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芊那日突然从屏风后面出来, 显然是把这些个老臣吓了个够呛,然而赵曜和沈芊这对夫妻却连喘口气的时间都不打算留给这些老人家。第二天,夏飞就直接派了马车去几位阁老并户部尚书、工部尚书的府上奉旨接人。
钱悟一出门就看到夏飞那张二皮脸, 整个人都不好了:“夏大人,您这是来做什么?”

夏飞笑眯眯地拍了拍马车车辕,大大咧咧道:“钱大人, 您忘了?昨儿陛下和娘娘可是请您去火器营看武器试射呢!”

钱悟脸色一僵, 昨天皇后娘娘转出来那一遭, 他确实是吓得够呛,可后来回过神来, 就明白自己被套路了,可没法子,陛下都做到这份上了, 显然这火器局和火器营是必开不可了, 以前还能用国库没钱搪塞,现在陛下可是分分钟盯着国库, 海贸一开, 国库显然有钱了,今日这遭是避无可避啊。

钱悟脸色颇不好看,但他还是乖乖地坐上了马车,僵硬地说了一句:“劳烦夏大人了。”

夏飞倒也不含糊, 厚着脸皮直接回:“哪里哪里,为尚书大人效劳,是夏某的荣幸, 日后火器局的事还要尚书大人多照顾。”

钱悟想起了这一年多来被眼前这个泼皮无赖强行堵门的经历,一张老脸又青又白,很是难看。夏飞坐在钱悟对面,脸上一直带着笑,心情显然无比舒畅。面前这老家伙,之前多么趾高气昂,起初他好好地上门求见,几乎每次都被管家打发了,后来他索性破罐子破摔,豁出脸去堵门,倒是成功把这老头吓到了。

夏飞摸着下巴,仔细打量着钱悟,说起来,一年前这老头还拽得要上天,陈大人、张大人、甚至陛下的脸子他都敢甩,如今嘛,乖得跟只鹌鹑似的……看来这次的江南案吓破了不少人的胆子嘛。

夏飞这一整年都在“骚扰”这位钱大人,对他的一些底细自然也了解得很清楚,据他所知,这位钱大人又扣又胆小,不仅不让别人从国库拿钱,自己也不敢从国库贪钱,所以户部他其实还算管得不错,但是不敢贪污不代表他不受贿,水至清则无鱼,有些东西变成潜规则了之后,就会让人习以为常,连害怕都忘了,这江南每年的“供奉”就是这么一件让京城高官们都习以为常的事。

钱悟占着个户部尚书的职,那可是要职,江南每年哭倭寇要军需可都要从这位尚书大人手里走银子,所以这位大人的“供奉”不说最丰厚吧,至少也是京城里排的上名次的,据说汪家出事那条船上载着的皇后千秋岁的“礼品”里,有一样就是这位钱大人要的……显而易见的,皇帝抄斩了汪家、乔家和大批的江南官员,这帮京城里的高官立马就吓破胆了,一个两个都提心吊胆着,生怕皇帝什么时候就该清算他们了。

但赵曜也不傻,所谓围城必阙,要是把这些人逼到走投无路了,他们说不定就狗急跳墙闹出大乱子了,而如果握着那些口供物证,又给他们留出生路……这帮人有钱有势的哪个不怕丢乌纱帽,可不就一个一个都听话得很了。

钱悟坐着马车很快就到了李家庄的地界,这里正是夏飞一直在搞研发的火器局工厂,虽然说之前一年他都没钱搞大规模生产,但其实新武器的实验一直都有在做,个别的样品也都有留存,这不,昨儿沈芊能这么有底气地让这些老臣们来亲眼看看,便是因为有这些个样品在。

几个老臣一下马车,对了对眼,互相之间都目露无奈。陈赟早已经在里头等着了,夏飞则殷勤地迎着几人进入。几人一走进这李家庄,便都有些惊讶,从外头看着一片都像是普通的官家别院或富人家的庄园,但走进来才发现原来这里面别有洞天,这里头每一个院子都没有亭台楼阁、假山水榭、花草园艺等任何庄园里该有的装饰,这里的院子平坦而巨大,四周堆放着一些木料、铁件、主要还是各种加工的工具,譬如有一个院子,显然是锻铁的,院子里全放着炼铁用的铁炉子和台子。

夏飞一直领着几位大人往里走,像是穿过了整个庄园区,走到了一处几乎贴近山脚的院子里,这院子成长条形,显然是将两个花园打通了,将中间的隔墙和圆门都去掉了,这才变成如此大和宽敞,而在院子靠近山脚的那一头,摆着一整排的木头人,那木头人与人等身高,看着厚度和分量也都不小,几个大人正疑惑着呢,忽然就见院子的另一头走出了两个人,一男一女皆穿着便服。

钱悟、马浮梁等人一见连忙都行礼:“参见陛下,参见娘娘。”

赵曜笑着让几人免礼,又缓步走过去敲了敲几个木头人,笑眯眯地看向几人:“今日请诸位来,是想让诸位看看皇后新发明出来的□□。”

“□□灵活机动,不必天雷弹和天火弹,容易误伤己军,而且□□的工艺复杂,也极不容易仿制,如果我大周军队能够人手一把,”对于自己的强项,沈芊从来就不谦虚,“扫平倭寇、鞑靼人,甚至西向深入,都大有可能!”

