止忽然将门打开,将丢人现眼的公户端拉进来,“碰”一声关上门。
巡府侍卫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地离开。

“你再闹我就把你丢出并州!”

“我迫不及待要告诉你心意,我们的事情今天就要解决。”

“这一切都是假的。”

“不,我觉得蛊虫只是一个引子,没有它,我爱上你也是迟早的事。”

“公户端,”止冷冷道,“你脸皮是所有兄弟中最厚的,你不要脸我还要。”

端不好意思地摸摸耳朵,低声道:“我也很不好意思的,还不知大家会怎么背地里笑话我呢,只是,有些东西很重要,不是面子比得上的。”

“你还会不好意思?你还有面子?刚刚你不仅把你的面子丢光了,把我的也丢光了。”

想来公户止自始至终都是冷淡克制的人,像远远在天边的人。并州的人就没见止失态过或者传出什么红色绯闻。今天也算破了天荒,把一个神仙似的人从云端拉到了泥土里。

这样的止,端不仅不觉得陌生,还有点亲切,又觉得怪搞笑的,忍不住嘴角弯了弯。

止冷盯端一眼,端连忙收好嘴角的笑意。

“不要生我的气,好不好?”端柔声道,“我不说成亲了,但是让我们试着在一起好不好?”

“不可以。”

“为什么?”这次又为什么?端想破脑袋想不明白。

“首先,你的话信誉不高,第二,虽我一直孤身一人,但我见过,喜欢不是你这种模样。你实在太年轻,不要轻易说这些话。”

第二日端神色恹恹,红娘奇道:“一直见你都是生龙活虎的模样,怎么今日身体不爽吗?”

“不,”端撑着自己的额头,“只是想不明白一件事,一夜未眠。”说着,起身给自己泡了杯浓茶。

红娘道:“比起生龙活虎,我更喜欢你如今这哀怨的模样,男人喜欢。你要说舞刀弄枪的,你和我举过姑城王妃的例子,其实也有人喜欢,不过女人太要强没那么幸福。”

“近来你和止王如何了?”红娘职业病地打探消息。

昨晚听见看见的都是侍卫,军规严肃,自然没人过多口舌去讲这些事。

“我对止王表明心迹,他拒绝了。”端喝了一杯浓茶,心中苦,口中也苦,左右寻不到一颗蜜饯,生生将苦咽了下去。

红娘怒拍掌:“谁让你主动的?”

“我的思考结果。”

“你就是个朽木!”

“我朽,止王更朽。”

红娘气得跳脚:“我不是让你在主动前都和我说说的吗?你这样冲动,止王肯定毫不留情拒绝!”

端想了想还是告诉红娘:“他与我说,我的表现不是喜欢一个人的模样——我很困惑,喜欢的模样是什么,也是有一套规则的吗?”

红娘口中直念阿弥托佛,道:“止王拒绝你是对的,你也许并非将止王挂心上,不过是好感而已,你还是继续多多培养感情,不可操之过急。”

端想起自己曾经喜欢的一只妖,为她失魂落魄,难道这才是喜欢吗?喜欢是如此折磨人的吗?端不懂。红娘也说止王是对的,难道真如他所说,所有的都是假的吗?

********

不姜弟子再次求见止王,止王宣端过来,说有正事,端立马收起疲惫,匆匆过去。

不姜弟子昨晚与师父通冥,告知这边所发生的一切。今日一早便将昨晚师父说的话转达出来。没有邪术是仙气探测不到的,除非是本就没有,师父有一个大胆的推测,那就是端并没有被变身,只是沉睡了,一直在梦中,周遭都是梦境。

端听到这句话,生生打了一个冷战,忽觉周围都很可怕,连同自己也不真实起来。

止的声音如旧,和不姜弟子问话。端听着他们彼此的对话,止的声音真真切切就在耳旁,才恍惚从不真实中找回自我。

“如果是梦境,为何她会痛且有感觉?”止提出疑虑。

端听了,心中带着期待,是的,她不仅会痛,周围人都各自有自己的思想,怎么会是假的呢?

“都是错觉。”不姜弟子道。

端脸色煞白。

“那为何我走不出这并州府,要跟着止王才能出去?”

“这就牵扯到蛊虫了,师父给了弟子一方子,虽不能完全杀死蛊虫,但每日一剂服用,约月余蛊虫便能完全沉睡,届时便可自由出入了。”

端坐在高高的屋脊上托腮发呆。

公户止从外边回来远远便瞧见她呆头呆脑的样子。

“你在上边做什么?”止问。

端无甚精神道:“打发时间。”低头看一眼止,劝道,“省点力气,都是假的,何必这么操劳。”

“原来你介意的是这个。”止淡淡道,“那只是不姜师父的一种推测,我并不认为是真的,我的所思所想,所有的计划,都在我的脑中。我脑中每一个角落放着的东西,也是我熟知的。我还是我,怎么会是假的。”

端盯着止看,似乎觉得有点道理。

止神色平淡:“如果是你编造的梦,我应该是巴巴地喜欢你如你所愿才对。”

端精神振奋,仿佛力气又回到自己身上,腰也不酸了,腿也不疼了,止王看起来更好看了!

“你说的对五哥,”端道,“就凭你不喜欢我,就很现实了。”

“你明白便好了。”止王离开此地。

端飞快地下了屋脊,追上止王道:“既然你认为都是真的,你便不能否认我昨晚对你说的话是假的。”

“什么都真的,你那蛊虫控制下的失常也是真的。”

“红娘也觉得我对你并不是喜欢,但是我觉得,喜欢一个人一定要悲伤吗?”止在前边走,端在后边跟着道,“你对我好,即不打我也不骂我,周围也没什么烂桃花,虽然脾气臭点,性格冷一点,但也是可忍受范围内的,你这么好,我根本悲伤不起来。”

“但我却这么认为,”止脚步未停,“喜欢一个人是悲伤的,在一起欢喜时悲伤,分离时更悲伤。”

“为什么?”

“因为会害怕,这种喜欢,什么时候就被对方就不要了。”

端第一次听这种观点,简直怪异得不得了!端小跑几步拦住止,道:“如果每一段感情都要求永恒,强加进去的永恒本身就值得悲伤。”

止冷冷看着伸臂拦住自己的端,淡淡道:“很可惜,我不这么认为,我又多了一条不接受你的喜欢的理由。”止王绕过她而行,端看着他越走越远,之前自认为自己还挺了解他,如今,她完全不了解他了。

她略知一二他父母的事,经历过他祖母最后的思念,因为这些,他才如此谨慎吗?但是,她心中的止王,不是知难而退的人。但除了这些,她实在想不出止会这样的原因——他本是大人物,怎会如此拘泥呢?

端不知道,对事物对感情人会分出两种两套不一样的原则,大抵是因为客观事物是公平的,你付出多少,得到多少。而感情时常相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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