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着声音看过去,我看到一个人正顺着路迈着大步朝我这里走来,星光下,那人的肩头还扛着一个人,看样子是一个女人,穿着红红的衣服……
那一刻,我对谢凌佩服的五体投地,不仅是因为“带着穿红衣服女人的男人”出现了,还因为她所说的“天时”,试想一下,如果我没有在那棵树底下抽烟耽搁那一会儿,那么我肯定就会和这两个人错过去,实在太神奇了!

可是,这个男的为什么是把女人扛在肩膀上的?难道是女人病了?

我迎着二人走过去,越走越觉得好像哪里不大对劲,当离的更近了些,我仔细一看,那男的肩膀上扛的根本就不是活人,而是一个女纸人……

我一下就愣住了,脚步也跟着停住。谢凌说让我见到“带着穿红衣服女人的男人”以后,对那男的说“大哥,你老婆好漂亮啊”,虽然这话有点没头没脑,甚至有点二逼,但在我原本的想象中,只要我的表情极尽善良,样子极尽诚恳,对方应该就不会把我当成图谋不轨的歹人。任何男人听到有人夸他老婆漂亮,只要你是不带恶意的,那么他应该会很高兴才对,如此的话,只要我把在市里打了几年工磨练出的口才发挥出来,向那男的询问他老婆的娘家在哪里,应该会很容易问到。

可是,眼前的情形却大出我所料,这个“穿红衣服的女人”根本就不是活人,而是一个被扛在肩上的女纸人!眼见那男的就要到我跟前了,我的脑子已经完全懵住了,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可能是见我这么一个大活人大晚上的挡在路中央,那个男的也有点紧张,他瞄了我一眼,差点没扛稳,纸人从他肩膀上掉下来,只见他手掌心往上一抬,“啪”一下打在了那纸人的脸上,把那纸人又打了上去。

眼看着那男的就要从我身边绕过去了,想到张桂花今晚十二点就要带我走,我把牙一咬,攥住拳头道,“大哥!”

那男的身体一震,停住脚朝我看过来,“你……有事吗?”

“大哥,那个,你你……我我……”

那男的眉头皱了皱,没好气儿地说:“什么你你我我的,没事我走了啊!”

“哎哎,大哥,那个……”我把心一横,指住那纸人道,“你老婆好漂亮啊!”

那男的呆住了,呆了足足有四五秒,他飞着唾沫星子道:“我说你这个人是不是有病?你把刚才那话再给老子重复一遍试试?”

“你老婆,好漂亮啊……”

那男的勃然大怒,指着那纸人气急败坏道:“你奶奶的,这是你老婆还差不多!你个煞笔找茬是不是啊?!”

“大哥你听我解释……”

“解释你大爷呀解释!”

那男的抱着那纸人“哗哗啦啦”就朝我抡了过来,我闪身躲开,撒腿就跑,那男的穷追不舍,“你他娘的给我站住!”

“我不站住!”

我像被狗撵的一样撒开两脚猛跑,那男的毕竟抱着个纸人,很快就追不上了。跑了一阵,见那男的没有追过来,我停住脚慢慢走,呼哧哧喘着粗气,心说谢凌这出的都是些什么馊点子?接下来该怎么办?我可没有勇气回头再去找那男的问他“丈母娘”家在哪里了,不然不被他打死才怪!那我要怎么办?

我这样走着,忽然发现,不知不觉的,我被那男的撵着走上了他过来所走的路,心里面突然一亮,既然“穿红衣的女人”是一个女纸人,那么所谓的“她”的“娘家”,岂不就是“扎纸店”吗?

想到此处,我欣喜若狂,加快脚步朝路的前方走去。

走了大概一里多路,我来到一个村子,这是一个挺大的村子,时间还尚早,村子里到处都是灯光。

拦住一个过路的,我向他询问,“大哥,请问一下,你们这里有扎纸店吗?”

“有啊。”那人挺热情,脱口道:“怎么,你家死人了?”

我眉头皱了皱,那人一拍脑袋:“对不起对不起,你一直往西走,走到出村子的最西头,就能看到扎纸店了。”

我照那人说的沿着村路往西,果然看到有一座亮着灯的房子孤零零坐落在那里。

看起来,这是一家新开不久的纸扎店,虽然房子从外面看挺老旧,但是屋里的墙皮和屋顶却装修的很新。屋子的正中摆放着各种扎好的纸人纸马,昏黄灯光照射下,红红绿绿,死气沉沉,感觉有点瘆。

我手心里捏满了汗,深呼吸一下叫道:“请问有人吗?”

