拍手道:“哎呀,李公子说起这紫玉钗街的奇闻异事,我倒是想起来一件,只不知道太后是否会嫌这传说粗陋。”

李绮堂忙问:“梅伯父但说无妨,在下定然洗耳恭听。”

爹忙道:“还是我出门买面,听粮店的伙计们说起来的。他们做着这粮米买卖,自然常常用船水运些货物,有个伙计说,昨日他们从西川收了粮,使船运到了胭脂河的岸边卸货,已然将近子时,突然听见胭脂河岸边的芦苇荡里,有一阵子一阵子的婴儿哭声。

他们几个伙计疑心是有穷苦人孩子生的多了,实在养不起,才抛弃在这河岸边,因为他们也是苦出身,便想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将那孩子送到没有后嗣的家庭里,也算一举两得,功德一件,便顾不上卸货,留下一个看船的,其余几个便深入到芦苇荡里寻去了。

可是虽说那婴儿啼哭之声清晰可闻,但怎生也找不到那孩子,哭声在左,往左去了,便听见哭声又在右,倒如同婴儿边哭边捉迷藏一般,吓得几个伙计寻思,莫不是遇到了拉替身的水鬼,故意做出这声音糊弄人的,连忙都跑回船上去了。

那哭声直直响了一夜,第二天天一亮,方才停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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