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女郎二十周岁生日, 无论对于哪位女郎来说,都是重要的。尤其对方还是盛家的女郎。
盛家是谁, 盛家的老爷是爵士,在上个世纪被英女王加冕过的爵士,是本港乃至本世纪最杰出的商人。

最关键的是, 这些都并未久远成历史, 盛家老爷子还活着。是的,他还活着,就在洛杉矶, 在一个宽敞又舒适的地方养老,所以他的十一位子女, 依然有资格受他庇佑。

盛老爷十一个子女里头,盛三、盛七、盛九、盛十, 最后一位盛十一,这几位是小姐,余下的都是男嗣。他们母亲不同,各自门第也不同, 最为强势就是正房出的三人, 盛二先生,盛七小姐,与今天晚宴的主角, 盛家十一小姐, 盛萱。

盛萱被萧九龄扫了脸面, 二十岁的姑娘最是骄傲, 被异性忽略过去,都觉得自己不被尊重。若是异性明明看了你,偏偏还不将你放在眼里,那更是不赦之罪。

在盛萱心里,萧九龄犯了死罪。

盛十一小姐的生日会政商名流云集,比之上回星河三十周年有过之而无不及,姚璐从手袋里摸出相机,“阿陆,帮我看着,后头两个菲佣。”姚璐对着盛家老七就是一张,她身边有男人,并且这男人还不是她的丈夫。

相机开了闪光灯,‘咔嚓’一声太清脆,已经有佣人过来,“这里不能拍照。”那黑皮肤的人走过来,姚璐躲在陆鸱吻身后,“甚么意思,我听不懂葡语。”

来人又说了一遍,姚璐的相机已经塞回手袋,“连个说英语的都没有吗,家里也不知道培训培训。”说着,将好友手一拉,“这里要跳舞,我们出去坐。”

佣人跟在两位姑娘后头,姚璐暗自翻个白眼,低声嘀咕,“有病啊,防贼呢。”

果然司仪开始说话,说了半天无关紧要的话,又多多溢美之词,又让盛七上台讲几句。

酒店大厅贵重无匹的水晶灯全亮,包括走道上每隔上二十步都是一模一样的灯,盛七话不多,只说了贺词,就将舞台交给了今日的女主角,盛萱。

姚璐从侍应手里端了一杯酒,她一扭头,陆鸱吻不见了。陆鸱吻去了休息室,她推开门,往吸烟区里走,女人靠着窗户,才叼稳一支烟,后头一阵香风飘过,有人擦过她后背,似乎还带着几根金色毛发。

陆鸱吻扭头,瞧见一个金发女郎笑嘻嘻的,她将自己贴身短礼服一脱,陆鸱吻正诧异,后头就进来一个男人,那男人也看见她了,金发女郎喊一声:“阿珣,来呀......”陆鸱吻又转过身去,背对那一对男女,女人望着窗外,淡定地抽烟。

“阿珣......”女郎又叫唤两声,男人原本打算扑过去,复又瞧见这里还站着一个女人,短发黑裙,神情淡漠,他突然又觉得没意思了。“穿衣服,出去。”男人将女人金色礼服丢在对方身上,女郎瞧见男人脸色,知道今日不成事了,当下套上衣服,出去了。

“小姐,有烟吗?”

陆鸱吻自手袋中取出香烟,又将火机一齐递过去,连头都没侧一下。男人也倚在窗边,“小姐很面生。”

“嗯,第一回来。”

男人咬着烟,将西装穿上,又扭好衬衫扣子,“小姐做甚么的?”

“打工,混口饭吃。”

“小姐很讨厌我?”

“没有。”

“小姐连头都不转过来,还不是讨厌我?”

陆鸱吻将脸转过来,弯了眼睛,随意笑一笑,又瞧着窗外了。

“小姐知道我是谁吗?”

“不知道。”陆鸱吻吐出一口浊气,看一眼手表,低头掐了香烟,出去了。

厅中播了钢琴曲,盛十一小姐换了芭蕾舞裙,准备与一组队伍一齐跳《天鹅湖》。

见陆鸱吻出来,姚璐摇头,“年轻人的表现欲望高过一切,对赞美声的渴望盖过天地,你瞧她的腿法,跳这一支舞,绝对要出丑。”

姚璐不是无的放矢,她自己就跳过八年芭蕾。陆鸱吻点头,“十一小姐的运气似乎不太好,弹钢琴那位先生身体不太舒服。”钢琴师已经坐定,他双手搁在钢琴上,脸色却发青,嘴唇紧闭,应该是身体不适。

话音刚落,“铛”,钢琴师就趴在钢琴上,将钢琴奏出一声巨响。姚璐叹息,“说甚么来什么,人家还以为我们是恶意诅咒呢。”

万事俱备,灯光都调好,盛萱只等乐起,就要献舞,这一刻她有些恼怒,“盛叔,怎么回事!”

