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军不动声色地瞥了我一眼,他笑得玩味:“唐小姐,我知道你和犬子之间曾经有些渊源,闹过误会,我其实也想借此次机会,让犬子当面给你道个歉,把之前的恩怨一笔勾销。毕竟我和张代成了搭档,而你是他的人,这样会让大家都舒心一些。”
我死死捏住张代的手掌,依然笑得灿烂万分,宛如大气的爷们,说:“没有没有,曹先生你实在是太过客气。小曹先生他比较风趣爱开玩笑,其实我们之前都是闹着玩儿的,并没有多大的误会,曹先生你不用太过介怀此事。”

顿了顿,我又说:“上次张代动手,是他的不对。他没了解事情的原委,就瞎闹腾,后面我有说他了,他也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只是男人嘛,终究是好面子,拉不下这个脸。他就这冲动的性格,还望曹先生海涵担待。”

循着我这番话,曹军哈哈大笑着,他伸手拍了拍张代的肩膀,说:“你小子,好福气,居然能拿下像唐小姐这样有貌又有才的女孩子。”

张代的嘴角,露出淡却看似真诚的笑:“唐二她一向活泼,心思简单,说话也分外耿直,她没冒犯到你才好。”

曹军的脸上笑容盘踞越深:“不,唐小姐她很是聪颖,不仅仅是长得好,还有的是才华,跟一般的花架子不一样,正是我曹某人最欣赏的类型。张代你得好好珍惜。”

真心对这种虚伪到了骨子里的人,多看一眼都恨不得想要把他砍碎喂猪,我想早点吃完饭撤,于是我赶紧的说:“我们再这样聊下去,估计吃宵夜都嫌迟了,不如大家边走边聊?”

其实,边走边聊个屁。

去到停车场,曹军礼貌性地邀请我和张代坐他的车走,但丫丫的我们不开自己的车,等会吃完饭我们走路回家?总之我们挺轻易,就暂时甩开了这个死老头儿。

一手握着方向盘,另外一只手挪过来握着我的手,张代微微皱眉:“唐小二,你刚刚根本不必应曹军这一茬,你应该让我随意找个借口,不去吃他这顿饭。”

我侧过脸去看向张代:“你说得对,曹军那种人生性多疑,你平常再跟他交好,你只需要小小拒绝他一下,他都可以在心里面揣测出无数的可能。你走到今天这一步不容易,你没有必要为了顾及我一时的感受,将你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东西弄得摇摇欲坠。”

喉结动了动,张代张了张嘴似乎要说什么,但他迟疑着吞咽一下,他最终说的是:“我爱你。”

我点头:“我知道。”

张代握着我手的力道微微一重,说:“我以后会更努力,给你创造幸福生活。”

我凝视住他的侧脸:“我信你可以做到。以后,除非你真的做了对不起我的事,你再跟我说对不起,你不要再因为你不可抗力的东西,轻易说出这三个字,我们之间不需要这样。”

停了停,我又说:“等会见到曹景阳,不管他再怎么出言不逊,你都要按捺住自己。他那些不入流的废话,我们听过就忘,别跟他一般计较,知道了吧?”

张代含糊却认真地嗯了一声。

生怕张代他做不到,我又是不遗余力软硬兼施再三嘱咐着,在我的絮絮叨叨中,他终于把车停在海鲜街。

这时夜幕已经爬上来,徐徐的海风驱走了些许酷热,我们与曹军汇合后,走进了旁边一家人声鼎沸的海鲜大酒楼。

不知道因为曹军是常客,还是他的派头容不得小窥,我们刚刚一进门就有个经理模样的人主动上前,最后把我们带进了一个环境甩大厅几条街的包厢。

为了充分展露他那种不值钱的所谓风度吧,曹军执意让我来点菜。

我也想着赶紧早吃完早散场,别一晚都在看这个****老头子哔哔装逼,于是我毫不客气接过来,随意点了几个又递回给他。

菜陆续上来,包厢的门被从外面重重推开了。

我正坐在斜对着门口的位置,一眼就看到了猪头一般的曹景阳。

有段时间不见,他被汪晓东暴打残留下来的伤口,已经不再那么明显,隐隐约约地藏着他满脸油腻的褶子里,而他现在又是一副拽逼哄哄的样子。

用浓浓鄙夷的眼神从我和张代身上溜了个遍,曹景阳一屁股坐在曹军身边,他掏出一根烟叼嘴上,把打火机扔到张代的面前,说:“你,滚过来给我点烟。”

