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战结束的时候是十一月中旬, 消息穿回青州城,真真是满城沸腾,普天同庆。尤其是当陈赟带着其中一部分人马回城禀报并接受犒赏之时, 冷寂萧条的青州城街道上挤满了百姓,简直是万人空巷!这些欢呼雀跃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用各种方式表达了自己对这些士兵的喜爱之情。
因着沈芊醒得太迟,他们倒也正好和回城的队伍混在一处, 不过他们两人的黑青色小马车只是远远地缀在大部队的后头, 倒是不起眼得很。

沈芊掀开车帘往外瞅, 看到整条主道上都是夹道欢迎的百姓,忍不住感慨:“原以为城中已经没什么人了, 没想到,还有不少留着呢。”

“嗯,大多数人本也无处可去。”赵曜随口应了一声。

他对着这样的场景是没什么兴趣的, 加之他对陈赟搞这一出的目的心知肚明, 也就更加不以为意。陈赟说是为了回城禀报,但事实上接受汇报的他现在可还缀在大部队后头, 张大人更是卧病在床, 这所谓的禀报本质不过是为了游街,给青州百姓一个战争胜利的信号,以便稳定民心。

比起这些,赵曜目前的重心几乎都在沈芊身上, 他与她都忙忙碌碌近两个月了,陈大虎更是多次向他禀告,姑娘日日熬夜伏案, 甚至后来,陆管家都曾隐晦地提过,姑娘近日不听劝,再这么下去会把身体熬坏,陆管家照理是不知晓这些的,这话大约是沈芊房中那个大丫鬟蕊红让他传的。

对于蕊红这个奴婢,他本来是不打算就此放过的,毕竟在他羽翼未丰之前,若是有人爆出他的心思,他和沈芊之间的事就会变得非常棘手。但沈芊却又对这个奴婢很是看重,无缘无故地怕是不好处置了,想到这里,赵曜就有些烦躁。他瞧着这奴婢颇有些城府,虽目前看来守口如瓶,对沈芊也确实忠心,但他还是不希望留下这么个祸患。

沈芊见赵曜凝眉沉思,便倚着车窗,以后地瞧他:“你在想什么?脸色如此凝重。”

赵曜抬眸,瞧着她:“想你身体——”

沈芊吓得手肘都从车窗上滑了下来,心脏莫名“砰砰砰”地跳,整个人都显出莫名的无措:“你……你……”

赵曜慢慢地眨了眨眼睛,无辜地继续道:“——的问题,别以为我这些日子在军营就什么都不知道,你日日都熬夜到亥时,甚至子时是也不是?眼下青黑,久睡不醒,脾虚胃弱……瞧瞧这都熬出多少毛病了!”

沈芊瞬间松了口气,还没等她闹明白自己在紧张什么,就已经下意识地开口反驳了:“我也不想的,只是没法子呀,前些日子,大家都在拼命,我也怕拖了大家的后腿。你瞧瞧这次,鞑靼人比预期早了半个多月发动进攻,如果不是工厂里的大家一刻都不放松地提早完成任务,昨儿可不会如此顺利!”

赵曜伸手合上帘子,防止外头的冷风冷雨吹进来,随即又给她拢紧了大氅:“刚不还说着冷,这会儿倒又不能了。总之,不管前些日子怎么样,今后,你都得乖乖休息。明儿,我就让冯大人去找大夫,给你调养调养。”

沈芊捧着手炉,苦着脸:“我不想喝药,平白无故喝那些苦苦的东西,才是要我的命!”

“也不是非要吃药的,总之你乖乖待着,明日就会有大夫来了。”

说完这一句,马车便已经到达了衙署后院,陆管家并蕊红等一众奴婢已然在门口迎着了,赵曜想下了马车,众人齐齐行礼,他转身又把沈芊扶下来,这才对陆管家道:“这青州城里,哪家的大夫最善调理,你现在去请来。”

陆管家一愣,立刻道:“是。”

“你不是说明天让人请来吗,怎么又变成今天了!”沈芊简直要疯,立刻推了推赵曜,抗议起来。

赵曜想往院子里走,沈芊闹着别扭不肯动,他只要半拖着把闹脾气的沈芊往院里带,手上还不敢使大劲儿,嘴上也不敢说重话,只能变着花样儿地劝:“我知道你不喜吃药,但是调理的大夫不一定会开药方子,想你这样的情况,多半食疗就好了!你不是最喜美食,到时候我一定让大夫开好吃的食谱出来,行吗?”

沈芊闹了一会儿别扭,听到赵曜这么说,怀疑地看了他一眼:“真的?”

