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小月在旁边有些看不下去,想要上前阻止,却被刘天明死死拽紧了胳膊。
刘天明很清楚,齐元昌是个头脑清醒的警察。之所以做出如此狂暴,毫无理智可言的举动,一定有他的理由。

何况,之前开车进来的时候,齐元昌就说过,要进来接人。由此可以推想,之前跑下楼的一男一女,还有齐元昌之间,肯定发生过什么故事。

张琴一直在惨叫。

她被打得很惨,连动都动不了,满脸是血,蜷缩着身子,嘴里发出断断续续的呻吟。旁边地面上滚落着几颗牙齿,上面带着血。

方文中好几次想要逃跑,却被黄河牢牢按住肩膀,无法动弹。张伟利和周元也看出了一些问题,两个人围过来,用枪口指着方文中的头。

齐元昌脑子里的画面,定格在透过卫生间缝隙,看到女儿妞妞的那一刻。

他感觉心中的某些东西彻底崩溃了。

齐元昌蹲下身子,抓住张琴的头发,把奄奄一息的她提起来:“你说不说?”

张琴连裤带喊地叫嚷着:“你杀了我,你杀了我吧!一刀捅死我算了。”

齐元昌摇摇头:“你还没告诉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松开手指,张琴沉甸甸的身体歪倒在地上,在血泊中有一下没一下的抽搐着。

齐元昌走到车前,面色阴沉地看着瑟瑟发抖的方文中:“她不说,那么你来告诉我,我女儿为什么会变成那样?”

方文中惊恐的几乎说不出话来:“我她,她被咬了我们来不及,救她。”

这句不连贯的话里,可以听出很多意思。齐元昌冷冷地注视着他:“这不是理由。为什么你们两个大人没有受伤?偏偏是我的女儿被咬?你说不说?”

对面的空地上,被打得不成人形的张琴“格格格格”怪笑起来,嘴里喷吐着血沫:“就算你说了,他他一样会杀了你。”

齐元昌看了一眼目露凶光的张琴,转身朝着黄河吩咐:“把他抓紧。”

然后,齐元昌对站在四周的刘天明等人低声道:“抱歉,这件事情,我必须现在解决。麻烦你们帮我看着,我争取尽量弄快点儿。”

说完,齐元昌从衣服口袋里拿出一把瑞士军刀,从诸多工具里挑出一把尖头钢锥。他抓住方文中的右手,把钢锥尖端抵进对方的大拇指边缘。

方文中瞬间明白了齐元昌想干什么。他浑身颤抖,身子拼命扭动挣扎,却被黄河死死按住肩膀,左手也被扣在背后。

齐元昌眼睛里流露出狰狞的冷光:“最后给你个机会,说不说?”

瑟瑟发抖的方文中迟疑了。

齐元昌没有耐心等待下去。手上用力,尖头钢锥朝着拇指与肉质部分的中坚狠狠顶了进去。

方文中双眼猛然睁大,声嘶力竭惨叫起来。声音之大,简直不像是人类应有的喊叫。他的身体剧烈扭动着,就连按住肩膀的黄河控制起来都觉得吃力。感觉他整个人就像受伤发狂的野兽,浑身肌肉瞬间膨胀起来,眼睛里瞬间充血,身体剧烈颤抖的幅度很大,脑门两边鼓起一条条粗大的血管。

这是一种极其残忍的刑讯方法。

当齐元昌拔出钢锥,准备朝着方文中第二根手指继续钻去的时候,他彻底屈服了。

事情很简单:方文中一直不喜欢妞妞,也不想与张琴结婚以后,身边有这么个拖油瓶。张琴也有些后悔,觉得当初离婚的时候,应该把抚养权扔给齐元昌,自己现在就可以快快乐乐过上二人世界的幸福生活。

张琴一直想要就这个问题跟齐元昌好好谈谈。可是齐元昌太忙,还有就是离婚以后对于张琴本能的厌恶,所以一直没有坐下来就妞妞的归属仔细谈论。这种态度在张琴看来就是逃避。她对此很是恼火,打算着找个机会,把孩子直接扔给齐元昌,然后离开。

谁也没有想到,病毒危机会在毫无预兆的情况下悄然而来。张琴和方文中躲在楼上房间里,看到楼下那些人被行尸攻击,然后被感染,变成了新的行尸。虽然不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方文中却认为,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杀人,是要偿命的。

可是在灾难面前,严苛冷酷的法律也会变得宽容。

方文中没打算杀掉妞妞。他也没那个胆子。他和张琴商量了一下,打开房门,抓住妞妞的手,从防盗门中间的栅栏缝隙里塞出去,让徘徊在外面的行尸咬了一口。然后,把哭喊的妞妞关进了卫生间。

没人会知道这一切。

方文中仔细考虑过其中每一个环节。他相信一定会有救援人员出现。只要离开那里,就有充分的理由为自己脱罪。把妞妞关在卫生间里,而不是扔出去让行尸吃掉,也是他觉得最聪明的办法警察办案都需要讲求证据。妞妞胳膊上的咬痕非常明显,这足以证明她是被病毒感染,而不是被人杀害。如果连尸体都没了,岂不是给自己找麻烦?

