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龙井和气的问:“那自是甚好,不想你倒也是个见过世面会来事的,我倒也正想找个向导,不过我向来也不会白白叨扰,算你今日取了巧宗儿,你有甚么想要的,我倒可以与了你。”
那玉面小飞鼠一听喜不自禁,忙顿首道:“多谢饕餮大人!小的自小在妖界混……在妖界摸爬滚打,一草一木,皆熟稔于心,只要饕餮大人想知道的,小的自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但求……”那玉面小飞鼠呲牙一笑,往龙井耳边低低吱了几声。

龙井心领神会的点点头:“不妨事,我定然教你得偿心愿。”

那玉面小飞鼠一听,喜得没不见眼见,真不知他们达成了甚么交易,倒教我也怪好奇的。

只听龙井问道:“玄阴地那边近来可不怎么太平,我收妖无数,你们大概也有所耳闻,不过大概你们都是些安分守己,与人间井水不犯河水,不过今日人间可有妖界的来作祟,我倒想问问你,妖界近来可有甚么异事?”

玉面小飞鼠四下一顾,小声道:“不瞒饕餮大人说,小的可是有些门路,得到了些风吹草动的小道消息,据说冥界势力壮大,还想联合了妖界头领,要悄悄谋反,推翻现下天界的统领呐!”

龙井皱眉道:“真有此事?”

那玉面小飞鼠连连点头:“好几个妖怪弟兄告诉小的,冥界现下能耐可大的很呐!”

妖界和冥界原来不是一起的么?化作九头鸟最可怕的便是一张口都不知道是哪个嘴发出的声音,一会左边嘎嘎,一会右面吱吱,着实教人一惊一乍,反正也说不来人话,知道忍着各种问题憋在喉咙,教人好不难受。

那玉面小飞鼠道:“据说冥界正在四处招兵买马,食运黑猫老君眉也给他们笼络过去了,越发如虎添翼,现下妖界亦是暗流涌动,各自有各自的心眼儿,是以不少妖界头目也按捺不住,想跟冥界一展身手呐!”

“唔……”龙井抿了抿薄唇,突然笑道:“是以连妖怪天性都不顾了么?当真有趣有趣,哈哈哈哈……”

玉面小飞鼠搔着尖尖的下巴,似是很疑惑龙井的表情,我真想告诉他,龙神爷一向脑子缺根筋,怎么奇特都不为过,他就是那种人。

龙井见玉面小飞鼠一副不解其意的样子,甚是失望没得到共鸣,便笑够了,俯身道:“你定是知道星月湖在何处罢?”

玉面小飞鼠点点头:“自然!妖禽皆栖息星月湖,饕餮大人可是想去游览一番?”

龙井左边嘴角往上一翘,颇有些邪气的点点头。

玉面小飞鼠见状,忙起身领路,见我紧追不舍,还挥挥小爪子驱赶我:“哪里来的野姑获鸟?这天气是出来作死的么?速速离去,免得碍了饕餮大人的眼!”

我翻翻眼睛没有理他,龙井做出虚伪的慈悲相,悲天悯人的笑道:“不妨,这鸟原是我带来的,只见它流落人间,甚是可怜,一时多事,想把它送回故里罢了。”

玉面小飞鼠听说,忙行礼道:“不愧是饕餮大人,真真德高望重,没得菩萨心肠!”

一个谎话张口就来的神还能被赞德高望重,就算梅菜我再多话,也想不出拿啥来形容心里这说不出的感受。

只见玉面小飞鼠前方鬼鬼祟祟的引路,龙井悠然自得的慢慢跟在后面,一路上虽然黑,我却瞧的越发分明,只见路边都是些枯树,长得歪七扭八,还有的好似给雷劈过的样子,从中间断开,露出几个大洞,仿佛是甚么东西的巢穴,时不时有壁虎样的东西呲溜溜爬来爬去,爬过的地方留下磷火般的青绿色痕迹,一闪就暗下去了。

树下有些头发似的黑色细丝藤蔓,一簇簇有生命似得往路边爬,好似想缠上龙井的脚,给龙井踩了一下,吃疼似得迅速缩了回去,但是还依然在暗处探头探脑,好似在还等待甚么机会。

无数奇形怪状的黑色轮廓若隐若现,蠢蠢欲动,若不是跟着龙井,借我几个胆子,我也不敢往这可怕的地方来,不过现在我披着姑获鸟的皮,也已然是妖怪的一员了,大家都是同类,我晃晃自己的九个头,心下想着,真真是乌鸦不能说猪黑。

玉面小飞鼠越走越快,我忙振振翅膀跟上,也没有闲心看野眼了。

玉面小飞鼠钻进一个细细岩洞里,龙井催促我也赶紧进去,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强挤进去,不想洞里豁然开朗,我回头一看,龙井已经站到了我身边,不知道甚么时候进来的。

这里有一个非常宽阔的湖,波光粼粼,煞是清亮。湖边有座山,山上全是些岩洞,里面似乎隐隐约约还住着人。

玉面小飞鼠咳嗽两声,用尖细的声音喊道:“姑获鸟!龙神饕餮大人前来到访!”

