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月只觉得脚下一晃,整个人如箭离弦,那速度连她自己都吓着了。再回过神来,傅云杰宛若一滩烂泥似的被撞出去,骤然巨响,栏杆被生生撞断。
那劲道之猛烈,惊得霜枝瞬时清醒,嘴巴张大,仿佛能塞进一个鸡蛋。

“少、少少夫人……”霜枝捂着生疼的额头,晃晃悠悠的走到靳月跟前,“您的力气真大!”

靳月干笑两声,赶紧去看傅云杰,撞出去这么一会,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别是给撞死了?

还好,傅云杰没死,就是……躺在地上爬不起来了,嗓子里如同堵了一块石头,连喊都喊不出声来了,只是躺在那里,睁着眼睛直勾勾的望着湛蓝色的天空。

小轩窗外,傅九卿面不改色的瞧着。

“公子,要去拦一拦吗?”君山问,“奴才是真的担心,少夫人会把二公子给打死!”

旁人不知道,公子应该很清楚,少夫人的力气其实不算力气,只是突然间被激发了内力,而她自己浑然不觉,是以有时候力气大,有时候又使不出劲来。

风掠过鬓发,浓密的长睫随风抖动,墨色的瞳仁里尽显光影斑驳,傅九卿漫不经心的启唇,“让她出出气也好,出完了就没事了!”

君山愣了愣,所幸少夫人没有恢复记忆,否则就不是出气的问题……

见着公子离开,君山也不敢逗留,紧随其后。

公子决定的事情,自有其道理,就好似此次前往京都,公子没有与少夫人直言。谁都知道这种事,是绝对瞒不住的,就算上宜院的人不说,傅府那么多人,又怎么可能一点风声都不漏?

傅云杰的随扈,之前都远远的旁观,毕竟自家主子什么德行,底下人都清楚。可现在傅云杰吃了亏,这帮狗奴才,当即大喊大叫的跑过来,手忙脚乱的抬着傅云杰回去,这叫叫嚷嚷的阵势,颇有些惊天动地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

“少夫人?”霜枝的脸色更白了些许,“怕是要出事,咱们快点走!快走快走!”

“是他欺人太甚,我何必怕他!”对于这件事,靳月半点都不理亏,调戏弟媳被打,他还有理了?

然则,还不等靳月回到上宜院,就已经被家丁围住,柳氏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上前,“五少夫人,我平素瞧着,你是这样通情达理,为何现在成了这般模样,下手如此狠毒?”

“死了?”靳月问。

柳氏一愣,瞬时哭得更凶,那般梨花带雨的模样,仿佛是要用眼泪淹死靳月。

“少夫人。”霜枝有些害怕,“麻烦大了!”

“认得傅云杰的院子吗?”靳月低低的问。

霜枝颔首,“认得!”

“带路!”靳月开口。

事到如今,霜枝也顾不得其他,少夫人说带路,那就带路,横竖都这般模样了,还会有比这更坏的结果吗?

“拦住她!”柳氏急了,以为靳月要跑。

“谁敢动我?”靳月面色陡沉,飒飒眸光如刃锋利,狠狠剜过周遭众人,“我是五少夫人,你们是什么东西,竟也敢同我动手?”

那一瞬,饶是柳氏也愣住,断没料到一个大夫家的女儿,陡生出这般凌厉之气,那点墨般的娇眉,漾开迫人的英气,一时间真的震住了众人。

“走!”靳月冷然。

霜枝快速在前面带路,一颗心高高悬着,时不时的回头,生怕那些人又冲上来。

大夫还没到,隔着院门都能听到傅云杰那杀猪般的嚎叫声。

其声,尖锐刺耳!

“真是没用。”靳月抬步上了台阶,门口的奴才当即堵住了她的去路。

这会,霜枝也壮了胆子,“瞎了你们的狗眼,也敢用你们的脏手来拦着五少夫人,不要命了吗?”

众人一愣,靳月一脚便踹开了房门,只听得砰然巨响,傅云杰的嚎叫声,瞬间戛然而止。

柳氏喘着气,跑到门口的时候,已然忘了哭,眼看着靳月走到了床前,快速摁住了傅云杰的腕脉,她倒是忘了,靳丰年是个大夫,这丫头跟着靳丰年,定学了不少歧黄之术。

“你、你要干什么?”柳氏失声惊呼,“快来人啦!快来人……快,快把她拉开,快!”

