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众位考生重新坐于书案之上,经过了一天一夜的思索,众人心中已经有了腹稿,虽然说考试不限时间,但众人隐隐觉得,三天大概是一个界限,超过三天,朝廷未必还会将注意力放到你的身上。
是以,不过刚刚用完早点,已经有考生开始奋笔疾书。黄药师也不例外,一夜的思索,能想到的尽皆已经想到,剩下的不过是看看阅卷官的意思了。

临近中午时,已经有人写完交卷,当着考生的面,收卷官弥封试卷,盖上关防,然后送至顾源处。

不过,这弥封卷子不过是掩耳盗铃罢了,统共不过五十份卷子,谁的卷子又能瞒得过谁,更何况,天子亲自阅卷,当真要拆弥封又有谁敢说什么!

待到傍晚,五十份考卷已经整整齐齐的摆放在了顾源的案头,当夜,顾源汇通六部尚书等人熬夜审阅所有试卷,果然,顾源基本上是看完一份试卷就拆一份,待到看完之后,五十份卷子谁是谁的已经毫无隐秘,待得几位尚书一一看完,顾源问道:“诸位以为今次谁的策略最有实现的可能性?”

顾源此问一出,问策而不问文,顿时让得在座宰甫众臣心中明了,这是直指内容,看的是实质,对于文章本身的好坏反而并不十分看重,这样一来,纵然文章本身写的不甚严谨,甚至不符合当下的审美都无所谓,只要策略有价值。

场面一时间有些冷场。

在座诸人品评文章倒还好,若真是审视战略性的政策,不论是宁志明还是李志常、安逸清等人,格局还是甚小。

安逸清商人出身,性子最为油滑,缓和气氛,捧场的道:“今次考试,最出众者不过二三子。不过黄固、文韬、陆望等人。”

“那便先从陆望的看起,诸卿以为,陆望之策可行否?”

“陆望之策培元固本,以修养生息为要,倒不失为一良策!”礼部尚书李纯说道,陆望的政策十分符合他这个儒家之士的世界观,汉朝如今经过连绵大战,确实需要休养生息。

“陆望之策太过保守了一些,臣以为文韬的策略更佳!”安逸清接过话茬说道。

“文韬这策略出的甚是甚是”李纯想要说些什么,但只要想起文韬的策略,硬是找不出词可以抒发自己对文韬策略的厌恶。

“呵呵”顾源轻笑两声,对文韬的策略也是微有尴尬。

安逸清却不放过这个机会,说道:“圣上,那宋国皇帝宁宗赵扩仅只一女祁国公主,又配以圣上为后,宋宁宗今年已是52岁,据闻身体并不是很好,待得宋宁宗百年之后,宋国皇位必定流落旁支,到时圣上以祁国公主为借口插手宋国内政,以我汉国兵强马壮,再加上两国本就同源,只要宋国混乱起来,汉宋归一不过轻而易举,微臣以为,文韬的策略很有操作性!”

“此非正道!”李纯立时喝道。

“圣上只要承诺祁国公主子嗣为太子,这自然就有着法理!”安逸清却不管李纯,接着补充道。

但安逸清这话一说,倒让一旁一直装作泥塑木偶的刑部尚书韩嘉一时愣住,待得仔细思索之后,韩嘉上前道:“陛下,此策未尝不可,甚至不必等到宁宗百年之后,在他活着的时候就可以试探一二,看看他是想要自己的外孙继承皇位还是想要自己的侄儿继承皇位。”

“哼,韩尚书,安尚书,你们实在太想当然了,宋国的皇位继承怎么可能由皇帝一言而诀,宋国与士大夫共治天下,若无士大夫的首肯,纵然是皇帝的亲孙子也难以继承皇位,更不用提外孙了!”李纯阅历到底比安逸清、韩嘉等人多些,此时斩钉截铁道。

“宁爱卿你怎么看?”几人吵的不可开交,顾源转向宁志明问道。

“回禀圣上,此事尝试一番未尝不可,左右我等并无损失,不过这确实非是正道。”宁志明恭敬答道。

“正道?不知道宁大人以为何为正道,五十份考卷,有四十人说的都是整治吏治,训练士卒,凭借滔滔大浪席卷天下,宁大人,这是正道无疑吧?不过,宋国与我等同源而生,都是汉人,真要如此生灵涂炭吗?”安逸清说道。

宁志明闭口不言,他确是无法说出凭借武力横推宋国的话,毕竟,宋国与他们都是同源而生,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罢了,文韬的策略再议便是,这黄固的策略诸位又以为如何?”

“大逆不道!”

“歪门邪说!”

“强词夺理!”

谁知,顾源这一问黄固,顿时如同捅了马蜂窝一般,惹来众人一顿痛批。

实际上,对于黄固的考卷,顾源再欣赏不过,谁想到结果竟然是如此,不禁生出“领先时代半步的天才,领先时代一步的就是疯子了”的感慨。

“圣上,这黄固竟然想要重启分封制,虽然此举一时可大大增强国力,但以后必然祸乱天下,实在是大逆不道,此人万万不可为官。”安逸清纵然商人出身,也是知道这分封不过是早已经扫进垃圾堆的糟粕,怎能重新启用。

“陛下,黄固此人歪理邪说,需得严惩!”

“陛下,黄固此人文章道理写的虽然通畅,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分封万万不可行!”

六部尚书除了工部尚书沈梦之外齐声反对,而沈梦又是一向不参与朝政的,顾源一时间纵然想要为黄固说些什么也不好说,沉思片刻,忽然想起一人,吩咐道:“去将陆九渊先生请来!”

陆九渊一一看过陆望、文韬、黄固的卷子,待看到黄固卷子之时,眼中绽放着异彩,不理其他,指着黄固的答卷径直向顾源道:“恭喜圣上,贺喜圣上,有此贤才,足抵万军啊!”

“陆先生此言何解?”不待顾源说话,安逸清等人已经跳将出来。

陆九渊只是轻笑一声,对安逸清等人的无礼丝毫没有放在心上:“周朝分封,有八百年,秦朝尽废之,二世而亡,汉朝杂之,犹有两汉,到了后来,尽为郡县,再无分封,不过三百余年,而我中原朝廷也再无力外拓疆土,这些黄固的文章中写的很清楚,还不够吗?”

“可是分封早晚必有大乱?”陆九渊在儒生中何等威望,一席话之下,李纯韩嘉等人不敢多说什么,也就只有商人出身的安逸清不怎么顾忌。

“乱是肯定要乱的,只是看你怎么想?”陆九渊笑道。

“陆先生,您既然知道分封必然大乱,又为何?”

陆九渊没有理会,只是向顾源行礼道:“圣上既然特意让我看看这黄固的考卷,想必心中已经有所定议,老朽倒是十分想见见这黄固,此人别具一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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