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这样的困局大概持续了十秒,在张代正要起身之际,曹军突兀抬起手,朝张代压了压,示意他不要动。

将脸转过去直面曹景阳,曹军摆出一副愠怒难当的样子:“景阳,我跟你说过多少次,张代不仅仅是我的合作伙伴,他也是你该学习的对象,你平常就该抱着谦和心态,多看看人家是个什么样子,你又是个什么样子!真的是越来越不靠谱,越来越不着调!以后我要再看到你对张代这么不客气,我有你好看!真的是教而不善,什么玩意!”

又重重瞪了曹景阳一眼,曹军一个伸手将他嘴上的烟揪掉,怒道:“你给我坐端正点,坐有坐姿!”

我和张代彼此对曹军这副伪善的把戏心照不宣,用余光对视了一眼,颇有默契的一声不吭。

而曹军他的戏路也挺多,他对着已经噤声的曹景阳说:“你,给张代道个歉!”

曹景阳油腻的脸上,冒出一串串的不爽,但他仍然说了一声:“对不起。”

但这算哪门子的道歉,毕竟他特么的都没把视线挪到张代这边,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对着空气跟鬼聊天!

不过谁会在意他这些虚伪的道歉!

但在戏精的路上狂奔不止的曹军,却止不住的表演欲说:“混小子,你不仅仅得给张代道歉,你还得给唐小姐说个对不起。你端杯酒过去跟张代,唐小姐喝一个,以前那些恩怨就一笔勾销,以后大家都是一路人!快去!”

有些勉强,曹景阳按照曹军说的,端了个酒杯,推开顶着他大胖肚子的椅子,慢悠悠地挪过来,说:“张代,唐二,来,我们走一个。咱们之前那些误会,喝了这杯酒就算完了,好吧?”

我看腻了曹家父子这场演技卑劣的戏码,也怕张代多生事端,于是乎我暗暗捅了捅张代的腰。

还好张代这丫,倒是挺配合的与我齐刷刷站起来,将杯子举到与曹景阳平齐,他简单说:“好。”

酒过了这一巡,曹军总算消停下来,也就能正式吃饭了。

尽管我这几年没少跟各式各样的男女客户在外面吃饭,可我大概是先入为主的,内心过于厌恶曹家这两爷们,总之他们的筷子触碰过的菜,我都恶心到不行,完全没有下筷子的欲望,我最终只吃了个水蒸蛋,就停住了筷子。

刚开始曹军还故作客气地招呼我多吃点,还问我是不是菜品不合口味,想吃什么还可以继续点,后面他和张代开始谈起电子市场的局势,也就没有余力再管我特么的有没有吃饱这点不该他管的鸡毛蒜皮事。

在百无聊赖下,我保持着笑容,静坐着听他们侃大山。

因为坐得过于笔直,我的腰有点顶不住,于是我就借上洗手间的名目,溜了出来,想着松松腰骨再回去。

但出来之后,我觉得就在门前溜圈圈也不是个事,我就跑去洗手台那边,慢腾腾地挤洗手间捣腾着洗起手来。

我正埋头洗得专注,背后冷不丁传来了曹景阳的声音。

他言辞间满是愤恨难平:“看到我被我爸教训得跟孙子似的,你爽够了吧?贱女人!”

怔了怔,我咬着唇让自己的情绪平缓一些,再慢腾腾转过脸去,说:“我不喜欢对别人的家事作出评判。”

曹景阳的嘴角讥嘲渐露:“唐二,你真他妈是个狐狸精,你先是勾了张代,又搭上汪晓东,现在又泊上我爸这座码头,你真够给力的。给你撑腰的男人都快凑一桌麻将,我除了在嘴上讨个便宜,也不敢对你动手动脚了,贱人,你现在得意了吧。”