只听扑簌簌一声,遮天盖日的黑东西扑了来,好似每个岩洞都住着一个和我一模一样的九头姑获鸟,成群结队的飞了来。

姑获鸟落地,羽衣一褪,便成了一个个女子,为首的拜道:“不知饕餮大人前来,有失远迎。不知是哪个姑获鸟得罪了饕餮大人,还望恕罪。”

龙井摆摆手:“无需多礼,我不是过来兴师问罪的。”

那为首的姑获鸟四十上下的样子,面色苍白,两手果是钰霜姑娘形容的两只尖爪,煞是可怕。

但见她露出狐疑的神色,又问:“不知龙神大人有何贵干?”又一转头瞧见了我,不由发出“噶……”的一声惊叫:“这……这不是扶桑吗?”

扶桑?难不成是那被太平猴魁剥了皮的姑获鸟?

龙井继续笑扯谎道:“可不是她么!我机缘巧合救下她,现在供我所用,不过她思乡情切,我带她回星月湖瞧瞧,因着奖赏她做事得体,让她以偿夙愿。”

说的还真是冠冕堂皇啊!难不成教我扮成这幅模样,原来是要套姑获鸟的话么?

姑获鸟首领感激涕零的说:“多谢龙神大人!本以为已然给别的妖怪害死,不想这丫头竟福大命大,能服侍龙神大人,也当真出人头地了……”

我只得假装跟她们点点头算打过招呼,但愿她们莫要问我甚么。

龙井笑笑:“不妨事,不过我听说姑获鸟喜夏夜出去游荡,不知道冬日白昼可能出星月湖?”

姑获鸟首领忙摇头不叠:“除了妖界的寒气,我们可不乐意去别处受冻!羽衣不能抵御人间风霜,我们贸然出去,会给冻死的。再说我们冬日犯困,最喜睡眠,没有愿意出去的。蛙与蛇不也都这样么!”

如此说来,冬日里消失,原是躲起来休眠了,看来这是姑获鸟的天性,听着这姑获鸟首领的意思,大约并没有冒着风险反其道而行的。但那掠了孩子的,究竟是谁呢?

龙井点点头:“原来如此。”便笑道:“看也看过了,我们可要回去了。”

那些姑获鸟犹亲热的伸着脖子瞧着我,倒教我周身恶寒,听龙井这一说,我如蒙大赦,忙转过头跟龙井回去。

无奈九个头总有朝向后面的,眼见那些女鬼样的可怕面孔依依不舍的瞧着我的背影,当真宛如一场噩梦。

玉面小飞鼠殷勤领我们回到那遇到他的路口,搓着手怪期待的瞧着龙井。

龙井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点了点头,玉面小飞鼠心领神会,又顿首朝龙井拜了拜,一溜烟儿的不见了。

龙井怡然走上台阶,我眼前一亮,又回到了龙神祠。

龙井瞧瞧我,又伸手挨个往我脑袋上弹了弹,笑道:“这傻狍子多长了些脑袋,倒也没见聪明多少,一副呆头呆脑的样子,不像九头鸟,倒像九头鹅。”

我想起太平猴魁告诉我拿下皮毛的办法,忙落到地上滚了三下,那羽衣飘然而落,我忙站起来,问龙井:“若那敬安少爷不是姑获鸟掠去的,那个钰霜姑娘口里的姑获鸟又是谁呢?”

龙井撇嘴一笑:“这你都看不出来?其中总有一个装神弄鬼的了。”

我一听,龙井似乎完全了然于胸,忙又问:“可是那姑获鸟首领说这个时节不出来那是姑获鸟的天性,倒也不像是假的,而钰霜姑娘那好不容易得了儿子,难道要在满月喜宴上捏造?孩子也确实不见了啊!”龙井没有理我,反而看向门外,我回头一瞧,却是李绮堂心事重重来了。

李绮堂给龙井行了礼,道:“龙神爷,在下亦是为紫阳花街那掳走敬安少爷的妖怪来的,在城隍庙妖物司,也确查不出姑获鸟出没过的消息,而妖气的来源,在下偏也实实掌控不出,特来求龙神爷示下。”

龙井笑道:“不妨事,那孩子现下倒平安无事,叫那米老头在备好供品,我给他想办法。”

我这才放下一颗悬着的心,敬安少爷没事可就太好啦!要不然,不仅可惜了小少爷那样一个人见人爱的孩子,老来得子的米老爷和刚为人母的钰霜姑娘他们也太可怜了!

李绮堂忙要去通传,我想先告诉钰霜姑娘他们这个好消息,好教她们放下心来,也忙跟着李绮堂去了。

路上我打算卖弄下刚刚见过的世面,便故意问李绮堂:“李公子可知那姑获鸟几分?”

李绮堂道:“姑获鸟原是难产产妇不能抚育孩子的怨念化成,据说有九个脑袋,于荆楚最多,现下似乎归妖界治理,妖物司的宗卷上写了是栖息在妖界的星月湖,其它的便不知晓,至于样貌,惭愧的很,在下还不曾见到。”

我虽自己变作过姑获鸟,可实实也不比李绮堂知道的更多,说来也没甚么好炫耀的,教我好不泄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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