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的人嘲讽一笑,态度能有多轻慢就有多轻慢,“当然,界主说了,你若不肯走上去也行……”
“不行!”宾客中竟有人高喊了一声,“她可是魂医世家的家主,这点儿胆量都没有?当年见死不救的气魄去哪儿了?!既然已经到了这,脸面早就不要了,这点儿又算什么?!”

一番话,引得众人纷纷附和,看热闹不嫌事大,踏火板的终归不是他们。

就连方才看着那一双玉足咽口水的人,此刻也不介意玉足会不会烤熟了,反正已经血肉模糊不中看了,那就索性只找乐子就行了。

所谓墙倒众人推,魂医世家历经近百年,早已不再值得众人敬重尊仰。

近百年故去多少曾受魂医世家救命之恩的人,又多了多少被江暮雪欺世盗名污浊了神魂的人,那一笔一笔的账,只能混成这一团冷漠起哄的热闹,算是算不清的。

江烬雪知道,今日这一番罪,她是替江暮雪受的,但是,那也是为了她自己。

付出多少便讨回多少,这世间没有白占的便宜,没有白来的人情,她想要以一口言辞推翻一个世家百年谎言,需要付出多大代价?

嗤的一声,铁板上瞬间白烟滚滚,那霎时间,周遭如一片死寂,所有人都看愣了。

江烬雪竟然真的一步踏上了铁板,随后抬起另一只脚,染着未干的血水浓墨,一步一步向上走。

白烟缭绕,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诡异的味道,像是烤干了的墨,又像是焦糊的血腥味。

将半个境界的修为踩于脚下,生生被铁板火焰煎烤殆尽,江烬雪的心都在滴血,但总好过被烤熟了一双脚?

这半个境界的修为,是她几乎日夜不休,重拾佛法找回来的,可她答应了君鸾辰不再修佛法,再练回来该有多难?

然而,她是走得也算坦然,但她却不知道,遥遥远方,当君鸾辰亲眼目睹这一幕的时候,心中做何感想。

那一步一步,是真踩在他心上,也烙在他心里了。

江烬雪一步踏出铁板的时候,一身修为险些跌回炼气期,整个兰赦界自古以来也没人这么干过,以修为境界为代价护自己不受伤,那要医者做什么?

旁人没有这个经验,但老不休们的故事里,在中阶甚至高阶界面里,并不鲜见。

丢掉一两个境界的修为保一条命,是那些还没活腻的老不休们最佳选择。

故而,在众人瞠目结舌连大气都不喘的瞩目下,所看到的就是,她赤着一双脚踏过烧红的铁板,那欲要攀附权贵的决心,也太特么可嘉了。

随着江烬雪一步步走向正堂,围观的宾客们也纷纷跟了过去,不得不说,这一番热闹看得值,兰赦界中恐怕有几百年,没有这样刺激的场面了。

他们更期待着兰项云还有什么黑手,甚至觉得……界主正宫有点儿小,只够布下两道关……

江烬雪一步迈过高高的门槛,身后呼啦围上来一群人,将门口堵了个水泄不通,光线一暗,她就看不清什么了。

只能低头看着脚下鲜红的毯子,自己的一双脚鲜血淋漓,还烫起几个硕大的水泡。

没等她的眼睛适应,盖头下方所能见到的位置,就出现了一片雪白滚着银边的衣角。

话说,这场大婚就是个幌子,可她都穿着一身嫁衣来了,身为新郎却穿得跟发丧一样,这合适么?

兰弈染算是兰项云的老来子,虽说下面还有个弟弟,但兰项云的王妃生下兰弈染,在修行一界都已经算高龄了。

他未必能如兰项云那般阴狠黑心,但身为一个二世祖,话一出口,就是浓浓的无良公子哥味道。

“嘁,我当你索性死在下面,也省得我多看你一眼,还脏了我一块毯子。怎么?就这么个妾室的位置,你也死命了想走过来,还真令我大开眼界。要不这样,反正你也是我的人了,要怎么玩都随我,你就干脆在这脱了,我成全你啊?”

混小子,说话脏成这样,和三途河界那些老不休们都有一拼了。

然而,兰弈染是憋了一肚子的脏话,恨不得能站在这骂一天,“别以为装死不说话就能赖在这,你不肯脱,自然有人替你脱,但你若自己不动手,到时候一拥而上,你反正也脏了,我就拿你宴请这些宾客!”

江烬雪磨了磨牙,这么脏的话,堂堂界主之子从哪儿学来的?

她能不能骂他?

把他当年小时候撒尿和泥的事拿出来晒晒?包括他当年小鸟顶风,尿了自己一鞋的事?

而兰弈染没有给她机会,见她没有反应,自己这么干骂着也无趣,索性直接开口,“来人!给我把她剥光了扔出去!”

“兰弈染,你这么混蛋,你爹知道么?”江烬雪说着,猛的抬手,掀了脸上的红盖头。

“混账!你个贱……”兰弈染话骂了一半,生生吞回了肚子里,他看着江烬雪仿佛活见鬼一般,话说一半卡住,张着大嘴不住微微开阖,“干干干干干干……”

咔的一声,兰弈染的下巴脱臼了。

江烬雪一抬手,给他把下巴重新托上,冷笑问了句,“你喊我什么?”

“干干干……干娘?!!!”

我去!宾客们瞬间被轰了个东倒西歪,这都什么情况?

刚才不还是凌&辱贱女恨不得大宴宾客呢么?这干娘又是怎么冒出来的?

兰项云这安排的好戏开场中途都是不错,可这转折……口味是不是重了点儿?

兰弈染猛的扑向江烬雪,跪在她面前死死抱了她的腿,近百岁的堂堂界主之子哭得稀里哗啦,涕泪横流,“干娘!你去哪儿了?!他们都说你再也回不来了,都说你迟早有一天莫名其妙就会死了!”

江烬雪被他坠得脚底板生疼,抬腿拱了拱他,“上一边哭去,我还有正事呢。”

可兰弈染仍旧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这都快一百年了……爹说没希望了!他救不了你,只能替你报仇了,干娘,你怎么才回来……!”

而就在这时,兰弈染歇斯底里的哭嚎,没能遮住外面尖锐的声音。

“你干什么?!放手!白莫,你这是以下犯上!放手!小心我砍你一千年修为……”

其实,这才算刚刚开始。
网站地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