门外的奴才一拥而入,霜枝左顾右盼,慌忙抱起了圆凳子,“谁都不许过来!少夫人会看病,正在给二公子看病,你们是不是想让二公子死啊?”

奴才们面面相觑。

柳氏当即嚎啕大哭,“我儿……五少夫人,你放过我儿子吧,不要害他……”

“未见内出血,都是皮外伤。”靳月起身,猛地扣住傅云杰的肩膀,疼得傅云杰又开始嗷嗷直叫,“哟,胳膊脱臼!”

“啊啊啊……娘,快,快拦住她!娘,她要杀了我!救命啊……救命啊……”傅云杰扯着嗓子喊,简直是戏精附身,叫得那个歇斯底里。

太吵了!

“看我的手!”靳月冲他张开手掌。

傅云杰一愣,视线登时落在她的掌心,也不知她要让他看什么。

然则下一刻,“啪”一声脆响,傅云杰骇然瞪大眼睛,单手托着自己的下巴,哭着叫不出声来。

靳月一辈子打掉了他的下巴,继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用力扣住傅云杰的胳膊,只听得“咔擦”声响,胳膊被重新接回原位,她掌心一托,傅云杰的下巴终被按了回去。  疼痛加疼痛,这大概是傅云杰前半生所吃过的,最痛的苦头。

屋子里的人皆面面相觑,老大夫从外头背着药箱进门,当即行了礼,“老夫来给二公子瞧病!”

靳月闪开身,“大夫,请!”

下巴不疼了,胳膊也不疼了,傅云杰一时间还真不知道要怎么弄?想了想,应该继续装病,否则这笔账怎么讨回来?

“啊……”

“闭嘴!”靳月晃了晃自己的手,还想再挨一巴掌?

傅云杰忙不迭捂住自己的脸,齿缝间的血腥味,让他不敢再吭声。傅家还没有哪个女眷,敢这样对他,靳月是头一份!

“没什么大碍。”老大夫开口,俄而又瞧了一下傅云杰的脊背,和肩头的淤青,“都是皮外伤,吃点药,好好养着便是。”

靳月冷哼,目光凉凉的落在柳氏身上,“都听到了?傅云杰没事。”

柳氏以帕拭泪,低低的抽泣,哭声不似之前的激烈,多半是在想着,该怎么给儿子讨个公道,不能说人没事了,这事就揭过去了。

“我可怜的儿,真是遭了大罪!”柳氏一个眼神过去,丫鬟鸿影快速将大夫请了出去。

霜枝抱紧了怀中的圆凳,慢慢的挪到靳月身边,压着声音低低的说,“少夫人,咱快走吧!”

瞧柳姨娘这般模样,好似要放大招了!

“五少夫人,这事儿你总该给个交代吧?”柳氏柔柔弱弱的开口,瞧着低眉顺目,声调都凝着浓重的委屈之色。

也难怪柳氏进门之后,大夫人孙氏会失了宠。

男人,似乎都喜欢这样的调调。

靳月负手而立,“他调戏自家弟媳,这笔账又该怎么算?”

“杰儿只是热情,又岂会做这等下流之事?五少夫人,你岂能信口胡诌,坏了杰儿的名声!”柳氏颠倒黑白。

霜枝气得发抖。

靳月眉峰微挑,“怎么,现在反倒成了我的不是?”

“五少夫人,傅家注重门风,你这样血口喷人,就算到了老爷跟前,我也得跟你驳个理!”柳氏泫然欲泣。

“来来来!”靳月拽着柳氏的手腕就将她往外拖,“去外头,让底下人都来评评理,他傅云杰欺负我,我给他治了病还得给他赔礼道歉,世上有这样的道理吗?”

“你、你作甚?”柳氏厉声尖叫,“鸿影!鸿影!救命!”

霜枝慌忙握住靳月的手,“少夫人,不能鲁莽!”

