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问题。”江烬雪痛快点了头,“我此次回来是主持分家,麻烦你去通知这宅子里的人,一炷香时间前往正厅外,过时不候。属于江明启的那一份家产,我让你带走,只当我江家欠了你的,耽搁了你百年大好年华。”
甄淑云笑着摇了摇头,“家主不必客气,人都没了,我要那些钱做什么?”

说完,甄淑云便起身,去各家各户传消息了。

而君鸾辰一直搂着她的肩头,直到没了外人,又将江烬雪揽入怀中,“不要胡思乱想,我不会负你。”

江烬雪不明所以眨了眨眼,两人已是这样暧昧的关系,偶有点儿情话倒也无可厚非,可是……仇人的棺材就在旁边,这家里眼看是一片丧事,愁云惨淡的,君鸾辰哪儿来的情怀风花雪月?

她方才确实有点儿想法,甄淑云到底爱不爱江明启,但是……

“我没有胡思乱想,我这么聪明一人,总也不至于落到个渣的手里。”

君鸾辰梗了一下,话听起来是不错,但这话,总觉有点儿硬的硌人。

“你真的打算就此分家?”

“不然你以为呢?”

“既然已无情分可言,何必还要理会他们生死?”

江烬雪也挺意外看向君鸾辰,本就知道他也挺聪明,可突然发现,他应该最起码出身大族世家,否则,不会对世家的规矩这样熟悉。

但是她也发现,她并不了解君鸾辰,这江家丑事的来龙去脉君鸾辰都清楚了,他从一开始在三途河界就认得她,可君鸾辰到底是什么身份,她竟然一无所知。

“我若不回来分这个家,这家里的财产谁也拿不到,甚至于连日常开销都成问题。守着万贯家产,却过得一贫如洗,不如索性分了,那些钱也足够他们挥霍一阵子。”

这种顾念最后一线亲族情分的行为,君鸾辰并不赞同,“本就这般可有可无的一族人,你倒替他们想得周全。”

“谁说可有可无了?”江烬雪冷笑了一声,幽然望着前方踱步,“他们或许觉得无辜,但在我看来,并非无为就无过,既然无为就不该得。若将他们继续养在江家大宅,他们未必感激我,会觉得那是我身为家主应该做的。可是,凭什么?倒不如给了他们应得的,让他们离去,等他们挥霍完了,形单影只想骂我也找不到同仇敌忾的人,那样才叫自食恶果。”

她江烬雪虽然曾经走了十几年的佛修之路,但此时此刻扪心自问,她真的不是大善人。

什么顾念亲情血脉,什么为人处事终留一线,在她眼里统统都是屁话。

她不稀罕什么家主之位,不稀罕受那样一群族人拥戴,虽然分家之后可能生死不见,但她必须让他们尝到,什么叫麻木不仁,不辨是非的报应。

她亲娘尚待她那般,她不管怎么对待与自己有血缘的亲人,都不过分。

她不是佛,不会莫名其妙的去善待任何人。

不过,好在假的补天戒仍旧能打开江家的密室,那里面汇聚着江家千年来积累的财富,虽然近百年被江暮雪败去了不少……

可眼见得密室开启,昏暗不清中一个人影坐在中央。

“啊!”江烬雪瞬间头皮发麻,惊叫着跳起来,猛的钻在了君鸾辰怀里,几乎用了全身力,抱紧了他的腰。

君鸾辰也知道她怕什么,搂着她一转身,江家大宅处处诡异丛生,他就不该让她回来!

但随着一声惊叫,坐在密室中央的人倒醒了,缓缓抬起头来,半晌,才发出了一个艰难模糊的声音,“是……大姐?”

江烬雪骤然泄了口气,她确实是被江暮雪那剐去一身皮肉的惨状吓住了,乍看一个坐卧的人影,便又以为是江暮雪。

可这密室中没有血腥味,那说话的人虽然喊她大姐,但是个男子声音。

虽惊魂未定,江烬雪还是转头看向了密室中的人,君鸾辰一挥手,密室中的烛台火焰瞬间高涨,照亮那个已经站起身来的人。

那一身的灰土落尘,一头长发虽干枯披着,却不显的太过杂乱,那是一张清秀男子的脸,染着枯槁蒙尘,却仍有一种离世淡泊的宁静。

眼前人的样貌她辨识不太清,但就那种心如止水般的宁静,却是她所熟悉的,他是……佛修?

“你是……?”江烬雪迟疑着开口,她有三个弟弟,但她坠入三途河界的时候,他们年纪还小,等再回来都没见到,她以为他们已经都寿终正寝了。

“廷煜。”

江廷煜,是她同父异母,最小的弟弟。

“你在这里做什么?”

江廷煜微微颔首,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大娘说我身为江家血脉,又是家主的亲弟弟,理应在此守护江家的根基。”

“胡说八道!江家什么时候需要有人在这里守着密室?!”江烬雪怒道。

江廷煜又一低头,平静道:“从佛之人不打诳语,廷煜没有说谎。”

“我没说你。”江烬雪摇了摇头,她以为自己看淡了,方才看着江家满目疮痍仍可以无动于衷,可如今看着江廷煜,她还是有种难以言喻的愤怒。

时过境迁,心思不同了,看事也就不一样了。

江廷煜的生母过世也早,与父亲江明靖,一前一后差了不过十日。

那个时候忙于父亲的丧事未及多想,又身为佛修看淡人世****,只如今再想起来,江廷煜的生母,恐怕是追随父亲而去的。

江廷煜的母亲追随父亲而去,他却被父亲的正房嫡妻,以这种荒唐的理由,关在了密室中。

“你什么时候进来的?”江烬雪又问道。

江廷煜似有些为难,默默思索了许久,才不很确定道:“自从大姐去了三途河界之后,总有几十年了吧。”

江烬雪心中一片凉,哪里是几十年,已经几乎是一百年了。

她或许真的不曾了解虞曼绮,说是爱江明启,却在他身残之后没留半点儿情意,说是爱江暮雪,却又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生生将江暮雪剐了,嫁给了江明靖,却又说佛修根本不懂什么叫爱,她或许只爱她自己,爱到……恨着其他所有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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