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喜欢他,所以想知道和他的过去,对不对?”
玉初已经临近崩溃的边缘,似乎只要她说一声是,他就会疯狂一样。

苏浅璎默然看着他,叹息一声。

“没有,我没有喜欢他,我只是想知道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如果你不想说就算了,我累了,你走吧…”

她转身想要进屋休息。

玉初却一把拽住她的手腕,神色沉怒。

“你和他出去一晚上,我在你眼中是不是就已经如同可有可无的空气?”

苏浅璎悠然瞳孔一缩,冷声道:“你跟踪我!”

玉初冷笑,“对,我跟踪你。”

苏浅璎一把甩开他的手,面色难掩怒容,却最终忍住了。

她深吸一口气,道:“我今天没心情跟你吵架…”

“没心情与我吵架,却有心情与宁晔看日出。”玉初满心冰凉与伤痛,“是否我在你面前多呆一刻,你都觉得耻辱?”

苏浅璎拂袖怒道:“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我说了我只是想知道我的过去,难道我连这点权利都没有吗?”

她眼中有着不被理解的伤和只有自己猜能体会的痛。

“从一开始你就提醒我要远离宁晔,所以哪怕我隐约想起十年前,也不曾追问过多,因为我知道,无论如何你不会害我。我相信你,所以不愿意去追根究底。可事实证明不是那样的,他对我没有恶意。那么我仅仅只是想要知道曾经发生在我身上的事,这都不可以吗?到底有什么值得你这样三缄其口?”

玉初的表情,是山雨欲来的阴沉。

“你质问我?为了他你质问我?”

他突然一把抓住她的双肩,在她震惊的目光下吻住她的唇。

苏浅璎悠然瞪大双眼,反应过来以后立即去推他。

玉初却将她抵在门上,疯狂的肆虐她的红唇。

“唔…”

挣脱不得的苏浅璎情急之下一口咬破他的舌头。

血腥味充斥在口腔之中。

玉初顿一顿,却并没有松开她,反而更疯狂的索取她唇内芬芳。

苏浅璎只觉得自己快要无法呼吸,慢慢的,她闭上了眼睛,看似已经不再挣扎。

玉初察觉到她的软化,渐渐松开了她的肩,改为拥着她的腰。

苏浅璎却忽然睁开眼睛,拔下头上唯一的银簪,一把扎在他的肩上。

玉初闷哼一声,终于松了手。

苏浅璎怔怔的看着他苍白的脸,手上温热的血提醒着她方才做了什么。她忽然惊恐的丢掉银簪,下意识想要去查看他的伤势,然而刚上前一步,玉初却突然打开门,将她推了出去。

啪—

门被重新关上。

苏浅璎惯性的退后两步,还未回过神来,就听见屋内玉初低吼道:“是,我是不愿意你想起来,我也不愿意你见他,我巴不得这世上所有男人都离你远远的。我巴不得你除了我以外对所有男人都避如蛇蝎。”

“因为我喜欢你,我爱你。”

苏浅璎如遭雷击。

脑子里混沌的思绪迅速连成一条线又再次碎裂,拼凑不齐。

屋内玉初说完那句话就陷入了沉默。

晨间的风还带着一丝凉意,却并不刻骨,然而苏浅璎此刻浑身血液凝冻,像是苍雪山上终年不化的积雪。

玉初的声音,隔着门,一字一句的传来。

“而你…明明知道。”

苏浅璎眼前一黑,一瞬间世界天翻地覆。

她下意识的撑着门,似乎还能感受到他手掌的温度,以及空气中若有似无的血腥味道。

“他因一个约定来找你,而你因一场火触动记忆。你只看得见他对你的好,对你的友善,却看不见我的恐慌我的紧张我的担心我的忐忑不安。你对我说男女有别,却可以对着他谈笑风生。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更害怕…他在你心里的位置比我重。”

他的声音,低了下去,却有着更深沉的痛。

“如果可以,我宁愿你一辈子都不要离开苍雪山,我希望你永远只能看见我一个人。可是,我更不想看见你不开心。”

“你要来天熙,我唯恐你遇见他,唯恐你们之间曾发生的一切让你永远离我而去。但我更害怕刺激你…我做不到拿你的命去堵我的感情。”

“他可以对你献殷勤,可以光明正大的对你好。而我,连对你说一句喜欢的资格都没有。”

“师叔?呵呵~这两个字就像两把刀一样插在我心口上,十年,你在我心上捅了多少刀,你计算过没有?”