看在霜枝的面上,靳月撒手,松开了柳氏。她明明没怎么用力,柳氏自个就瘫坐在了门口,当着底下这么多奴才的面,掩面低泣,哭得好委屈,像是靳月真的欺负了她。

“主子?”鸿影哽咽着去搀柳氏,“主子,摔着没有?”

主仆两个人嘤嘤啜泣的模样,看得靳月是一愣接着一愣。脑子里模模糊糊的出现一个人影,似乎也发生过诸如此类的事情,但她不记得自己,当时是如何处置的?

“五少夫人,这到底不是上宜院,您跑这儿……未免欺人太甚!”鸿影为自家主子出头,声泪俱下的控诉,“不就是因为燕王府来了帖子,请了老爷和五公子赴宴,然则老爷却下令举家搬迁至京都,您觉得老爷这是在驳了上宜院的面子,不是吗?!”

靳月的眉心突突跳,“你说什么?”

“五少夫人,此事是老爷决定的,委实与咱们没什么干系,您何必找咱们撒气,还把公子和柳姨娘欺负成这样。”说到这儿,鸿影又开始抹眼泪。

靳月的脑子,嗡的一声炸开,好你个傅狐狸!心里憋着一口气,靳月自然没了耐心,抬步就往外走,傅九卿竟敢诓她,她定要回去找他算账。

然则鸿影却忽然冲上来,拽着她的衣袖不放,“五少夫人,您把公子和柳姨娘打成这样,难道这就想走吗?五少夫人,您不能走!”

“放开少夫人,放手……”霜枝急了,当即去掰鸿影的手。也不知从哪儿伸出一只脚,霜枝毫无防备,被绊得直往前扑,底下便是锐角锋利的石台阶。

霜枝!

靳月眸色陡戾,快速伸手去捞,可霜枝摔下去的力道太猛,靳月一时没站稳,当即随着霜枝扑向了台阶。

一道黑影从外闪入,一双手快速的扶住了靳月和霜枝,将二人稳稳的扶回檐下站住,君山呼吸微促,躬身行礼,“少夫人受惊了!”

到底还是不放心,要过来瞧瞧的。

傅九卿白衣胜雪,静静的站在院门口,也不知是什么时候来的。

苍白而俊美的面上,两道俊眉微微扬起,薄唇轻抿,唇角略显锐利。白皙如玉的手指微微蜷起,抵在唇边轻咳,双肩微动,那双长睫若羽扇一般遮下来,叫人难辨喜怒。  见着傅九卿的时候,柳氏攥紧了手中的帕子,悄悄往后退了一步。

靳月定了定心神,是敌是友,她还是分得清的。当即松开面色惨白的霜枝,咬着牙冷睨鸿影,“是你推的?”

“奴婢不敢!”鸿影退回柳氏身边,“奴婢只是、只是想留住五少夫人,请五少夫人还公子和柳姨娘一个公道罢了!”

“她都还没说什么,轮得到你一个当奴才的在这里留我?”靳月这次是真的生气了,若非君山扶了一把,她与霜枝摔下去,磕在石台阶上,后果不堪设想。

鸿影身子一颤,又往柳氏身边靠拢,谁不知道她是柳氏的贴身丫鬟,饶是傅九卿也会顾着柳氏的颜面,是以到了此刻,亦心存侥幸,“奴婢说的是事实,您纵然是五少夫人,也得讲道理不是?”

四下安静得落针可闻,秋风从树梢拂过,枯黄的叶子嗖嗖落下,铺满了院中的鹅卵石小径。

厚实的靴子,沉沉的踩在落叶上,枯死的叶脉被靴底踩碎,那细弱的窸窣声,带着隐隐凉,却让人浑身的汗毛都随之立起。

“哪只手?”傅九卿的眼底凝着凉薄,像极了方才那阵寒风,掠过每个人的心头。

鸿影的身子抖了抖,心肝直颤,慌乱得不敢抬头去看傅九卿的脸。明明是那样倾世绝颜,却有着一双极度寒凉的眼睛,“奴婢……”

柳氏上前,“五公子……”

“哪只手拦的,就打断哪只。”傅九卿淡淡然的开口。

口吻,不容置喙。

鸿影面色瞬白,扑通跪地,“五公子,奴婢是明辉阁的丫鬟,若然有错也该是柳姨娘处置,请五公子……”

“掌嘴!”傅九卿低低的咳嗽着。

君山上前,稍稍捋起了袖子,“习武之人手劲大,姑娘忍着点!”

