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尾该是那个与朱颜郡主狐假虎威的青衣小丫头了。我忙答道:“也不过是赶巧碰上了,不想你们郡主喝多了,身边没见人,才给扶过来的,总不好教她醉倒在了路上的,凤尾我不曾瞧见,大概与郡主走散了罢。”
那小丫头叹口气,道:“主子也真是,居然抛下了凤尾,醉成这样四下乱逛的,委实给花穗小姐也添麻烦了,主子对您的态度一直那个样子,您却不计前嫌,还肯这样的关照主子……”

我摆手笑道:”不过是一个举手之劳,有个甚么了不得的,郡主看上去虽然不大饶人的样子,但是该也是直爽的性子,不过是心里有什么,嘴里便说什么的,这倒说明郡主心是很好的,唯独那笑里藏刀的,才是包藏祸心防不胜防。”

那小丫鬟笑道:“花穗小姐说的是,可不也就是这么个理儿么!您别说, 您还 真懂我们主子,当真不愧是自小儿一处里长大的,前日听说花穗小姐遇险了,不知现如今可大好了?”

我笑道:“无妨,只不过将前尘往事忘了一个干净,这比起了那丢命来,可还是万幸的了。”

只可惜真正的花穗,还是给我取代了,想想着实对不住她。

“是啊,而且花穗小姐这一失忆,说不出哪里,便与以前不大一样了,越发的教人觉着亲近。”那小丫头笑道:“对了,花穗小姐不记得前尘往事,我可也忘了自我介绍了,我是主子的丫鬟,叫做青鸾。不怕花穗小姐笑话,主子去见那宋太傅,想必是又想起了以前的事情,心下里难过,方才借酒浇愁罢,主子平素里,是滴酒不沾的。”

“以前的事情……”我便问道:“未进太清宫之前的事情么?”

“正是,”那青鸾叹道:“主子本是个金枝玉叶,可却因着甚么传言,给放在了太清宫之中修行,也迟迟没有能回去的消息,每一年那宋太傅都会在我们主子生日之时,前来代公主府和皇宫探望主子一次, 我们郡主也都是满心欢喜,一直盼着这一天,以为这一个生日能再回到自己家中去了,可是一来二去这许多回了,总是以失望告终,想必这一次,也是这样吧。”说着,回过头去瞧着那郡主,倒像是也有些个同情之色。

“原来,今日里是郡主的生辰啊……”背负着朱厌,这一生一世,大概都只能在太清宫之中渡过了,那宋太傅,想也知道,该是来检视这朱颜郡主可有异变之象的罢。

一个弱女子,却与国家兴衰挂钩,想想可也怪教人同情的,有家不能回,孤零零在这太清宫里,总充满了回家的希望,却注定每一次希望都要落空,若是每一次失望都会给她心上添了伤痕,那等到她垂垂老矣,终于明白自己注定走不出太清宫的时候,心会是怎样的体无完肤,对人生又是怎样的一个失望呢?

便是出身天皇贵胄,也是一样的身不由己啊。

“水……”那朱颜郡主像是醒过来,因着醉酒口干:“凤尾……”

“哎!”那青鸾忙应下了一声,便忙着拿起了粉彩的小瓷瓶子去给盖碗儿里倒茶,要奉上去。

我见状忙道:“既你们郡主现今这个模样。我便不好打扰,且回去了,改日里,再来寻郡主说话。”

青鸾忙着给朱颜郡主喝水,忙答道:“今日里礼数不周全的地方,还请花穗小姐莫要见怪,青鸾一定将今日里花穗小姐的人情告诉了朱颜郡主,到时候,料想我们主子自会上门道谢的。”

“那大可不必,你先忙着,我自去了,也不要动身,郡主那里要紧。”说着,我自告辞抬起脚走了。

一出了门,正看见几个道士像是遇上了甚么急急火火的事情,都往太极园方向跑,我伸着脖子一瞧,果然,是往太极园的门口里去了,心下不禁纳罕,这晌不晌,夜不夜的时候,召集了弟子们作甚?难不成,有什么紧急的大事么?

正想着跟过去瞧一个热闹,肩膀上却多出了一只手来,接着是那清越的声音:“花穗,你怎地也来了?”

我回头一看,来人正是苏沐川。

苏沐川微微一笑,两颊的酒窝更深了,让人不自觉也想随着笑:“是二师哥,花穗之死瞧着那些个师弟们走的急,不知发生了什么要事,想也跟着看一看的。”

“今次,还当真是要事呢!”苏沐川一敛笑意,凝神望着太极园,道:“大师哥下了令,教大家伙全忘太极园来,师傅和师叔不曾回来,这件事情,须得师兄弟们戮力同心,方能办成了。”

“要事?”我越发的好奇起来:“二师哥,不知道究竟是一个什么要事?”

苏沐川拍拍我的肩膀道:“你与二师哥一道来,自然能知道一个分明。”说着,带着我也随着那些个行色匆匆的道士们往那太极园里去了。

太极园的场地很大,许多青衣道士和杏黄袄裙的道姑们早分坐在两处,站在中央的,正是陆星河。

陆星河身边是柔翠,柔翠正拿了一本账册,与那陆星河一道看着,满脸是克制了,却克制不住的笑意,一面还忍不住望着四下里的人,瞧瞧有没有羡慕能站在陆星河身边的只有她一个。

柔翠的那个模样,真真像是个小人得志,忍不住教人心里发笑。几个杏黄袄裙的女子们撇着嘴窃窃私语,像是也对着这柔翠是个心怀不满的。

不多时,几个像是各个园子领头儿的道士过来,与那柔翠与陆星河说了几句话,陆星河点点头,那柔翠听了,早大声嚷道:“你们都交头接耳的议论什么呢!今日有大事,还不快快给我静下来听大师哥说话!一个个说是修行,却不肯平静淡薄,浮躁的像是个甚么样子!”

柔翠那刀刃似的嗓子一开,偌大的太极园一下子便安静了下来,柔翠得意非凡又带着些个仰慕的望着陆星河,道:“大师哥,你说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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