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太平猴魁吧?兔子的血腥味刺进鼻子,这场景宛如一场噩梦。
我想喊,可是喊不出声,唇齿说不出的麻木,嗓子眼儿也直颤,倒是勉强吞了下口水,一片寂静里,能清楚的听见喉间“格”的一声。

那个人脸样的皮嘴部左右翘起,做出让人毛骨悚然的一个笑脸。

我想回家……这么浓的血腥气,难道龙井他们闻不到吗?

这时那个人脸突然表情抽动,看着我,变成害怕的表情,接着像是渗进树里,消失不见了。

咦?莫不是在龙神祠待久了,我也染了仙气?

还是说,我背后,有让那太平猴魁都害怕的东西?

我不敢回头,寻思着还是后者可能性较大。

前有狼,后有虎,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我心里胡思乱想,混成一锅粥,最后,我决定还是看看吧!人不能死的不明不白,要死也得知道谁杀的,我努力迈动哆嗦的腿,回头一看,我身后正是那青石井,井边站着一个翩翩公子,龙井?

不,比龙井还要好看,是个陌生人,但龙井一样贵公子打扮,湖青长衫,头戴翡翠冠,腰缠八宝带。

这人冲我慢慢走过来,突然就伸手点住我的脑门,接着连珠炮似得说:“叫你莫要出来你非要出来饕餮哥哥说你说话不算数你还真是任性胡来净给人添麻烦你说你这么做对吗小孩子家家还是女孩子你没有能力就不要逞强要是你被剥皮我少不得被龙井哥哥骂办事不利到时候全都要怪你你还不知道我是谁吧我是蜃啦也算龙中贵族你叫我正山小种吧正山也可以要不是我变出睚眦大哥的幻象那个太平猴魁早把你吃了说起来到现在你还没有感谢我啧啧……”

这个人,怎生比我娘还要唠叨?我心下想着,也许他能和我娘做朋友。

等他说完了,我发现我已经没什么要问的了,这不就是过年的时候来探亲戚的蜃啊?变的幻象可吓坏了我和二虎哥。说是叫正山?原来他还没走啊!

我瞪着眼睛看他,他也瞪着眼睛看我,然后他说:“尔一个黄毛丫头被太平猴魁吓成这样说不出话来也不是什么罕事毕竟太平猴魁吾都是第一次看见不过尔难道真的没有什么要问的吾可以一一解答吾生平最爱传道受业解惑而且吾上知天文下晓地理话说回来尔有何疑问?”

变成半文不白的秀才腔了!

我摇摇头,正山好像很失望,又开始喃喃道:“吾知道尔实在是有千言万语只是郁结于胸说不出来这样吧吾给你一刻考虑吾相信吾能解决尔一切疑问。”

我估摸着他实在是太久没和人说话,莫不是憋的难受?

想了一会儿,我指着那个兔子说:“不知道那个兔子还能吃吗?皮和头都弄干净了,正好可以熏兔子。”

正山摇头晃脑道:“此兔倒是没有毒吃了倒也无害不过人都是自己剥皮兔头没有了倒也有碍观瞻人讲究色香味俱全尔莫非要吃么……”

看来是可以吃了,我一边听一边动手用野生的葛藤缚住兔子后腿,打算拎回家。

绑好了对依旧滔滔不绝的正山行个礼道个谢,提着兔子回家了,这后园实在危险,不能久留,正山说的对,我什么能力也没有,只会碍手碍脚,龙井闻到妖气,定会和李道长合力收服太平猴魁。

早起先闻到一阵香气,我坐起身来,揉着惺忪睡眼,梳洗好了下楼。

爹喜滋滋的忙着收拾手里的鱼肉。洗净剁碎,砂锅里有煮着米,像是要做鱼片粥。

我忙问:“爹,怎么想起熬鱼片粥了?”

爹笑道:“你还不知道,准是龙神爷显灵,烟雨阁外面的胭脂河边都是宰好褪麟的鱼!大家都去抢了!今年年景还真是不错,人都说“桃花流水鳜鱼肥”,这春天桃花一开,鱼给花瓣滋养了,味道是再好不过了!你娘拾了鱼拿回家又去了!你也快去瞧瞧,去的晚了,只怕都给人捡走了!”

太平猴魁,还没被龙井抓住吗?又剥了这么多鱼的皮,这下想是大事不妙!

我赶紧跑出去,不知道龙井他们怎么样了。

到了龙神祠,只见龙井满面愁容,瓜片安安静静,李道长正在打坐,也像是睡过去了。

我忙问:“龙神爷!梅菜我昨天也瞧见太平猴魁了!你可曾闻到了那妖气?”

龙井摇摇头:“不曾,正山也说瞧着了,但我闻不到分毫妖气。”

这也奇了,太平猴魁到底是以什么方法隐藏了自己的妖气呢?