“五公子,奴婢……”

还不等鸿影说完,君山业已动手。

清脆的耳光声,瞬间响起,鸿影只是挨了以及耳光就已经被打翻在地,奴才们赶紧上前将鸿影扶起,一左一右的摁住她。

鸿影被打得发蒙,嘴里满是咸腥味,再回过神来,又是接连一阵耳光。

“五公子,这到底是明辉阁的奴才,你就不怕我告诉老爷?”柳氏流着泪,“老爷说过,各院管各院的事儿,谁都不能越权,家规分明,眼下是你上宜院的人,欺人太甚,就算去了老爷哪儿,我也只站得住理的!”

“你给我闭嘴!”一声怒喝,傅正柏站在门口,面色沉得能滴出墨来,“看看你养的好儿子,兔子还知道不吃窝边草,这个孽畜竟然……”

说这话的时候,傅正柏瞧了一眼犹带怒色的靳月,冷声长叹。

家门不幸!

屋内的傅云杰正趴在门后听动静,原本还听得挺带劲,骤听得父亲的声音,吓得连滚带爬的躲回被窝里“装死”。

柳氏的脸乍红乍白的,张了嘴想申辩两句,院子里还站着不少奴才,多少双眼睛看着,这个时候替儿子解释,免不得会惹傅正柏生气。

眼泪“吧嗒”落下,柳氏低诉,软绵绵的跪在地上,“是妾身管束不严,妾身有愧于老爷!”

“自己的儿子是什么德行,还需要旁人来提醒你?靳月才嫁入傅家几天,就敢闹到这儿来打人?用你的猪脑子好好想清楚。”傅正柏恨铁不成钢,气得浑身发抖,就差将手指戳在柳氏的脑门上了。

柳氏只知道跪在地上哭,哭得让靳月心烦。

“你们先回去!”傅正柏道。

傅九卿拾阶而上,牵起靳月的手冲着傅正柏行了礼,转身往外走,临走前,留下一句话,“记得把手留下!”

鸿影伏在地上,满嘴都是血,听得傅九卿这话,只得巴巴的望着柳氏。

“老爷!”柳氏啜泣,“即便杰儿有错,鸿影护主又有何错?五公子要鸿影一只手,不是让府里的人,都来看妾身的笑话吗?”

“她一个奴才,敢去拦九卿的新夫人?你脑袋是不是被驴踢了?”傅正柏咬着牙,狠狠戳着柳氏的脑门,“她干了什么,你以为九卿没看到?仗着你的身份而肆意妄为,早晚害死你!亏你还这样巴心巴肝的护着,真是蠢得可以!”

柳氏的泪还挂在脸上,却是半句话都吐不出来。

“马上就要离开衡州了,让里头的人安分点,再敢招惹靳月,做出那些见不得人的事,就算九卿不找他算账,我也要打断他的腿,记住了吗?”傅正柏低声厉喝。

柳氏连连点头,晃得发髻上的簪都松了。

傅正柏抬手,将簪子扶正,“以后眼睛放亮点,若是连是非黑白都分不清,就不用再留着这对眼珠子了!”

原本,傅正柏拂袖而去。

临走前,还是那句话,“照五公子的吩咐去做!”

鸿影倒伏在地,几近歇斯底里,“主子……主子,救救奴婢,主子……”

柳氏提溜着裙摆,心惊胆战的瞧了一眼倒地的鸿影,快速离开了院子,傅正柏都这么说了,她这个妾室还能说什么?若是惹怒了家主,自己定会扶正无望。

她还指望着以后抬为平妻,两个儿子就不再是庶出。

嫡庶分明,庶子和嫡子,总归是不一样的。

傅九卿牵着靳月进了上宜院,刚刚跨入房门,她便甩开了傅九卿的手,大步流星的往房内走。待傅九卿进来,她已经在收拾行囊,打理包袱了。

鼻间发出极为不屑的一声轻呵,傅九卿目光冷冽的剜了她一眼,拂袖落在了窗前坐着。

真是个没心肝!

