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上的子规听见了小厮的这话,下意识地去拉金盘的手,却发现金盘已经哭了出来。
而车外的小厮磕完头,慌乱爬起身,拉着萧儆的袖子哭道:

“只是求二公子帮着去宫中寻我们侯爷吧!二公子如今要杀我们大夫人呢!家中闹极了!”

萧儆虽然已经有了准备,但还是被这句话吓了一跳。

当下,他掀开车帘对子规和金盘道:“你们先回去,告诉表妹七姑娘和六姑娘都不打紧了。”

子规和金盘如今已经在心中念了好几声佛,更顾不得孟家的那些事情,只在车中应道道:“是,表少爷当心,奴婢们先回去了。”

只是,车夫还没来得及驱车,忽而从街口转出来了足有百人的队伍,将孟家门口,团团围住了。

萧儆和小厮,并孟家门房诸人,都呆住了。

只见人群中出来了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穿着金狮子补红袍,对着这里道:“干什么?”

子规听见这个声音,只觉得耳熟,忙掀开车帘。

果然是涂小酒——差点儿让她认不出的涂小酒。

有那么一瞬间,子规想起了佟小锁那次,问自己谁能穿金狮子补红袍的事情。

原来如此。

“公子!公子是我们!我们家中有事,要快些回家。”当下,子规顾不得很多,对着涂小酒喊道。

而萧儆也反应过来了眼前的人是谁,立刻抱拳道:“郡公大人,孟府如今有紧急之事……”

“我知道了。”涂小酒打断他,自腰中掏出令牌,对着孟家门前诸人道:

“陛下有令,宣安阳侯世子夫人入朝觐见!”

说罢,又对萧儆道:“请萧卿速去,把孟仲郎唤出来,让他回北郊大营!”

萧儆巴不得一声是,跟着军士们,就进了孟府。

而外面,涂小酒对子规道:“城中已经戒严,我着人送你们回去。”

声音淡淡的,但在子规耳中,却仿佛天籁。

“是,多谢公子。”

……

那边厢,孟家十分不太平,这边厢,佟家也是闹得鸡犬不宁。

百名护军散在了府中,小厮家丁各个乱中有序地在备水。

这番动作,自然扰了府中其他的人。

还在禁足的佟凤鸾因着这混乱,愣是跑出了荔华斋,冲到了书房之中,又一次仿佛斗鸡一样,高昂着头,做出居高临下的样子,看着佟小锁。

“大姐姐好大的煞气,倒是让一群臭军汉在家里乱窜!”

佟小锁抱着那柄火枪,好容易研究好了该如何射击,正打算去后面的演武场试试呢,听见这话,面色一沉:

“我父亲和二叔父都是行伍之人,也是军汉,二妹妹是骂谁呢?”

佟凤鸾被堵了话头,心中顿时恼火。

她不痛快,佟小锁更觉得烦躁。

这就是家族不和的讨厌之处了,大事临头,偏偏这些人还要一个接一个地跳出来闹。

先是云姨娘,再是佟凤鸾,恼人得很。

想着,佟小锁没等佟凤鸾还口,就抢在她之前,反问道:

“二妹妹怎么出来了?我怎么记得,二妹妹还在禁足呢。”

佟凤鸾看着她的模样,头昂得更高了,开口叫嚣道:

“你这等害人的恶人,还不配同我说话,我告诉你……”

“南妈妈,”佟小锁不给她多言的机会,直接对南妈妈道,“送二小姐回去,从现在起,除非到了要死人的地步,否则这家中不管是谁,都要在自己的院子里好好呆着!”

佟凤鸾多少叫嚣的话,都被佟小锁这一句话,噎回了喉咙中。

偏生,南妈妈已经屈膝应是,过来道:“二小姐,老爷的书房不许人进的,还请二小姐先回去吧。”

佟凤鸾听不得这样的话,立刻仰着脖子道:“既然不许人进,她又为何能进来?”

一句话说完,佟小锁仿佛看笑话一样地看着她,而南妈妈更是面色诧异地打量着她。

“大小姐是大小姐,自然不算这书房的外人。”南妈妈冷静地说道。

佟凤鸾的脸,涨成了红色,心中更觉不甘了。

是呀,佟小锁是大伯父的女儿,而自己,不过是侄女嘛。

“你算什么东西?!害了人,还要在家中如此喧闹!”深觉委屈的佟凤鸾正骂着,却再次被佟小锁打断了。

“你该叫我姐姐。”佟小锁冷冰冰地说道,“现在回到你的屋子里去。”

佟凤鸾咬着牙,道:“我就不回去,你又能怎样?”

佟小锁阴着脸,将那柄火枪拿在手中,装填、抬起、瞄准,对着佟凤鸾道:“妹妹认识这个吗?这个是火枪,我如今心中烦躁得很,手一抖,容易走火的。”

充满威胁意味的话,吓坏了佟凤鸾,也镇住了赶来的佟老太太和佟二太太。

佟二太太嚎叫了一声,扑过去抱住了佟凤鸾,看着佟小锁的眼睛都要出血了。

“这是做什么!娘!你看看这等恶女扫把星,害了外面,又要来害家里!”

“闭嘴!”佟老太太黑着脸,先喝止了佟二太太,而后站在远处,紧紧地盯着佟小锁。

佟小锁抬着枪,半分不让地回盯着她。

“还请祖母,也先回屋吧。”佟小锁先开口道。

“我问你,你在做什么?”佟老太太用拐杖猛地砸地,问了一句。

“我说过,请祖母带着二妹妹,回去。”佟小锁的语调高了高,抬着枪的手,依旧没有放下。

抱在一起好委屈的佟二太太和佟凤鸾,被这一幕吓傻了,竟然站在那儿,忘了哭,更忘了跑。

如此,屋内屋外,一老一少,对峙着,再不说一句话。

周围的婆子丫鬟们,更不敢说话了。

冯妈妈额上的汗都渗了出来,南妈妈的心底,却升起了古怪的念头。

大小姐说“等”。

可是看如此情景,佟老太太似乎也在“等。”

等什么呢?

……

日已西坠,月自东升,日月在这一刻,都悬在天际。

时间实则很短,但在一触即发的时候,却又很长。

子规和金盘自外面冲了进来,似是没看见院中的景象一般。

谁都没注意,在这两个丫头冲进来的时候,佟老太太握着拐杖的手,紧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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