应该承认,方文中做事情非常仔细,考虑到了方方面面。

可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赶来救援的人竟然是齐元昌,是妞妞的亲生父亲。这让他有种本能的畏惧,张琴也没有伪装掩盖的特殊能力。不需要审问,面对悲痛无比的齐元昌,事先想好的所有谎话都失去了作用。

听完这些,齐元昌感觉瞬间老了几十岁,一种悲痛难过到想要立刻死去的情绪,猛然涌上心头。

他站起来,慢慢走到躺在地上的张琴面前,左手抓住她的头发,右手拔出腰间的刀子,面无表情,举起把寒光闪闪的利刃,猛地捅进张琴的腹部。

接着,是第二刀、第三刀

刘天明等人根本来不及阻止。

他们默默看着这一切,看着齐元昌拎着血淋淋的刀,转身走向方文中。

他开始剧烈颤抖:“不要杀我,求求你不要杀我。”

方文中看懂了齐元昌眼睛里的杀意。那根本不需要什么仔细观察,他混身上下都散发出比魔鬼还要可怕的残忍,还有狰狞。

李洁馨有些不知所措。

郑小月忍不住朝着那个方向挪了挪脚,却被站在身旁的刘天明用力抓紧了胳膊。

“不要去,齐队长知道该怎么做,也明白他自己正在做什么。”

刘天明很清楚,痛苦和疯狂需要发泄。如果齐元昌心里这股巨大的痛苦不能释放出来,他会被残酷的现实活活逼疯。

方文中和张琴不值得怜悯。

齐元昌高高举起手中的廓尔喀刀,带着前所未有的冰冷和狰狞,朝着脸上满是绝望的方文中左手猛然挥下。

右手。

左腿。

右腿。

金丝眼镜从鼻梁上滑落下来,方文中两只眼睛被剧烈疼痛刺激得几乎凸了出来。失去手脚的他在地上拼命翻滚着,用尽全身的力气拼命惨嚎。鲜血如同喷泉般从不同伤口向外泼洒,浸透了干燥的泥土,在周围迅速形成一大片暗红色的泥泞。

齐元昌把砍刀插进后腰,从地上捡起方文中被砍断的手脚,朝着警车走去。

从黄河身边经过的时候,他说了一句话:“你来开车。”

所有人都听懂了他的意思。几个人迅速上车,刘天明钻进了副驾驶座,黄河转动车钥匙,警车引擎如同野兽般咆哮起来,带着无法阻止的力量和速度,朝着警属小区大门方向驶去。

齐元昌拉开车窗,把那些断肢逐一扔掉。

刘天明侧着身子看了一眼,没有说话。

外面到处都是行尸。它们对于鲜血的气味尤为敏感。就在警车后面,几头步履蹒跚的吃人怪物正在朝着这个方向慢慢走来。它们显然是闻到了血的味道,过来寻找新鲜的食物。

齐元昌淡漠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过了一会儿,他才用最安静的口吻说:“他把我女儿变成了行尸,他也必须变成那种怪物,这件事才能算是扯平。”

没有人说话,只有气流从窗户里钻进钻出的“呼呼”声。

齐元昌自始至终也没有转身朝着背后的警属小区看过一眼。

对他来说,那是一段悲伤的记忆,也是必须被遗忘的记忆。

市警察局就在前面。

大量的车子堵塞了路口,黄河嘴里发出肮脏无比的咒骂。他用粗壮多毛的胳膊用力扳住方向盘,右手不断控制着档位,防暴车斜侧着驶上人行道,然后朝着后面退缩了十多米,黄河用力踩住油门,随即后轮废墟旋转,朝着前面汽车残骸与绿化带夹墙中间的缝隙冲撞过去。

右侧车头瞬间凹陷变形,横在人行道上的障碍物也被撞开。黄河没有减速,他粗糙的脸上露出得意的笑。车速变得更快,毫不顾忌人行道与马路之间高低不平的路沿,朝着警局侧面的入口方向开去。

就在这个时候,刘天明忽然听到极其狂暴的汽车引擎轰鸣。

一辆深绿色的军用吉普从警察局侧门冲出,后面跟着一辆黑色的防暴警车。它们以不可思议的速度驶上马路,从刘天明等人眼前经过,在路口拐了个弯,朝着市区方向狂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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