苏浅璎捂着捂着自己的胸口,只觉得痛不欲生。

玉初声音嘶哑,轻轻道:“这些话,我只有隔着门,才能对你说出口…”

因为,我害怕看见你惊恐厌弃的目光。

那才是对我最大的伤害。

“你走吧,去找他…”

他转身,背影挺直,鲜血染红了他月白的衣袍,他却已感受不到任何疼痛。因为心口上的痛,已经胜过了一切。

苏浅璎软软的滑到在地。

她面色苍白,神情茫然无措,夹杂着难言的痛楚和绝望。

“姑娘?”

锁烟惊愕的看着她,然后小跑着过来。

“你怎么了?”

她扶着苏浅璎起来,询问声在看见她红肿的唇时戛然而止。

“没事。”

苏浅璎默默咽下喉咙的血腥,“扶我去你的房间吧,我好累,想好好睡一觉。”

锁烟心知肯定发生了什么事,但此刻不宜多问,扶着她去了自己的房间。

“姑娘,我就在外面,你有事就叫我。”

她说完就走了出去,却不敢走远,时刻保持警醒,聆听屋内的动静。

从日上三竿,到正午,再到黄昏,苏浅璎依旧没有出来。

锁烟十分担心,便敲了敲门。

“姑娘,你醒了吗?如果你醒了,就应一声。”

“姑娘?”

接连唤了好多声,都没有反应。

锁烟心中有不好的预感,敲门声顿时变得急切起来。

“姑娘,你怎么了?姑娘…”

还是没有回答。

她咬了咬唇,一脚推开门,却看见苏浅璎倒在地上,嘴角挂着一丝鲜血,已在地面上汇聚成一小片。

锁烟大惊失色,连忙跑过去。

“姑娘,你怎么了?”

她将苏浅璎扶起来,平放在床上,然后跑到苏浅璎的房间,用力的敲门。

“王爷,不好了,苏姑娘晕倒了,王爷…”

吱呀—

门被打开。

她身体前倾,险些倒在玉初身上,连忙撑在门框上,急急道:“王爷,您快去看看吧,苏姑娘她,她很不好…”

话音未落,眼前风声一扫,哪里还有玉初的身影。

锁烟愣了一下,赶紧跟上去。

……

玉初匆匆来到锁烟的房间,看见躺在床上不省人事的苏浅璎,瞳孔一缩。

“夭夭。”

他坐在床边,拉过她的手,一边给她把脉一边观察她手中那根线。依旧是粉色的,而且并没有延伸。也就是说,血砂未曾爆发。

脉象紊乱,气息不畅,乃是急火攻心所致。

锁烟急急闯进来,喘息道:“王爷,姑娘她没事吧?”

玉初不语,提笔写下药方,递给锁烟。

“让依斐去抓药,你去泡一壶甘菱花茶。”

“哦哦,好。”

锁烟拿着药方就准备出门,忽然眼尖的看见他肩头上的血迹,惊呼道:“王爷,您受伤了。”

玉初冷冷看她一眼。

锁烟立即闭嘴,转身匆匆离去。

玉初回头看着昏迷不醒的苏浅璎,眼神里淡淡忧伤。

“是我逼得你太紧了吗?所以你才会自伤至此?我终究…还是伤害了你。”

“夭夭…”

“你告诉我,我究竟该怎样做?”

回答他的,只是傍晚稀薄的冷空气和空荡荡的风声。

苏浅璎再次醒来,已是两个时辰以后。

她睁开眼,看见淡蓝色的帐顶,微微怔了怔。随即她转开目光,看见靠在床头打盹儿的玉初。

他脸色有些白,眉宇间有着一夜未睡的疲惫和憔悴。

目光错开,看见他肩上的血。

心口一紧。

这么久了,他竟没有处理伤口么?

就这么心绪不定的瞬间,玉初却已察觉,悠然睁开了眼睛,惊喜的看着她。

“夭夭,你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苏浅璎只觉得喉咙一堵,别开眼睛。

玉初察觉到她的躲避,眼神一黯。起身走到桌边,倒了一杯茶,“刚泡好的甘菱花茶,降降虚火。”

苏浅璎无言的看他一眼,慢慢的坐起来。

玉初想帮她,却又担心她会反感,只好站着不动。

她喝了茶,将茶杯搁在床头案几上,便不再开口。

空气里一阵沉凝的寂静。

良久……

“你…”

“我…”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沉默。

过了一会儿,苏浅璎道:“我没事,你回去休息吧,肩上的伤要好好处理,不然容易感染发炎。”

玉初不答,只默默看着她。

苏浅璎转开目光,看向别处。

“对不起。”

“如果我白天说的话给你造成了困扰,那么…我收回。”

要怎样的深爱,才能违心的说出这句话?

苏浅璎无法想象,只觉得心口一阵阵的疼痛。

她低着头,忽然道:“如果我喜欢宁晔,你是不是会像昨天晚上那样,直接掐死我?”

