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玉锦没事不是爬墙头,就是攀上树,不要以为近二十八岁的童玉锦在享受童趣,她在观察佟府的一举一动,她从不会让自己陷于被动之中。
童家书用树枝在地上教孩子认字、写字,等教完后让孩子们温习时,他也会爬到童玉锦身边问情况怎么样,不懂之处就问她,为何会这样?他感觉自己这几天的所学,超过自己十四年来所有时候学到的东西。

童玉绣乘着这个功夫,清理旁边一个弃用的灶台,从井里打水烧水,帮几个小的洗头、洗澡捉虱子,她能感觉到童玉锦曾经的生活很好,她应当没有见过虱子这些东西,她常常不自觉得离开他们一段距离,她明白,她嫌他们太脏了。

童氏见大女儿又给小的洗头洗澡,撇了撇嘴,“一天洗几遍,有什么好洗的!”

“娘,趁有水,你也洗洗吧,你帮爹也洗洗,还有小锦让你把爹的绑脚布换洗一下!”童玉绣淡淡的说道。

童氏除了对三女儿有着不知名的情感以外,对其他孩子露出了她以母为尊的腔调:“前几天不是刚洗过澡嘛!”

童玉绣抬了抬眼:“你要是不给爹换洗,小心晚食没得吃!”

童氏尖叫:“真是反了,那家孩子像你们!”

童玉绣没吭声,但是内心却说道,那家父母过日子像你们,若不是爷、奶,姑姑、姑夫,我们早就饿死了!她没有理童氏,跟人家借的篦子得赶紧用,用好了好还给人家,“玉荷,家安过来,姐姐给你们篦虱子!”

“来了!”

“宝川、小芬,你们头发洗了吗?”

“我娘的水还没有烧好,等一会儿!”

“哦!”

童玉锦在这里除了耐心等待外,还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早上起来随处可摘的薄和叶裹着柳枝条刷牙,头发天天洗两遍,换洗衣服又买了一套换着穿,睡觉之前,她找了几遍,应当没有虱子了吧,好像身上也没有被咬的感觉了。

妈呀,老天爷呀,佟管事呀,你可千万得成呀,我可指望着一百两过上正常人的生活呢?

正常人的生活?童玉锦想了想,东盛县城肯定不能呆了,回乡下老家?一百两根本不够做个小地主,再说田都被官绅买了,跟自己这种平民百姓没关系,那找个合适的县城或是府城住下来,然后做点小生意,把日子过起来?对,就这样吧,可是一百两只能租房子吧,两家人呢?

童玉锦想了很多很多,想到最后,头疼,若是自己的方法不可行,一切都空谈。

三天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想得头疼的童玉锦有时也走出下人院子,遇到好说话的也搭讪几句,“赵妈洗衣服呀!”

赵妈笑笑“小锦呀!”

童玉锦看看她的大木盆,“是我,这么多衣服要清呀!”

赵妈摇了摇头笑道:“没办法!”

童玉锦捋衣袖准备搭把手,“我帮你!”

“不用了,你们是客人,那能让你做呢,再说你一个小姑娘,这是大老爷们的衣服,也不合适!”赵妈倒不错,没有看他们潦倒就欺负他们。

“哦,那……那我就陪你说说话!”童玉锦想想蹲在赵妈对面。

“你这孩子有趣!”赵妈边打井水边笑着说道。

“赵妈,你就一个人在这里吗?”

“我呀——”赵妈有点伤感,“现在就一个孤老婆子了!”

“你……”

“唉,我家那口子和儿子在两年前和老爷一起……”赵妈眼中有泪流出,话都说不出来。

“怎么了?”童玉锦看赵妈伤心,心情也不好。

“船沉了……”赵妈用袖子擦眼泪,哭得不能自已。

童玉锦直到现在才知道佟家男主人是怎么死的,原来是沉船,童玉锦伸手拍了拍赵妈的后背,安慰她别伤心。

赵妈见一个小孩子这么会体贴人,倒是心生几分欢喜,话也多了一些,边清衣服边说道:“你是不知道,两年前不光我们家老爷的船沉了,好几家大船队的船都沉了,死了不少人呢,像我们家老爷这种身份的,好像还有一家,据说是什么商号的长子嫡孙出来历练的,没留个后就死了,你说作孽不作孽!”

“是挺可怜的!”

“唉,人生在世哟,真是……死了的人是去了,活着的人却更受罪,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来的!”赵妈再次哽住。

“赵妈……”童玉锦再次拍了拍她的后背,喉头也哽住了,赵妈中年丧夫丧子,自己的父母呢,人到晚年白发人送黑发人,岂不是……

一时之间,一老一小都沉浸在自己的悲痛之中。

水井边上有几棵泡桐树,在初秋的微风中,有叶子落下,落到赵妈的洗衣盆里,一下子惊醒了两个悲伤之人。

童玉锦抹了抹眼泪,“遇到暴风雨了吗?”

“嗯!”赵妈哭着点点头,“可是……可是每年都会有暴风雨,偏偏就那年出了事,听说近千只船上的淮盐都没了,被水泡发了!”

“盐船?”

“嗯”

不知为何,童玉锦嗅到了阴谋的味道,难道做律师做久了,都有疑心病,自己对自己笑笑,真是闲得慌。

赵妈却打开了话匣子,“我听人说,那年的淮盐因为年景好,出得特别白,颗粒又大,拿去做朝贡的!”

“那死了多少人?”问完童玉锦就后悔,这跟自己有什么关系,要自己多事问一句。

“多得去了,船夫、管事、商家、纤夫……怎么也得上万人吧!”赵妈想了想回道。

“什么?这么多?”童玉锦震惊的差点摔倒在地。

“嗯”

“那岂不是轰动朝野?”

“差不多吧,我一个妇道人家也不懂!”

“在哪个河段?”

“听大掌柜说在什么大运河!”

“大运河很长,我是问在哪一段?”

“不知道,说是离京城十多天的水路!”

“居然在天子脚下不远处,那还真……”童玉锦说不出是真够胆大的,还是说真有可能就是暴风雨,反正跟自己没关系。

就在童玉锦准备站起来往别处走走时,赵妈又说话了,“我经常对我的妹妹说,能在岸上买房子就在岸上买房子,干嘛以船为家,飘泊不定的!”

“以船为家?”童玉锦从没有听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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