龟丞相始料未及,不由大惊失色,抱着龙井大腿哭泣道:“殿下呀!您可可怜可怜老奴哇!呀呼嘿……”
龙井不仅没有扶起龟丞相,居然还踹了龟丞相一脚,怒道:“还不是因为你个老东西话多!不然我好好的,怎生会落得娶那鸟毛公主的下场!”

诶?看起来,龙井倒像熟识那位公主,而且,好像还有甚么深仇大恨的样子啊!

我忙问瞧热闹瞧的正欢喜的瓜片:“梅菜我今天才知道,原来神仙也要娶妻生子呀!”

瓜片笑道:“傻狍子,傻狍子!未见土地公公身边有土地婆婆么?未见灶王爷身边有灶王奶奶么?未见玉皇大帝身边有王母娘娘么?傻狍子!傻狍子!”

“去去,谁是傻狍子。”我不高兴的嘟起嘴,不过想来也是,玉皇大帝还有七个仙女女儿呢!董永可不是那玉皇大帝的姑爷么!想来那牛郎织女那苦命鸳鸯,现在还隔着银河,也确实没错。

龟丞相哭道:“殿下呀!西海龙王财大气粗,人多势众,万一九个殿下都不肯娶那枕梦公主,这西海龙王下不来台,可怎生了得!”

龙井愤愤然道:“那我也不管,谁爱娶谁娶,那公主的脾气性格,我可是一丁点儿也瞧不上!”

龟丞相继续嚎哭:“用句人间的俗语,殿下们与那枕梦公主可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呐!这又是何必呢!万一西海龙王丢了面子,与咱们龙宫撕破脸可怎么好呦……”

龙井瞪眼道:“打仗我去,娶她?还不如战死!”

天晓得这位枕梦公主是何等角色,竟然让龙井如此忌惮,肯定不简单。

不过听这话里,龙井像是与那公主是故人,见面还要三分情呢,何必如此紧张呢?

我便多嘴问道:“那枕梦公主,是甚么人呐?为何如此绝望呢?”

龙井叹口气,道:“甚么公主,你怎么会知道,见到她,简直就是在做一场噩梦。”

龟丞相哭道:“殿下呀!话不要说的这么死,毕竟您跟那公主也有几百年未见过,现在那公主若是变得温柔贤惠,也未可知啊!”

龙井吼道:“你修仙这么些年,知道前世今生,还不知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么!”

龟丞相又扑上去死死抱住龙井大腿:“殿下呀!那枕梦公主也是会女大十八变的,您可勿要一意孤行,还是顺应龙王爷的旨意,回龙宫成亲罢

!也不枉老奴这风餐露宿前来报喜呀!望殿下以大局为重,就娶了那枕梦公主罢!”

龙井一脚踢开龟丞相,只见龟丞相四脚朝天,碍于那硕大无朋的肚子,怎么也起不来,急的手舞足蹈。

只见龙井沉思了一下,然后突然来到供桌前把剩余的供品风卷残云一般全吞下肚去。

这倒奇了,怎生这关头,龙井居然还有心思吃东西?

接着龙井唤过瓜片,径直走了。

诶?

龟丞相以一招兔子蹬鹰无比矫健的弹跳起来,喊道:“殿下,莫要逃婚呐!您得为龙宫想想呐!”边喊便跑出去,不想这龟丞相跑起来也虎虎生风,果然是仙风道骨。

我跑出去瞧热闹,但没有追上,但见外面一个人也没有。

不知道龙井要逃婚到哪里去呢?这神秘的枕梦公主又是何等人也?不想龙井今年走了桃花运,先是那花魁,又是这枕梦公主,看来我真是小觑了龙井的魅力。

天色阴沉起来,北风一刮,枯枝败叶随着旋风打转,柿子树上没了叶子,只剩下红彤彤的大柿子静静摇晃,煞是好看。这可该冷了。我把手缩

回袖子里,决定静观其变,看龙井能不能逃过。嗯,还是先回家吃刚出锅热腾腾的糯米藕罢。

——霜降——

天气有些湿冷,总觉得太阳被甚么东西罩住了,光总不痛快,比起澄澈明亮的初秋,现下这秋末冬初老是怪阴郁的,因为湿气太大,枯黄的草叶子上的露珠已然全化成了白霜。

所以最应该吃些热腾腾甜丝丝的藕。

现下胭脂河底的淤泥里藏着不少白胖的莲藕,莲藕开胃滋补,可做很多美食,如切了片,炒作脆生生的糖醋藕片,也可卤了作佐餐小菜,或者炖香喷喷的排骨莲藕汤,都是时令佳肴。

说来我最喜欢的,要数桂花糯米藕了。

秋季金桂飘香,收集了腌渍为桂花酱,异香馥郁,最宜给点心增味。现下挖了鲜藕,选软糯的,以浸泡好的糯米塞入藕孔,入笼屉蒸熟,出锅后洁白如玉的藕便成了淡淡紫色,荷香扑鼻,切片拌红糖或蜂蜜,再撒上桂花酱,咬上一口,缠绵的藕丝和着香甜的糯米,再伴有桂花的清香,拿一碗捧手里,暖手暖心,是冷秋里再好不过的点心。