玉初呼吸一滞,眼神刺痛。

“你恨我…”

苏浅璎难受的撇过脸,“没有…”

“我会。”

苏浅璎呆了呆,有些怔愣的看着他惨白的脸。

“我和你一起死。”

他一字一句说得十分坚决。

苏浅璎只觉得如鲠在喉,千言万语,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你好好休息。”

玉初默了默,脸上带着笑容,道:“师叔。”

苏浅璎滞了滞。

玉初却已经走了出去。

锁烟端着药走进来,“王爷?”

玉初淡淡道:“她已经醒了,等喝完药,先给她喝点粥。一天没吃东西了,腹内空空,不能直接用主食。”

“是。”

锁烟端着药走进去。

玉初现在门口,并没有离去。

隔着门,他能感受到她的呼吸,空气里还有她的味道,他舍不得离她太远……

**

冰莲燕融粥,苏浅璎一吃就知道是玉初做的。她只吃了一口就将碗放下了。

锁烟轻声道:“姑娘?”

“都撤下去吧,我没胃口。”

锁烟蹙眉,“可你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你身体这么虚弱,怎么抗得住?”

苏浅璎靠在引枕上,神色有些发呆。

“锁烟。”她突然道:“你说人活在这个世上,究竟是为了什么?”

锁烟诧异,“姑娘,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苏浅璎看着她写满怪异的眼神,蓦然失笑。

“没什么。可能是最近太累了,有些胡言乱语。,你不必放在心上。”

锁烟哦了一声,没再多问。

苏浅璎看着她,想起她和依斐,不禁问道:“锁烟,你哥哥为何反对你和依斐在一起?因为门第?”

“不。”锁烟摇头,“哥哥虽然有些迂腐,却并不世俗。”

她抿了抿唇,眼神有些暗淡。

“其实依斐也是出身武将世家,与我慕容家还是世交,他的父亲是荣亲王,也就是王爷生父手下的直属大将。我与他,曾有过婚约。”

苏浅璎怔了怔。

“婚约?”

“嗯。”

锁烟点头,“只是后来荣亲王被陷害谋反,他的属下门生全都被牵连,依斐的父亲不愿连累我慕容家,所以亲自来退婚。我父亲本来是不同意的,然而他态度坚决,甚至不惜与我父亲割袍断义…荣亲王被死后,他的亲信党羽也跟着被处斩,大臣谏言,子孙无辜,先帝终究没有赶尽杀绝,却将他们的后代贬为奴隶,终身不得入朝为官。而在我玉照国,嫁奴隶者,罪同犯上。”

苏浅璎震了震。

“所以他只能做阿初的私人护卫?”

“是的。”

锁烟说道:“即便是后来王爷为荣亲王平反,可依旧不能扭转先帝的圣旨。姑娘应该知道,玉照国是一个礼法极其森严的国度,有些规矩,并不是权力大就能改变的。再加上那时候内乱刚平外邦又入侵,王爷花了好几年的时间才稳定局势。其实我知道,王爷一直在努力,改变玉照国因过于森严的礼法留下的弊端。但此事得循序渐进,不能操之过,需要时间。”

“我哥哥,她怕我熬成老姑娘,名声不好,所以才百般阻止我。”

说到这里,她又忍不住道:“姑娘,我知道有些话不该我说,但是我还是忍不住。其实王爷这一路走来真的特别艰难,外人只看到他的风光,却不知他为此流了多少血,受了多少伤。王爷一直是个冷清的人,可他对姑娘你真的是好得不能再好。我看得出来,王爷真的很爱你。我从来没看见王爷对哪个女子像对姑娘这么上心。”

“我从小练武,也没读过多少书,不像姑娘那样才华横溢,也不会说什么大道理。但是我们女人活在这个世上真的太不容易,有太多的限制。有的时候,连想自己所想要自己所要都是一种罪过。可不能因为这样,就放弃,就屈服于那些所谓的礼教之下。我一直觉得,姑娘是有大智慧的人,可姑娘为何看别人的事如此分明,却对自己的感情这般畏首畏尾呢?”

最后这句话,让苏浅璎忍不住浑身一颤。

“其实,姑娘心里是有王爷的吧?”锁烟眼神里有了然而透彻的光,“我们都是女人,所以我能看懂姑娘的心事。”

苏浅璎沉默。

在锁烟面前,她做不到口是心非言不由衷。“刚才姑娘问我,人活着是为了什么。我觉得,人活着就是为了自己的梦想和追求。我不知道我和依斐有没有结果,但最起码我努力尝试了,那么即便我们没有在一起,我也不会觉得遗憾。最起码,我曾有过这段刻骨铭心的记忆。”

她脸上扬起纯真而温柔的笑。

“所以姑娘,活在当下,才是最重要的。”

------题外话------

我保证,这两章是本文唯一虐心的一段,以后就只剩下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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