“有没有人?”

随着内屋的门帘被掀开,一个年轻人走了出来。当那年轻人走到灯光底下,我不由便是一愣,这人的身材很高大,差不多有一米九,上身穿着一件白衬衫,衬着他刀削一般棱角分明的脸,整个人显得很酷,带有一种杀手般冷冷的气质。

“你有事吗?”那人问。

“我……请问你是这纸扎店的老板吗?”

那人点了点头,“是的,你要做纸活吗?”

我感觉有点不可思议,这人的气场跟这家纸扎店的气场完全格格不入,以他这形象气质,随便去市里找一个工作也比做纸扎强,怎么会甘居在这里做死人生意?

“不是,那个,我想问你,刚才是不是有一个黑黑瘦瘦的人,过你这里买过纸人?”

“对。”那人看着我,目光透着疑惑。

我心里面一喜,刚才那人果然是在这里买的纸人,那么这家店,就相当于是那纸人的“娘家”,想到谢凌的话,我吞吞吐吐道:“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小忙?”

那人问我什么忙,我说很简单,你随便用手帮我指一个方向,随便指一个就好。那人两道浓眉微微往上一挑,上下把我看了看,就在这时,就听内屋有一个人问:“小风,怎么了?”

随着门帘掀开,一个中年人走了出来,这人中等身材,国字脸,看起来慈眉善目的。

“师父。”那年轻人恭恭敬敬地叫了那中年人一声。

中年人点下头,冲我看过来,十分礼貌温和地问:“请问你是?”

“啊我……”

“他说有点事让我帮忙。”年轻人说。

见那中年人目光里满是询问,我急忙把来意道了出来,听我说完,那中年人微微一愣,然后上下把我看。他的那种沉静目光似乎带有某种穿透力,可以堪破我的内心。我以为他会问我为什么要帮这样的忙,正琢磨着该怎么回答,就听那中年人道:“小风,看这小伙子挺着急的样子,你就帮他一下吧。”

年轻人点点头,问我道:“随便指一个方向就可以吗?”

“对对!”

年轻人抬手往西一指,我急忙道谢。

那“女纸人”的“娘家人”已经把接下来要去的方向告诉我了,往西!

从纸扎店里出来的时候,我用余光瞥了一眼,见那年轻人和中年人两个都还在看着我。

往西走的路上,我心里满是不解,看刚才那两人的样子,都不像是普普通通的人物,可是他们为什么会跑到我们这穷乡僻壤的地方开纸扎店?想到“穷乡僻壤”,我又想到谢凌和她的父亲,这两父女的身上也充满神秘。谢凌父亲说,如果能把我给救了,我需要帮他做一些事,虽然他向我说明既不是杀人放火也不会违法犯罪,可到底会是什么事呢?

不想那么多了,眼前这一关能不能过去还很未知,如果我不能在十二点以前找到害死张桂花的那只孤魂野鬼,把它给带回去,那么我今晚必死。

谢凌让我顺着“穿红衣服女人”的“娘家人”指出的我方向一直走,寻找跟“死亡”有关的事物,如果在五里之内我能找到,那就说明我有得救,如果找不到,我就没救了。我问谢凌什么是跟死亡有关的事物,她瞪我一眼说,她又不是神仙,不可能什么都能算出来,所以只能由我自己去寻找并发现。

我就这样一直走,边走边东张西望,眼看着时间一点点过去,算一算我走了也有二三里路了,但是任何跟死亡有关的事物都没有发现。见右边出现一条水沟,我便贴着那水沟走,心里想,这个跟死亡有关的事物,可能是死人,比如走村窜镇的乞丐疯子,死在了沟里。

从口袋里摸出临行前谢凌给我的手电,我一边往沟里照着,一边朝前走,仍然没有任何发现,走着走着,前面没路了,出现一道山梁。

算一算,从那纸扎店出来到现在我走了应该差不多有五里路了,看着横在眼前的这道长长的山梁,我在心里面估算,无论是绕过去还是从山梁上翻过去,应该都会超过五里。看样子我是没得救了,我心里涌起一种万念俱灰的感觉,这几天我都没吃好睡好,此刻巨大的心理压力和恐惧之下,我的腿连站都快站不住了,整个人摇摇欲倒。

就在我将要摔倒的时候,透过朦胧晃动的视野,我突然看到,在我右前方的山坡上,耸立着一座座土包,好像是一片坟地。强打起精神,我走了过去,来到跟前用手电一照,果然是一片坟地,跟死亡有关的“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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