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她那一番轻易就应了舍命的言辞,只不过是她……从未想过会有需要她舍命的那一天。
她说愿意一命换一命,可若修为所限,旁人又插手不得,她去不了垠云界,一命换一命不过是句空话,就连救他,也是一句空话。

难道他君鸾辰在她心中,就没有半点儿分量,值得她为他苦心修炼几年?

“我以为……你不会问出这样的话来。”

江烬雪皱了皱眉,为什么她会突然觉得,不能再逗了,再逗君鸾辰要哭了?

难道这个时候,他不该拿出点儿诚意来,想想她曾经那么多次提过以身相许,索性从了她聊表心意?

就算不真刀真枪的来,那也服个软嘛,最起码让她这么长久以来信誓旦旦的要求,得到一点儿心理上的满足?

这一言不合就淡淡忧伤的样子,让她怎么玩?

江烬雪有点儿窝火,脸上就带了点儿嫌弃,然后……君鸾辰就彻底忧伤了。

“其实我一直挺好奇,你那四个手下看起来忠心耿耿的分外好使,可你却将他们赶回了垠云界,如若带在身边,不是更方便差遣,我若不听话了还可以修理我?”

然而,君鸾辰似乎彻底忧伤了,根本不愿回答她这样闲聊似的问题。

那天夜里,两人还是迫不得已挤了一张床,江烬雪实在赌不定君鸾辰阴晴不定的脾性,为了不被冷不丁踹下床,占据了内侧的位置。

可她虽然用神魂意念定了身形,依然不敢睡得太熟,生怕睡过去无意识间,她又把君鸾辰给压了。

直至深夜,江烬雪似睡似醒感觉到君鸾辰翻了个身,一抹专注几乎凝滞的目光落在了她脸上,久久也没有挪动过。

他的呼吸有些沉促,估计那些药丸一次吃两颗下去,也未必能完全止了痛。

但他就那么一直看着她也不睡觉,大半夜的,是不是有点儿毛骨悚然?

毕竟真的是没睡沉,被这么快盯出个窟窿,若还能继续睡,江烬雪自以为没这个定力。

她迷蒙睁开眼,嘟囔着问了句,“睡不着么?”

“嗯。”君鸾辰的声音淡淡的,幽凉如流淌进屋中的皎月银光。

江烬雪打了个哈欠,半闭着眼,伸手摸索着握了他的手腕,几乎就在重新睡过去的刹那,才开口道:“心脉郁结,似还不轻,为何?”

“你说呢?”

难猜,每个等死的病患,都会忧心忡忡的,

江烬雪又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眼睛几乎快阖上了,迷迷糊糊拍了拍君鸾辰的脸颊,“放心,我江烬雪要救的人,还没有能成功死了的,你也不会例外。”

而之后,君鸾辰久久没说话,江烬雪自然就睡过去了。

只不过一大清早再醒,她又睡到君鸾辰身上去了。

这是不是病?要不要治?

…………

到达龙昭城的那天,已经是下午,江烬雪没打算在龙昭城内闲耗着,只在大婚前一天,才进了城,吩咐江家人去给界主兰项云送个信,就说魂医世家已经送嫁到了龙昭城,别的不许多说半句。

而得到的回复也没出乎她意料,兰项云根本没有为迎接她的到来而准备什么,甚至直接传话,让她自行入住驿馆,到明日一早吉时,会有轿子来接她。

那就更别提什么九凤钗了,总算还有轿子来接,没让她自己走着去大婚,已经给了她最后的脸面。

江烬雪倒也没理会这些,可最近龙昭城内热闹得很,毕竟是界主儿子的婚事,且必定有场好戏能看,整个兰赦界有邀请没邀请的都来了不少,客栈驿馆……统统爆满。

“再去找找看,随便有一间就行,其他的人也不用另找去处,露宿街头更好看。”江烬雪一进城就戴了罩帽,把脸挡得结结实实的。

并且还特意命令所有江家人,如果有人问起,就说新娘脸上受了点儿轻伤,不能见风,并且不许提起她江烬雪的名字。

当然,估计也没有人有机会通风报信,在场的江家人已经被梵迦和修染控制住了,送嫁已如期抵达,他们的价值除了活着,所剩无几。

好在江烬雪的运气一向不差,总算有一家客栈能腾出个小房间来,背靠厨房堆了些杂物,勉强铺上被褥能算个歇脚的地方。

而其他人,毕竟还带着一口棺椁,就只能在后院马棚扎堆了。

“你歇着吧,如果有什么需要,梵迦和修染都在外面,随便你使唤哪一个,我出去一趟,要不了一个时辰就回来。”

江烬雪哪怕在屋里,仍旧没有摘下罩帽,毕竟……她怕君鸾辰会想掐死她。

“我与你一起去。”

“又不是什么以身涉险的事,更何况,好戏即将开场,谁敢这个时候干掉主角?”

江烬雪说完就匆匆出了门,其实当真不是什么大事,她只是怕有人临阵犯怂,放着一场好戏,眼巴巴的不敢去看。

不看怎么能行?她江烬雪难得下定决心,舍了一身剐也要演给他们看,江暮雪怎能不在场?

而据梵迦所说,白莫带着江暮雪早就偷偷到了龙昭城,自然是不敢声张,却养尊处优的在龙昭城买了间宅子住着,不至于受客栈杂乱的纷扰。

顺着白莫在龙昭城内留下的印记,江烬雪轻而易举就找到了江暮雪所在的宅子,也不敲门,只在门外静静站着,不消片刻,门就吱呀一声开了。

江烬雪面对白莫,缓缓撩起头上的罩帽,露出一张覆着疤痕血痂,惨绝人寰到面目全非的脸。

白莫没有被吓着,他只无奈瞪了她一眼,那张清冽妖&媚的俊脸上分明写着几个大字,你这么无聊真的好么?

“你家主子在家么?”

白莫开了门却未动身,挡在她面前,还左右看了看,“就你一人?”

“你还惦记谁?梵迦还是修染?”江烬雪笑了一下,只不过那笑容藏在一脸伤疤后面,显得分外狰狞。

白莫有点儿不忍直视,目光闪了闪问道:“需要我回避么?”

“我看外面街角有卖豆腐脑的,你去给她买上一碗,我怕之后……她也咬不动什么东西了。”

白莫没多犹豫,径直出门,“下手轻点儿,明天我可不想背她。”

“放心,只打脸,不打别的地方。”

两人一步错身,宛若交接事务一般,白莫也没问她为什么就能猜到是江暮雪下的毒手,她也没问白莫事后要怎么向江暮雪交代。

有的时候,默契得跟聪明人玩,狐狸精当是首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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