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了想,上官靖羽干脆翻身躺下去,背对着众人。
横竖她在府中刁蛮跋扈的性子人尽皆知,她也不妨继续发扬光大。

“不是说醒了?谁在那里乱嚼舌根?小姐不还睡着吗?”开言的是二姨娘胡慧茹,继而又道,“妹妹的消息可真算灵通,怎的早早就来了?”

很显然,这最后的话,是朝着白芷去的。

上官靖羽冷笑,女人多了,果然好戏也多。

“怎么,只准姐姐来,不许妹妹提早一步?这阿靖病着,相爷担心,咱也跟着担心不是?”白芷阴阳怪气的说着,“何况我这来不来都不打紧,姐姐这一来,可真当要命啊!”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胡慧茹冷然。

白芷轻哼,压低了音色,“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小心思,这阿靖若是好不了,你女儿可就是相府长女,否则永远都只是个庶二小姐。”

“你!”胡慧茹哑口失言。

上官靖羽不吭声,却感觉到一只微凉的手轻轻搭在她的额头,而后有人坐在她的床沿轻咳道,“你们别吵了,她需要休息。相爷还没回来,你们这样吵吵嚷嚷的不怕惊了她吗?”

听声音,是五姨娘杜怜儿。

果不其然,四下安静下来,唯有杜怜儿那熟悉的轻咳声。在她的身上,上官靖羽嗅到了淡淡的药香,透着几分宁静与祥和。

后院之中,唯有五姨娘杜怜儿,独自幽居,不争父亲的宠,却深得父亲的宠。

可惜她病体孱弱,始终无儿无女。

上官靖羽察觉额上的手挪开,又有一双略显粗糙的手探上了她的额头,继而是四姨娘刘玉的声音,“烧退了。”

“嗯。”杜怜儿低低的应了一声。

“阿靖!”一记轻唤,伴随着暮雨低低的哽咽之音,上官靖羽整颗心都揪起。被窝中双拳紧握,恨不能现下就爬起来撕碎她伪善的容脸。

可是她不能。

她不能!

暮雨入府一月,便连底下的奴才们都对其口碑相传。温润,顺和,言行得体,体恤下人。唯有上官靖羽才知道,这女人是个真正的蛇蝎毒妇,是未来国舅年世重的姘头。

十年后暮雨凭着手段,坐上了相爷夫人的位置,而后将她出卖给年玉莹。

让年玉莹,顺利的爬上了萧东离的床……最后让整个上官家因为年家而九族皆灭,上官靖羽更落得一个不得好死的下场。

恨!咬牙切齿的恨!

可是……

深吸一口气,上官靖羽低哼了一声,佯装不适。

暮雨伏在床沿紧握上官靖羽的手,而后低低的哭着,看着情义深厚,一枝梨花春带雨的模样,更是忍人怜惜。

“这不是没事吗?哭什么?”胡慧茹蹙眉。

暮雨哽咽着起身,直指二姨娘胡慧茹,“二姐姐真觉得没事吗?阿靖如今躺在床上,难道二姐姐不觉得事有蹊跷?”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胡慧茹面色一紧。

“好端端的人,怎么会掉下荷池?”暮雨话中有话。

胡慧茹这下明白了暮雨的意思,连带着一干人等都将视线投注在她身上,“药不可乱吃,话不能乱讲。我行得正坐得端,你别把屎盆子往我身上扣。”

“二姐,看样子不只是我,连老六都看出你的心思了。”白芷摇头轻叹,“阿靖已然及笄,出嫁也是这两年的事,你又何必操之过急,斩尽杀绝呢?”

“你们别诬陷我,我哪儿知道阿靖为何掉下荷池?此事与我无关,你们别信口雌黄。”胡慧茹慌了神。

暮雨哭道,“怎么忍心?阿靖才十五岁,怎么可以……”

“无凭无据,岂可胡言乱语!”胡慧茹面色铁青。

外头陡然一声喊,“相爷回来了!”

惊得胡慧茹瞬时六神无主。

上官靖羽睁开眼,唇角噙着一丝透骨的冷笑。

房内陡落针可闻,就连方才还哭哭啼啼的暮雨,此刻皆已缄口不语。

沉稳的脚步声,伴随着不怒自威的气势,纵然上官靖羽看不见,也能感觉到来自父亲,当朝权相上官凤的威严。

“吵什么?”他冷了声音,也不看众人一眼,直接朝着床褥走去。及至床沿,伸手便去探女儿的额头,才如释重负道,“退烧了。”

上官靖羽依旧闭着眼睛装睡,听得上官凤道,“方才哭哭啼啼的怎么回事?”

“相爷,二姐她……”白芷阴阳怪气的开口。

不待白芷说完,胡慧茹一紧张,扑通跪下,“相爷,妾身没有害阿靖,妾身对天发誓。”

“这话都说过多回。”白芷添油加醋,“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证据呢?”上官凤肃冷。

外头有奴婢哭喊着被推进来,竟是胡慧茹身边的婢女雅儿,“相爷饶命,相爷饶命!当时诸位姨娘都在赏灯,人挤人,二姨娘也是一时不慎,绝非有意推大小姐落水。”

“混账东西!”上官凤怒然起身,“把这贱婢给我拖下去,打死作罢!”

“相爷!”胡慧茹浑身战栗,“不不不,不是这样的,是有人推了我,我才会不小心,我、我没有没有……”

杜怜儿轻咳两声,“相爷,这事……”

上官凤冷然,“我说过,在这相府里,谁敢动歪脑筋,谁就该死!拖下去,乱棍打死!”

上官靖羽一怔,若是将雅儿打死,岂非没有了人证?这事只怕要落在二姨娘的头上,而且……二姨娘分明也说了,有人推了她,她才会推自己下水。

这个在二姨娘背后的人,又是谁?

“爹!”上官靖羽佯装虚弱,低低的唤了一声。

“阿靖?”上官凤一怔,急忙握住女儿的手,“你醒了?好些没有?爹给你找了御医,如今去开祛湿的药,待你喝下之后就为你诊治。”

继而又冲家奴道,“愣着作甚,还不拖下去?”

“爹!”上官靖羽无力的开口,眼眸一张一合,宛若虚弱至极,“方才女儿好似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我看见了娘。娘哭着说我此生福薄,经不得血光。方才的事,女儿也听见了。小惩大诫是没错,可是爹,女儿刚刚苏醒,怕是见不得血的。还请爹,为女儿积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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