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蕖,这店小二穿的是靴子还是布鞋?”上官靖羽忽然问。
芙蕖没有注意,急忙开门往外看,这才关门道,“小姐,是靴子,怎么了?”蓦地,芙蕖自己都愣住,“东都城里的店小二,好似都不穿靴子。他们这里,可是什么乡俗?”

“靴子落地有音,就不怕扰客吗?何况穷乡僻壤,店小二怎么舍得花钱买靴子?”上官靖羽摘下头上的轻纱斗笠,空荡荡的眸子里,满是冷然之色,“脚步轻盈,落地无声,即便一路小跑,也不见半点喘息之气。进来的时候,呼吸收放自如,他根本就不是普通人。”

“小姐的意思是,店小二会功夫?”芙蕖瞪大眸子,一下子捂住自己的唇。

这是怎么了?

“外头那些人,没有一个是简单的。”上官靖羽起身,“书生岂会与屠夫为伍,店家又怎会让邋遢乞丐入堂睡觉?寡妇穿红戴白,出入客栈,更非寻常。”

芙蕖有些慌了神,“这么说,这是一间黑店?奴婢马上去通知护院。”

“还出得去吗?”上官靖羽深吸一口气,“进的来,只怕出不去了。”

“那怎么办?如何通知咱们的护院?”芙蕖咬着唇,悄悄打开门缝,“小姐,咱护院都去大堂了怎么办?这是黑店,那这里的饭菜……”

上官靖羽伸手摸到桌案上的饭菜,将自己头上的银簪取下,“芙蕖,探探看。”

芙蕖会意,银簪入了饭菜,半截呈黑,“小姐,有毒。”

“不,这些人并不打算让我们死。”她低头嗅着饭菜,“有些酸涩,味微浊,沾舌微麻。”她以指尖稍稍沾了少许在舌尖,而后啐在地上,“是迷魂散,分量不轻。”

“小姐,那怎么办?”芙蕖气息微乱。

上官靖羽站起身子,“事到如今也没有别的办法。芙蕖,忍着!”音落,抬手便是一记响亮的耳光落在芙蕖脸上。

底下一片寂静,陡然听得二楼一阵桌椅板凳掀翻的巨响。

书生与屠夫骇然起身,桌子底下有轻微的刀刃出鞘之音。连带着一侧的红衣寡妇也跟着“咻然……”站起,冷眸霎时往上瞟。门口的乞丐更是站起身来,握紧了手中的竹竿。

便是这动静,让一旁的护院警了心。

四下的氛围变得何其诡异,谁都没有动手,谁也不敢说话,一个个屏住呼吸。

却听得上头的门突然打开,芙蕖哭着跪在门外,“小姐,奴婢知错了,请小姐息怒!”

上官靖羽在房内骂道,“这么点小事都做不好,要你何用?让你看着点我的白玉簪子,你倒好,竟然惦记上了。如此手脚不干净,打量着我是睁眼瞎吗?不知死活的东西,也敢来打我的主意!”

“小姐,小姐,奴婢再也不敢了!”芙蕖哭着磕头。

“今儿个你就跪在这里,不许吃饭!你要知道,那可是我娘留给我的遗物,倾尽天下找不到第二支,何其宝贝。这要是在东都,我非扒了你的皮不可!”上官靖羽冷喝。

房门被重重合上,“跪到鸡鸣头遍再起来!”。

紧接着碗盏碎了一地的声音,大抵是饭菜被掀翻了。

“小姐再生气,也不能不吃饭,奴婢……”芙蕖在外头哭哭啼啼。

上官靖羽在房内厉声道,“吃吃吃,还吃什么?都毒死算了!”

这阵仗,俨然刁蛮任性的小姐性子。

便也是这句话,让底下那些人都跟着神色微恙。

丞相府出来的护院也不是傻子,一个个不但身手了得,而且都是上官凤的得力心腹。

虽说自家小姐的性子确实刚烈,连带着相爷都不敢轻易招惹。但小姐从不是无理取闹之人,何况方才那些话,旁人听着是主仆间的训斥,丞相府里出来的护院,却一个个心生疑窦。

任谁谁也没听说过,相爷夫人留下过什么白玉簪子,还是天下无双的。

环顾四下这些诡异的生面孔,耳畔是小姐那些话,毒死算了……

“各位客官,这饭菜……”店小二端着饭菜上来,不料那些护院紧跟着往楼上走,各回个的房间,“各位客官,你们这是作甚?饭菜难道不合诸位的胃口?若是嫌饭菜不好,小店还有上好的女儿红,可以供各位品尝。”

听得为首的护院冷道,“小姐都不吃,我们怎么敢吃?不怕回去挨刀子吗?”。

一句话,直接将店小二给噎住。

芙蕖还守在门外,一个劲的抹眼泪。

有人守着,底下那些人吃完饭也只能各回各的房间。

入了夜之后,四下静悄悄的,唯有大堂内的烛火还在不安的跳跃。芙蕖一刻也不敢放松,时下一更左右,她静静听着房内的动静。

果然,里头有了动静。

所谓鸡鸣头遍,是丞相府里人人都知道的,上官靖羽小时候闹过的笑话。

彼时上官靖羽年岁小,听得半夜的敲更之音便会吓得哭闹,非要上官凤改成鸡鸣之音。说是鸡鸣头遍就是一更,鸡鸣二次便是二更,鸡鸣三遍就是三更。

上官凤由着她闹,上官靖羽便教手底下的奴才,半夜翻鸡窝,闹得整个相府鸡飞狗跳。

最后上官凤从宫内带来西域进贡的金沙漏,用于计时,取消了府中的打更之举,上官靖羽这才作罢。

护院从后窗翻入上官靖羽的房间,恭恭敬敬的跪在上官靖羽的身后,“小姐。”

“很准时。”上官靖羽站在门后,“外头怎样?”

“晚饭时遵照小姐提示,已经放了信鸽回去,相爷回复,这些人就是近来朝廷通缉的五怪。专门打家劫舍,半道剪径。”护院道,“朝廷海捕不得,没成想竟窜到这么偏僻的地方。相爷已经带人过来,想必天亮之前就能赶到。”

上官靖羽颔首,“找个人,把芙蕖替出来。”

护院颔首,“明白!属下派人先护送小姐和芙蕖离开。”

马车徐徐而去,远离是非,远离厮杀。

偌大的房间被黑暗笼罩的房内,只有少许呼吸声在穿梭,诡谲的氛围教空气都为之冻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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