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父陈母松了一口气,只要四郎不把性命赔给慕婳,情况就不算太糟糕。
两人互看一眼,从彼此眼中见到如卸重负,互相搀扶着走出门去,他们并没见到儿子眸中的凝重和一闪而逝的惋惜。

“娘,您就让慕婳同四弟单独在屋里?”

陈三嫂一边用围裙擦手,一边好奇般询问,向正堂瞄了一眼,想要进去一看究竟,“慕婳一身怪力,四弟吃亏怎么办?”

不知从何时起,陈彻两位嫂子,已改口叫四弟了。

陈母觉得这样称呼挺亲近,也就没多言,毕竟五个儿子去了三个,儿媳妇改嫁一个,剩下两个儿媳妇帮她忙里忙外,操持家务,织布洗衣,为陈家付出良多。

儿媳妇能为儿子守寡,她已经很知足,尤其是三儿媳妇年轻貌美,嘴巴又甜,孝顺温婉,陈母偶尔露过口风把她留给四郎。

当然,她只是稍稍透露意图,让儿媳妇有个盼头,其实心里她更愿意四郎娶黄花闺女,名门贵女。

“三嫂说得对,四哥在慕婳面前会吃亏的,万一传扬出去他们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四哥只能娶慕婳了。”

陈小妹记得方才两位嫂子的建议,抓住陈母的衣襟,耍赖娇缠道:

“我不想慕婳做我四嫂,她一点都不好,总是……还爱打人,根本配不上我四哥,娶慕婳还不如娶三嫂……”

“住嘴!”

陈四郎在正堂中喝止道,“休要胡说!”

陈母立刻用手捂住女儿的嘴,拖着陈小妹飞快远离正堂。

被陈小妹点名提到的三嫂,此时脸颊酡红,含羞带怯,四郎到底会不会同意娶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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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婳一直盯着陈彻,直到把陈彻看得头皮发毛,浑身不自在,才开口问道:“四郎,你家祖坟埋在何处?”

陈彻默然一瞬,“你问祖坟做什么?”

莫非她想给陈家祖坟上香烧纸?

只有陈家儿媳妇才……陈四郎猛然感觉脸颊有点热,理智上认为他们之间再没成亲的可能,然他的心还会因慕婳偶尔的撩拨而狂跳。

慕婳不曾定亲嫁人,他就有机会!

谁说彼此解除过婚约的男女不能再次缔结婚约?

慕婳对他有着莫名的吸引力,他会为慕婳而欣喜,或是伤心,再或是心疼她。

陈四郎再不想欺骗自己对慕婳没有动心。

慕婳感叹般说道:“陈家养出你来,祖坟真是冒青烟了,我猜你家祖坟的风水一定很好,倘若离着宛城不大远的话,等我百年之后也埋在风水极好的地方,庇护后代多出几个才子,光是才子不够,要像你一样,精明干练,善良又不迂腐的大才。”

陈四郎:“……”就不该对慕婳有所期待。

见陈四郎面色铁青,仿佛要吃人似的,情绪波动剧烈,慕婳向椅子后背靠去,摩挲着方才从架子上取下来的书卷,“你那是什么表情?不满意以后咱们做邻居?”

“慕婳!!”

“做什么?”

慕婳好奇抬眼。

女孩子的眸子依然清澈,映衬着陈四郎有些恼怒,有些感伤的倒影。

她还没开窍,是不是他依然还有机会?

前提是他能受得了慕婳‘毫无顾忌’的撩拨,忍受得慕婳‘懵懂无知’的魅力。

慕婳怕是从不曾注意到有多少男男女女在意过她。

陈彻颓然放弃了,“我估摸永安侯夫人不会就这么算了,你再好好想一想,以前有没有听她说过什么?同我定亲,然后悔婚,除了败坏你的名声外,她应该……”

不忍再说下去,陈彻却听到慕婳的声音:“把我嫁得远远的,远离京城才是名声丧尽的女孩子的归宿,或是嫁个老男人,或是嫁人做续弦,最好前头妻子生了很多个儿女,家里家外一摊事,所嫁的男人看似光鲜,其实就是个绣花枕头!银样蜡枪头,最好是不能人道……”

“咳咳。”

陈彻拳头堵住嘴唇,慕婳疑惑的看过来,他反而脸庞微红,仿佛有难言之隐不好明言。

提起那些话语也装作羞涩一点,行不?

慕婳咦了一声,眼里闪过一抹同情,令陈彻抓狂的同情!

“没事,总会有解决办法的,我帮你寻几个偏方好了。”慕婳理解般颔首,煞有介事的安慰陈彻,“等我从京城回来,偷偷抄一个药方给你。”

陈彻呆若木鸡。

“我保证不会告诉任何人,你尽管放心就是,那张偏方有人成功过,对男子的隐疾很有好处。”

“你是故意的?!”

陈四郎上前两步,恨不得堵住慕婳的嘴,以慕婳的聪明不该……不该故意曲解他的意图。

慕婳无辜般扬起脸颊,困惑般反问:“故意什么?”

胖丫站在门口,望着互相对视的两人,提醒道:“小姐,我觉得您误会陈四郎了,他不是银样蜡枪头。”

陈四郎回头,深沉的眸子死死盯着胖丫。

小丫头微微侧头,不安搅动双手的手指,“陈四郎没有隐疾,用不上您的偏方。”

哐当,门口传来瓷器落地的声音。

几缕茶水在门口蜿蜒流淌,一道惊讶的声音传来,“四弟……身体不适?”

慕婳强忍住笑,缓缓起身越过呆滞的陈四郎时,举起手臂,犹豫半晌才慢慢落在他的肩上,轻轻拍了一下,看向门口处俏丽般的人影:

“给你两位嫂子找个好人家嫁过去吧,她们不当为一句永远不可能实现的幻想耽搁青春年华,亦不该再为陈家做牛做马,女孩子不容易,嫁为人妇亦不容易,守寡……对女子来说就是折磨和精神上的摧残。”

手掌感到陈彻肩膀紧绷的肌肉纹理,显然他是听进去了。

慕婳收回手臂,垂放下来,继续说道:“你的父母固然有错,但造成眼下局面亦有你一份功劳。”

“……慕婳……”

“我不是说静园门口那两首诗词。”

慕婳一句话便让陈彻住嘴了。

“他们未必理解你的志向和抱负,亦不可能帮上你,以后的仕途全靠你自己打拼经营,你不该因为他们不懂你,不明白人心险恶或是宦海艰难就不同他们说。”

慕婳稍稍顿了顿,望着门外,轻声道:“鸿鹄瞧不起燕雀,所以燕雀不可能知道鸿鹄的志向,当然燕雀永远做不了鸿鹄,但是起码它不会给鸿鹄添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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