这口气大的,钱悟、马浮梁、徐学政面面相觑,都忍不住皱起了眉,显然对于皇后这种自卖自夸的行为很不认可,张远和陈赟是见识过沈芊的能力的,她既然这么说,那必然是极有把握的,这□□的威力显然极为惊人,而最几人里头神色最奇怪的却是宋庭泽,他本来已经又恢复了一贯的懒散和百无聊赖,可当沈芊提到“西向深入”的时候,他忽然抬了下眉眼,脸色有些稍微的变化。

当然,此时此刻的帝后并没有看这些老臣的脸色,赵曜今日弄这一出,就是要让这些人心服口服,无话可说,当然最重要的还有一点,让老婆出一出气,以扫平这一年的憋屈。

沈芊来了这里之后,枪法好了不少,这批□□的样品她也试射了好几次,所以今日,她特意亲自上阵,直接拿过一把□□,站在十丈之外,瞄准了院子里的木头人——她也坏心眼得很,虽然让这些老臣都退后了,却没有提醒他们捂住耳朵——“砰”的一声枪响

“啊!”钱悟被吓得跳了起来,一张老脸煞白煞白的,他贯来是个胆小的,自然反应最激烈。其余几人虽然都忍住了没失态,但都感觉耳朵里“嗡嗡嗡”地响个不停,什么声儿都听不到了。

“击穿了?”陈赟的眼神好,一下子就发现那木头人的胸膛位置被击穿了,洞口边缘还有部分焦黑的痕迹,他快步上前,仔细查看,不可思议道,“真的击穿了!”

陈赟第一个反应过来,后面几个人也面面相觑地跟上去,走进了发现木头人身上的弹孔,一个一个目瞪口呆。

“若这是人,想必更容易被打穿——”陈赟转过身来,眼神坚定地看向沈芊,“娘娘,此□□,有效射程为多少丈?一次可发多少下?单把造价几何?”

陈赟不愧为经历过大小战事的大都督,一下子就问到了点子上。沈芊之前和陈赟合作都很愉快,她也很喜欢这种埋头干活话不多但是一开口就能切中要害的将领,她认真道:“我手里这把是目前研究出来的可大规模推广的型号,后装式燧发枪,当然目前来说一次能发射的子弹数有限,需要换装子弹,但战场上可将□□兵排成数列,各列连续射击,即可实现无缝衔接。”

陈赟明白沈芊的意思,随即有立刻发问:“那有效射程和单价呢?”

“有效射程是三十丈左右,其距离内,精度和杀伤力能够得到有效保证,当然这个比□□的五十丈还是有差距的,但是□□远比弓箭密集,半丈的横向距离也许只能站下一个弓箭手,但绝对可以站下三个火枪手……两者杀伤力之间的差距,想必陈大人应该能明白。”沈芊停顿了片刻,才转而瞥了一眼钱悟,似笑非笑,“至于单价嘛,这里头比较难的工艺是簧片和扳机,不过如今厂子里的铁匠基本上都已经能解决了。从性价比来说,养同等数量的□□兵绝对比养同等数量的骑兵便宜!这个价位,钱大人觉得如何?”

“什么?”钱悟、陈赟同时惊呼起来,两人都是长年和军队各项开支打交道的人,对养各类兵种的花费都了如指掌,本以为这种骇人的武器会是天价……没想到竟低于骑兵,这怎么可能?

沈芊好像还嫌他们不够惊吓,她笑容满脸地加了一句:“这是保守算法,如果使用和计算得当的话,也许能比养弓兵刀兵还便宜。”

“这……”陈赟有点不相信了,皇后娘娘的发明能力,他是服的,但这算账能力嘛……他咳嗽一声,想给沈芊打个圆场,“娘娘,刀兵每年的花费跟骑兵还是有些差距的……”

沈芊一笑,点点头:“本宫知晓,但陈大人,您应该也知道一场战争下来,大部分的刀、箭都没用了,毕竟对着铁甲砍,磨损率非常高,但是一把□□,平均用到五场战争,绝不是难事。”

陈赟点了点头,转头去看赵曜:“但是单把造价的差异,想必也是巨大的。”

“这就要看钱大人的了。”赵曜显然早就听过沈芊的解说了,他笑着对钱悟道,“刀箭有军器局大批量制造,□□却还是小作坊,这造价自然下不来,可如果能规模化、流程化,想必造价也就下来了。”

钱悟一头冷汗地站在原地,结结巴巴:“请……请容臣先召集属下,算一算这账……”

赵曜爽快地一摆手:“可以,正好,李家庄这边的工匠和规模倒是可以先造个百来支,给江南的水师和商船先用上,也好让大家看看这东西在战场上的威力。”

“是……”钱悟松了口气,连连点头。

徐学政、马浮梁、工部尚书等人也都低着头,各自不语,他们倒也很纠结,如果这武器真有如此威力,那倒也确实是强国利器,可是钱上面也要权衡,还有是否需要……毕竟如今周边都没有战事,倭寇人数到底也有限。大周朝真的需要造这么多武器,来保家卫国吗?

作者有话要说:  嗯,打倭寇、打鞑靼,打海盗,打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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