管家大人去盛七耳边低语了几句,萧二也在旁边,盛七道:“她想跳舞,现在没人弹琴,上头有琴谱,你去弹一曲,杜云辽的事情我不与你计较。”

萧二笑归笑,身形又岿然不动,盛七也知道自己指使不动萧惠卿,她说:“她是小孩子,你就当哄哄她,来日我送你女朋友礼物,当作补偿。”

萧惠卿还没做声,盛萱已经指着宾客中某一人,“喂,你来,你来给我弹琴。”顺着盛萱的手指头望过去,萧九龄转身,盛萱道:“就是你,你来给我弹琴。”

盛管家要去劝,盛七拉住他,“不用劝,萧四嘛,都是小孩子,随他们。”

姚璐与陆鸱吻在走道上站着,低声哼哼,“哟!真他妈的会选,闭着眼睛都能选到萧家的人。你说萧四他......”

萧惠卿站起来,走过去同萧九龄说了几句话,萧九龄点头,他说:“弹哪一段?”

盛萱高仰着头,“上头有谱子。”说罢,又添一句:“你会弹琴吗?看得懂曲谱吗?”

娇贵小姐的傲慢,年轻女人的放肆,美丽女人的招摇,盛萱她一样都不缺。等萧九龄坐定了,她才收回眼眸。

柴可夫斯基,陆鸱吻手指动了动,动的很有节奏,看仔细了,她与他在弹奏同一首曲子。姚璐望着里头,“我看这十一小姐有点不对劲,萧二也有点不对劲,他们是不是打算联姻啊?”

陆鸱吻仰着头,“也许吧。”

姚璐抿着嘴,想要说点甚么,话到嘴边,又无话可说。末了,她拉好友的手,“萧家在和盛家做生意,生意在,买卖在,人情重一些也是正常的。”

“十一和萧四?那个私生子啊,我不喜欢。”

不知从哪里冒出个人头来,姚璐扭头看他,“先生是......?”

“盛珣,行八,你们也可以叫我盛八。”

男人往陆鸱吻面前凑,“靓女,你好苦大仇深,谁欠你钱,我帮你去讨。”

陆鸱吻口红已经褪了,慢慢露出原本粉色来,她皮肤又白,盛珣挨着她,“喂,你有没有男朋友的?”

“咳”,姚璐呶嘴。盛珣扭头,萧惠卿走出来,将陆鸱吻拉到自己怀里,“过不几日,你兴许要叫她二嫂。”

“Oh,原来是萧家二嫂,失敬失敬,我说哪里来这么一个奇女子呢,原来是我二哥的人,真是失敬啊......”

盛珣嬉皮笑脸,萧惠卿挡住他视线,又拉住陆鸱吻的手,“跑哪里去了,是不是很闷?”

“咿呀,萧二哥当年和我七姐的时候可没这么体贴,我七姐在里头,她搞不好要生气的......”盛珣前一句还在说玩笑话,下一句就问:“二哥,你说句实话,萧四看上的到底是盛九还是盛萱?”

“怎么这么问?”

盛珣摇头,“我是蠢,但你们也不能当我是盲的,上次盛九与萧四单独出海,我以为他们出公海赌博,盛九回来,我还呵斥她应该照顾自家赌场生意,怎能把钱给人家赚?”

盛八将头往萧惠卿头上一靠,“萧二哥,你猜她回来怎么跟我说,她说:‘萧四怪怪的,都不似想结婚的样子,不知他怎么想。’二哥,我说你当年娶盛七就最好了,年龄相当,都没有代沟。萧家现在来个萧四,我家根本没合适的,盛九二十六,盛萱才二十,这结成婚事,哪个都不好吧?”

萧惠卿听盛珣嘀咕了半晌,问一句:“你是甚么意思,你喜欢哪个妹妹嫁过来?”

“咳咳”,盛八简直要擦到萧二身上去,“二哥,我说实话,我肯定是希望萧四来做我的小舅子,咱们也亲近点。”

萧二笑:“都是你妹妹。”

盛八哼一声:“二哥这话就没意思了,怎么会是一样?”

“行了,我也知道萧二哥和盛七的意思了,我一会儿就去告诉盛九,叫她走开点,别挡住人家的路。”盛珣拧身,往陆鸱吻身上看了一眼,“拜拜,萧二嫂。”

陆鸱吻没有做声,萧二捏了她的手,“盛九与盛八是亲兄妹,盛七与盛萱是一家的,老四和盛九结亲,盛家不同意。”

姚璐问:“为什么?”

陆鸱吻扭头朝里头看一眼,“因为盛七想嫁出来的是盛家老十一,也就是盛萱。”

萧惠卿点头,“盛萱也好,年纪小,单纯一些。”

男人看一眼手表,“回去休息吧,明日一早我们就走。”

姚璐拧眉,“明早就走,你们谈妥了?”

“老四不走,盛七留他住几天,谈妥了,过几天就会出报纸。”萧惠卿看姚璐,“姚小姐的头版有着落了,省得偷拍被抓包。”

“我......”

萧惠卿笑,“里头也没甚么好抓拍的,如果姚小姐有需要,我让盛七上你的专访。”

“盛七姑娘肯上我的专访?”

萧惠卿道:“再加盛八,他花边新闻很多的,姚小姐要不要?”

姚璐低头笑,“二公子真是好人,早知如此,我也省得出丑了。”

萧惠卿拂开陆鸱吻的额发,“脸色不好,是否很闷,很闷以后就不来了。嗯?”

姚璐看好友一眼,说:“她是累了,想睡觉,她刚刚就说想睡觉。走走走,睡觉去,去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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