“真,顶顶真。”赵曜眨眨眼,特别真诚。

“那还差不离。”沈芊嘟哝了一声。

见沈芊终于消停了,赵曜跟在她身后,也算松了口气。往日若是碰上这姑娘发脾气,他的第一反应肯定是装乖巧,但现在他正费力地促使他们之间的关系调转过来,让她潜移默化地习惯他,依赖他,然后慢慢地爱上他。所以,装弟弟、装乖巧这些招数都是绝对不能再用了,否则她就会陷在弟弟这个印象里,永远走不出来。

赵曜在对待这段沈芊时,真真是谨慎小心到了极点,步步为营,患得患失,唯恐落错一子,便致满盘皆输。而他甚至都不敢想象,若是输了这段感情,他将会是何等模样!

赵曜心情复杂地看着听说厨房在制腊八时的食材,就立刻笑逐颜开地抛下他,跟着几个奴婢跑去小厨房的沈芊,心里的郁闷简直无法言说。这个没心没肺的女人,每次看到她这种诸事不上心的态度,他内心那股子不甘就蹭蹭地冒头,他自己都害怕,哪天就像上次一般再次失控。

赵曜叹了口气,认命地走进院子,服侍他的丫鬟小厮躬身行礼,像是想说什么,他也给随手打发了,本想回自己屋子里暂且休息一会儿,但是,毕竟刚刚去请了大夫,他不亲自盯着,总归是不放心。

一夜未睡,又连着为政事殚精竭虑的赵曜,同样是有些不舒服,他揉着眉走进沈芊的院子,她并不在,大约是去了后头的小厨房,盯着几个厨娘做腊八粥去了。

虽则赵曜已经被沈芊调/教成穿衣吃饭、铺床添茶无所不能的家务小能手了,但对于厨房,他还是保持着敬而远之的态度的,倒不是因为“君子远庖厨”,实在是因为洁癖,忍受不了厨房那油腻脏乱的环境。

赵曜坐在厅堂中,身为大丫鬟的蕊红硬着头皮,捧着茶入内,心惊胆战地给赵曜上了茶,又唯唯诺诺恨不得用蚊蝇般地声音给赵曜行礼:“奴婢……奴婢给殿下上茶。”

她在心里遍求漫天神佛,希望太子殿下已经想不起她这个人。然而,很遗憾,过目不忘的赵曜对这个唯一知晓他和沈芊内情的大丫鬟一直耿耿于怀。他端起茶盏喝了一口,随手放到桌上,发出“吭”地一声,蕊红就立刻跪了下去,整个人死死伏在地面上,根本不敢起身。

赵曜却微垂眉眼,脸上带着冰冷的笑意:“你跪什么?”

蕊红的三魂七魄都给吓飞了,整个人抖如糠簌,只觉得今日合该是自己的死期了:“奴婢……奴婢……奴婢不该惊扰殿下,请殿下……殿下恕罪。”

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脑中早已是一片空白。虽殿下时常会来着小院,可以往次次都有姑娘在,殿下在姑娘面前温柔宽厚,如同谦谦君子,可那不是殿下真正的样子,单就瞧瞧殿下院子里那些小丫鬟们噤若寒蝉,面如死灰的样子,她就知道殿下是个多么严苛的主子,只有在姑娘面前,才会有那一副温顺的模样。

“你惊扰了本王什么?”赵曜神情冷漠,指骨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子,眼神颇有压迫力地落在蕊红的身上。

“奴婢……奴婢不该……不该……”蕊红脑中一片空白,根本说不出任何东西,只是跪在那里,浑身战栗,仿佛等着处斩的死刑犯。

赵曜瞧着她,见已经达到效果了,便打算见好就收,毕竟他的姑娘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回来了,他现下若是处置了她身边的大丫鬟,可就不好解释了。

赵曜站起身,像是要往门外走,经过蕊红身边的时候,停了停,开口道:“有些话,我不希望在任何地方听到,否则——”

这句否则没说完,他便走出门外,一直等到赵曜彻底走远,蕊红才瘫软地坐在地上,背后的衣衫已然全部被冷汗浸湿,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像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她瘫坐了好久,才终于慢慢恢复镇定,平日里很是聪慧的大脑也慢慢运转起来,可一想明白,却愈加觉得自己头上选了一把刀。殿下虽然暂时放过了她,但话里的意思却非常明显,他不想让任何人知道他与姑娘的关系,也决不允许这青州城内外出现什么风言风语。而一旦出现了,不管是不是从她这里传出,她这条小命都保不住!

作者有话要说:  短小君,嗯哼~

谢谢小天使的地雷,(*  ̄3)(ε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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