这时节手泡在水里已经很不好受,不一会就冻得通红,寒意浸到心里。所以放眼望去,冷风中已然没有了观花赏荷的才子佳人,弯着腰,光着脚,站在河里挖藕的都是些为生活所迫的穷苦人。

我搓着手出来买藕,瞧见不少大鱼在水底下游,寻思着等小三子下学了,带鱼叉一起来叉鱼。

小三子叉鱼手法甚是娴熟,多亏了他一直不少鱼吃,爹娘常唤他来家一起吃鱼,胭脂河许是水好,那鱼炖汤红烧,都是鲜美极了的。

正打着鱼的算盘呢,突然有人呼喊起来,只见挖藕人都丢下家伙,往早已干枯的芦苇荡跑去,不大一会,几个湿漉漉的人抬着一个遍身缠绕着水草的人出来,安置到地上直叹气。

莫不是,那人给淹死了么?

我忙跑过去,只见那人眼睛直瞪着,脸色肿胀苍白,周身都是些淤青,甚是可怕,眼见着,是救不回来了,只叫人眼酸。

那人衣衫褴褛,定也是贫苦人,许是涉水太深,给水草缠住拔不出脚来,又不识水性,才惨遭不测的。

挖藕的人们商议一下,说这个人也是孤苦无依,家中也无人了,大家自筹些钱买个薄棺材葬了便是,因众人募资,我也偷偷往里塞了些钱。

这天上街买瓜子,却见杂货铺子旁边围着一圈人,杨婶正在人群中心口沫横飞的讲些甚么,我忙凑了过去听。

“所以说呀,千万勿要去那胭脂河边,那春秋之交,顾生不就被狐狸迷了心性,还花了些日子才好,这番接连死人,定是不祥!都说紫玉钗街原是龙神庙,我估摸着,许是龙神爷发现庙给拆了,发怒拿人呢!”

杨婶的嘴皮子简直比说书人还利索,身边的大叔大婶听的都入了神。

我忙问:“杨婶,怎生那胭脂河又出事了么?您可是说前几天淹死了一个挖藕人?”

杨婶忙搂过我,摸着我脑袋,道:“可不是,不过那只是一件,今日晌午,又有人死在那胭脂河里啦!”

“甚么?”我一惊:“又是挖藕人么?”

杨婶摇头叹道:“那些挖藕人死了同伴,触景伤情,哪里还肯来,这次淹死的,是一个走街串巷的卖豆腐小贩,年纪轻轻,不晓得怎生竟投了河,那扁担还好端端放在岸边呢!”

一个胖大婶咋咋呼呼道:“哎呦,莫不是那寻替身的淹死鬼罢?”

众人听了,纷纷赞同,道:“可千万莫要让孩子去胭脂河顽了,真真是教人心有余悸。”

杨婶忙道:“可不是啊,好比我家小三子,恁地好的水性,我都不敢教他出去捉鱼了!要不然这时节炖些鱼汤倒是大好的,这胭脂河物产丰富,这下子没人敢去,那些水产也可惜了的。”

一个大叔答道:“任是多好,也还是命好!把命丢在那,着实不值!还是莫贪那便宜了!”

众人又是一阵点头。于是,街坊四邻俱商议起来,决定不再去胭脂河。

我思来想去,五月里出没的那溪鱼大概早就魂归天外,这半年也未曾听说有甚么异事发生,除了七月半鬼门关大开,小三子抓鱼险些被女鬼拉入,不过现如今鬼门早关了,外面平安的很,倒没瞧出甚么精怪。

这两起人命案,发生的如此紧凑,又不像巧合,着实奇怪。

虽说龙神爷逃婚跑了,不如我去探查一番,没有就罢了,若是真有妖异,便可教李绮堂来捉妖,顺带求李绮轩给我阖上天眼,我心下想着,还是眼不见为净最好。

今日稍稍有雾,我大清早就要赶着去河边蹲守,娘见我要出去,怕我受凉,叫住了我,翻箱倒柜给我寻狐狸围巾,却怎么也找不到,我急着要走,随口说不要了,赶快出了门。

雾气昭昭,天色又阴沉,水天相接的地方只是一团雾蒙蒙的灰色,教人很不爽快。我藏在芦苇荡里,透过干枯芦苇往外瞧,只见这胭脂河不祥的消息一传开,竟没有人前来,只偶尔有几声鸟叫。静悄悄的,着实有点渗人。

过不了一时三刻,虽说不动,却也又累又无聊。

况且这里连个人都没有,想必水鬼想抓人也抓不来。

我蹲的腿脚发麻,只想活动活动,一扭头瞧见身后一堆茅草里竟然长了好大一丛雪白的蘑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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