我觉得,跟这种没点是非观没点羞耻心没点道德底线的渣碎,没有什么好怼的。而我也时刻知道,此刻的张代正在包厢里面跟曹军各种你来我往的博弈,我不能让他后院起火。

于是,我努力紧闭起嘴巴,越过曹景阳,箭步朝包厢的方向走去。

但在我身后的曹景阳,他冷不丁蹦出几句:“玩什么高冷装什么装。贱人,四年前那晚,你知道,是谁把你和张代爱巢的钥匙给我的吗?看在你曾经有本事把我迷得神魂颠倒的份上,我给你一个小小的提示,肯定不是张代给我的,而我也不是设计从张代身上拿到的。”

四年前那个风声鹤唳的晚上,所有的细节我都历历在目,我自然能清晰地记得,当时曹景阳确实是拿着出租房的钥匙,轻而易举地打开了房门闯进来。我自然也能记得,他当时的说辞是,张代把钥匙给的他。

而自打我和张代把话说开那晚,我就确信张代不会是那种会把钥匙给他这种人渣,让他这种人渣来对我图谋不轨,可因为事隔四年之久,很多事情已经被分割得四分五裂,而我和张代都没有再在细节上追究,只把那一场意外当成是曹景阳的处心积虑,进而对曹景阳恨之入骨,将仇恨的目标锁定在他的身上。

我也从来没有想到,在那场事件里,除了曹景阳这个始作俑者,还会有另外一个我不知晓的人蛰伏着,与曹景阳一起将我推向地狱。

脊梁骨后,像是顷刻间长了冰团,那些寒意从后弥散着往前,让我在这炎夏酷日,觉得凉意透蔓到心地,我的心脏被凉意撑起来,膨胀成气球,快要从我的身体里蹦出来。

有个止不住的声音在呐喊着,到底还有谁,担当了我人生那段悲剧的始作俑者,我必须将人揪出来!就算我不能有怨报怨,我也至少能知道,那一年我和张代之间的敌人除了曹景阳,还有谁!

这种欲望越是强烈,我越是告诫自己,我不能让自己看起来对此事过于执拗,省得曹景阳看着得意,他只会更加嘚瑟,而不是向我透露更多!

将眼睛睁大一些,赶走眉头上的皱意,我慢腾腾地转过身去,淡淡说:“曹景阳,刚刚在包厢里,我们已经喝过和解酒,以前的事也随着那杯酒下肚烟消云散一笔勾销。这茬,已经过去了,我们不必再将它揪出来,没完没了的说。”

跟曹景阳这样脑子里长草的草包玩心眼,真的是一件简单得要死的事,我就不过是这么一淡淡然的,他就迫不及待的钻进了套子里。

一副出乎意料的样子,曹景阳略显气急败坏:“你就装吧,我就不信你没点好奇心,你就不想多挖点料。”

我淡淡如初:“好奇心,是那些幼稚而又吃饱没事干的人,才能特享的专利。现在我只知道,张代和曹先生在合伙做生意,他们合作得挺好,我也希望他们好。”

停了停,我再猛加一把柴火:“我先进去了。不然我出来这么久,终究是显得不太礼貌。”

我还真的怀疑,曹军是喜当爸,又或者这个猪头一样的曹景阳是他捡来养的,反正曹景阳的身上真的是由头到尾都没有分毫继承曹军的狡黠,他的缺心眼反而随着时光越演越烈。

一看我真没有要买他帐的意思,曹景阳大步流星追上我,用他虽然壮硕却是一堆废料的肉身挡在我前面,说:“你走什么走,我话还没说完。”

澎湃的冲动快要压抑不住,可我表面却波澜不惊:“嗯?”

阎罗王真的欠眼前这个人渣一双黑白无常啊,麻痹的他长得那么差强人意,还特么的啰嗦,他说:“你猜猜给我弄来你和张代出租房钥匙的人,是男是女?”

我自信我的套路玩得不算差,但摊上曹景阳这种沟通能力翻到山沟沟里,罗里吧嗦的是贱男人,我也很是无奈。

但我却很将失望压下,继续雄起玩儿套路。我蹙眉,装作漫不经心说:“我没兴趣猜,也不想知道。我不想再用过去的事让自己闹心,行了吧。”

曹景阳这头猪,总算是栽进了猪圈里,他带着我偏不让你如愿的恶意,嘚瑟道:“你越不想知道我越要告诉你,当年把钥匙给我的人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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