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不过才上午辰时三刻的样子。
郑浩便带着丫鬟萍儿,与郑冲一起押着孙不二、常兴等六七个白役无赖朝县城而去。

待他们走后,族长郑直面色漆白,抖抖瑟瑟对着族人说道:“各位,祸事就要来了!郑浩、郑冲这两个孽畜反抗官差,此罪形同造反,若是大老爷怪罪下来,定个谋逆之罪,咱们阖族上下危矣!还是尽早各想出路罢!”

郑直说罢就踉踉跄跄回家去。

而郑氏一族其他诸人也都是惊慌失措,有些个惶惶不可终日。甚至有不少人收拾了细软,就打算逃难。

却说,郑浩三人押着孙不二等人向着县城迤逦而行。

因孙不二还穿着捕快的衣服,又被反缚了双手,这队伍就格外的引人注目,一路都有很多人围观议论,更有不少闲人就随着他们向县城而去。

到了控江门的时候,竟然已经汇集了百余人。

这么些人乱纷纷来到城门口,登时就让守城军卒吓了一跳。

“什么人?进城所为何事?”这些军卒如临大敌,纷纷提刀挺枪,为首的军官喝问道。

要知道,这时正值明末乱世,半个明帝国都已经糜烂,虽然江南情势还好,但不时就有农民军攻打来的谣言传播,所以各处城池防范都很严密。

郑浩便站了出来,笑着解释:“这位军爷,我等是前古里村的村民,今日有人手持伪造的拘票来我村扰民勒索,被我们拿下,现在要送到县衙报官,还请通融一下!”

听得郑浩如是解释,那军官这才松了口气。

“直娘贼,怎地来了这么多人?你们不可同时入城!选几个代表吧!”军官说道。

郑浩很是无奈地耸耸肩。

他苦笑道:“军爷,其他人都是跟来看热闹的闲人,我村押解这些贼子的不过三人而已。”

“如此甚好,你们三人可带着这些没头鬼进城,其他人还是速速散了。”军官指着那些看热闹的闲人叫道。

郑浩等这才得以押解着常兴、孙不二等人进入无锡城。

进得城来,孙不二和常兴就开始眼珠子骨碌碌转动,这城中多的是他们的人,这两人是想要给自己人通个风报个信,让同伙寻机解救自己。

不过,孙不二也并不太担心。

县衙内外,都是常捕头的人,这两个小子有机会见到知县大老爷吗?

待会儿到了县衙附近,只要自己呼喝一嗓子,自己的同僚就会救自己了。

自己可是帮常捕头做事,替他要债,若是常大爷知道欠债的这小子如此嚣张,会给这个叫郑浩的小子好果子吃?

哼哼!

小子,你们这是自投罗网啊!现在且先让你们得意一会,过不了多久,你们就该哭了!老子要狠狠地炮制你们!

孙不二这么想着,脸上就现出得意洋洋之色。

郑浩看了这厮几眼,笑了笑,他心知这货在想些什么如意算盘。

他心想,自己是不是也要先通知一下程知县呢?

毕竟,知县老爷一般情况下,若是不升堂问事,都是待在签押房里处理公事来着。这县衙有好几层院落,外面发生点什么,若是没有贴心的下人告知,知县很容易就被期满。

这也是为何古代地方官员上任都要带上自己的幕僚班子的缘故。

没有自己的贴心人,衙门里其他的人都联手孤立官长的话,这个官估计会被彻底供起来,政令难行,变成下面人的傀儡。

郑浩这么想着,他便在郑冲耳边说道:“冲哥,我先行一步,将今日之事告知一下程知县,咱们方能占据主动。”

“嗯!浩哥儿,你去吧!你放心,这里不会有任何差池的。”郑冲点头说道。

郑浩便一路小跑,先来到了县衙的后门。

后门的门子昨日刚刚见过,且郑浩先是被程小姐领进去,后又被知县的师爷送出来,这就足以说明郑浩是知县一家很尊贵的客人。

所以,这门子却是并没有刁难,而是即刻便入禀通报了程知县。

程知县听说郑浩来访,他很是讶然。

这昨日下午才刚刚分别,怎地今日上午却又过来拜访呢?

虽然惊讶,程知县还是挥挥手说道:“让他进来吧!”

郑浩就来到了程知县的签押房里。

“小子见过大人!”郑浩躬身向程知县行礼。其实,若是按照他的身份,面见知县老爷是要磕头的。

幸而昨日他救了程小姐,见了程知县后与之对答又让程知县极为满意,有了这份香火情,郑浩才得以不跪。

不然像个磕头虫一般,见个官就要下跪磕头,却是郑浩受不了的。

“郑浩,昨日刚去,为何今日又来?”程知县淡淡看着郑浩开口问道。

“回大人,小子万不得已才来见您,恳求您为我做主!”郑浩一脸凄容,向着程知县说道。

“究竟何事?说吧!”程知县道。

郑浩便将自己的遭遇简略讲了一下,自己如何因年幼受了后古里村无赖常兴等人欺哄,被他们设局骗走几乎全部家产。又如何再遭欺诈欠下五十两纹银赌债,被常兴逼迫出售租屋发卖自身还债,自己奋力反抗,这才得到几天转圜的时间。不料,自己这边厢刚设法筹了银钱还债,那边厢债主常捕头就令捕快孙不二带领一干白役无赖手持上面盖有知县大印的拘票,要拘了自己和丫鬟二人以身偿债;自己如何以为孙不二手持拘票逼人偿债不正常,便在族人的帮助下,将这些人拿下绑了,如今已经送来县城,快要到县衙这边……

讲完这些,郑浩对程知县拱手说道:“大人,我想请问,您有否给那常彬常捕头签发拘票?”

“并不曾!”程知县脸上便浮现一缕黑气。

这个常彬简直欺人太甚!

自己可是二甲进士,朝廷命官,尔不过一猪狗一般的贱隶,竟然敢瞒着自己偷用大印,签发拘票!

简直是无法无天,罪该万死!

程知县深深吸了口气,将自己翻涌的气血压了下去。

平心静气!

他对自己说,自己来这无锡县时日不久,根基不稳,若是现在拿常彬开刀,或许还会惹起不必要的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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