正想着,突然瓣儿推门进来了,瞧见龙井在,不由大喜过望,一边用手轻轻松开领口,一边满口嚷热:“桃花才开,怎生就这么热了,人道是香汗淋漓,偏生我生就也有一股子体香,总嫌不庄重,却也没有办法。。。。。”

龙井本来就很懊丧,此时更加低头不语。

我忙道:“姐姐新来的,你可知道这正殿平时不许人来的?”

瓣儿一屁股坐在龙井旁边,搔首弄姿的说:“你是龙神使者,我倒也听说了,可是龙神我可没见过,看不见摸不着,谁知道哪有什么龙神不龙神,他又没钱给我发!还是人啊,实实在在,就在眼前”说着挨着龙井更近。

龙井越发烦躁,一转身去供桌后面不见了,瓣儿起身去寻没有寻到,口里念着:“这可奇了,一个大活人,怎生就寻不着了?莫不是读书人家的公子罢?怎生这么知道礼法避嫌?”又转向我:“他们家可是大户,我只待他问我,只道公子喜欢矜持,却不知道他姓甚名谁,住在何处?”

瓜片大嚷起来:“李绮堂!李绮堂!”

瓣儿眉开眼笑:“还是这鹦鹉乖觉!我道是谁!李公子的大名我也听过,可不是官宦人家的哥儿么!若是跟了他,想是一辈子吃花不完。”

李道长许真是睡着了,依旧闭目打坐。

瓣儿站起身来:“我且去他家宅子瞧瞧,这大户人家徒有虚名的也多得是,虽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若是破落户,他再要喜欢,我也是不许他的。”

便站起来去了。

不知道瓣儿遇到李绮堂会怎么想。横竖不是我骗她的,不过若是她失望,估摸还是会来找我的,反正我也跑不了。

今天已经是李绮堂赶考第二天,太平猴魁吃了那么多鱼皮,不知灵力恢复了多少。附近倒也再没什么动物……想到这里不禁打了个寒颤,再继续任由它剥皮,只怕该轮到人了。

龙井那个样子,似乎已经听天由命,李道长倒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我站起身来,打算去遇到太平猴魁的矮树那里瞧瞧,若是运气好,少不得会有些头绪。

瓜片见我起来,也飞上我肩膀。

矮树底下尚有一滩黑血,树皮上倒了无痕迹,附近杂草也没有被踏过的样子。

想来也是,太平猴魁一个妖怪,不大可能会踏着东西走。

现在去哪里寻它呢?真是一筹莫展。

突然,我想起来瓣儿和晴韵姑娘的房里那团毛茸茸的东西,莫非,这行为怪异的瓣儿,跟太平猴魁有关?那天不是她夜里跑去后园,第二天就有老鼠被剥皮吗!

错不了!我赶紧带着瓜片去了晴韵姑娘的房间。

房里门正紧闭着,想是尚未起床,我找了个窗缝,仔细往里瞧着,但见床上躺着个人,外间也伏着一个,盖着被子看不清面目,且瞧那身段,床上的倒像圆滚滚的瓣儿,外间本是丫鬟睡的,想来那纤瘦身影便是晴韵姑娘了!

看来晴韵姑娘有危险,我轻推一下,门竟然没栓,竟吱扭一声开了,趁现在来来得及,我得把晴韵姑娘带着,不然瓣儿若是灵力恢复,变成太平猴魁剥皮,必是晴韵姑娘遭殃!

我悄悄潜进去,掀开晴韵姑娘被子,想偷偷把她叫走,但是我不禁吓呆了,那里面哪有晴韵姑娘,而是一具骷髅!

骷髅扭动着,慢慢起来,长出一层皮,对瓜片撕扯着五官,像是在笑,一种粗啞,好像长指甲在划玻璃的刺耳声音道:“瓜片,故人相见,一切可好?”

瓜片大叫道:“太平猴魁!”

我是弄错了么?太平猴魁,居然是楚楚可怜的晴韵姑娘?她是如何咫尺之隔,瞒过龙井,隐藏妖气的?

太平猴魁慢慢长出经脉,长出肉,长出头发,又是素日里弱不禁风的晴韵姑娘,她妩媚一笑,道:“你可看得出,我是昔日的太平猴魁?”

瓜片叫道:“妖气呢?妖气呢?”

晴韵姑娘道:“你早忘了我是谁?当年包罗万物,名震三界,可不是我混天斗么?我只要反着把自己一包……”她做出一个束起来的手势:“自己的妖气呢,包起来何难?倒是你啊,跟着那饕餮做甚么?还起个甚么鸟茶名,呸!从妖薄里出来了,谁还要做甚么太平猴魁!你也跟着我罢!成就一番霸业,窝在这小小龙神祠,甚么出息!”

龙井突然出现了,道:“抱歉抱歉,跟着我且是委屈了你!想来那天你是趁晴韵姑娘在园里哭泣,委屈和怨念把你唤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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