“傅九卿,你这个大骗子!”靳月手脚麻利,反正她也没什么嫁妆,收拾起来很是方便,一个小包袱装上几套干净的衣裳,塞点小碎银子就能走。

“来不及了。”傅九卿单手抵着太阳穴,唇角扬起一抹淡淡的笑,眸色幽幽的瞧她。

靳月呼吸一窒,这妖孽又想使“美人计”或者“拖延计”不成?

“君山!”傅九卿轻唤,淡漠的叹口气,伸手捋着衣服上的褶子。

君山进门,躬身行礼,乍见靳月如此状态,当即明白了公子的意思,忙不迭开口,“少夫人这是收拾行囊,要去追靳大夫吗?”

“废话!”靳月抬步往外走,“谁也别拦着我,否则我爹出事,我定不会与你们罢休。”

“可是靳大夫已经走了!”君山忙道。

靳月骇然瞪大眼睛,“你说什么?什么时候走的?我爹不是说明、后天吗?你们又在诓我!”

“盘缠是你亲手递出去的。”傅九卿的语气淡淡的,似带了几分笑意,指尖随手翻弄着窗边的书册,长睫垂着,也不知藏了什么情绪。

靳月当场石化,僵在原地,嗓子里发不出半点声音。仿佛全身的气力被抽离,她跌坐在凳子上,将包袱重重的搁在桌案上,眼皮耷拉着,有东西在眼眶里盈动。

他明明知道,她最在乎的就爹,当初嫁入傅家冲喜,亦是为了父亲平安。

可现在……

傅九卿的指尖轻轻瞧着书册,微光落在他的手背上,泛着些许无言的苍白。

室内,一片死寂。

霜枝从外头进来,冲着傅九卿和靳月行了礼,“飞鸿阁那头派人来说,鸿影的手已断,请公子和夫人放心。”

傅九卿的指尖动作稍稍一顿,君山当即冲着霜枝使了个眼色,二人快速退出房间。

“你为何这么做?”靳月冲到他面前站着,气鼓鼓的样子,像盆里养的河豚一般,扯着嗓门喊,“戏弄人也该有个度,你三番四次的捉弄我,到底是什么意思?”

一口气说完这些话,仿佛心头的怨气也跟着散了不少,靳月心口砰砰跳,眨眼望着傅九卿,生怕他心一横,把她毒哑了。

就像打断鸿影的手一样,只是他轻飘飘的一句话。

“气消了,就坐下来说话。”傅九卿喉间微哑,身子往内侧稍移。

靳月咬着唇,别开头不去看他。

谁说她气消了?

她还生着气呢!

傅九卿也不管她,拿着书册若无其事的翻着,极是完美的侧颜,笼在微光中,额头光洁,鼻梁笔挺,薄唇微微抿起,渐渐浮起抹不开的凉意。

清冷,孤傲。

身边的软垫子稍稍一沉,靳月终是坐了下来,只是……背对着他。

他一扭头,正好看到她齐腰轻垂的青丝,色如新墨,泽如绸缎。他下意识的身后,修长如玉的指尖,轻轻缠了一缕青丝,指尖的柔滑,让他的心头微微一紧。

傅九卿眸色深深,唇角不自觉的挽起,嗓子里有些莫名的发痒。

靳月背对着他,自然不知他的小动作,顾自生着气,打定主意不想理他,除非他能给她一个合理的解释。只是,骄傲如他,定不会解释!

“立个威,到了京都城,就不会有人敢动你。”他弯腰,伏在她肩头对着她的耳畔浅声轻语,“谁让傅云杰那个蠢货招惹你……嗯!”

尾音拖长,带着些许压抑的情绪轻颤。

突如其来的暗哑在耳畔回旋,惊得靳月骇然转身,温暖的唇,猝不及防的贴了上去……近在眼前的模糊,仿佛是守株待兔的狐狸,等到了不安分的小兔子,主动和解!

靳月心惊,慌忙仰身退开,谁知腰间一紧。

狐狸圈着她的腰,眸色幽邃,音色沙哑而极尽蛊惑,“月儿说原谅的方式,很特别!”

呼吸一窒,靳月的手脚,莫名的发软,“你你你故意的!”

“乖乖听话,你爹会在京都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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