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小喽喽随意站立的姿势不见了,直起身子紧张的叫道。
张掌柜瞟了一眼,看对方似乎不是作伪:“真不知?”

“张掌柜,你不是不知道,我们夜里入活,白天拐到前面沙嘴里,还真不知近两天码天上有什么事?”王瘦子没敢说,东湖来了贵人,这几日白天像他们这样的船都躲在避口塘里没敢动。

“那你们大白天的可真睡过头了,连这群叫花子都不知道?”掌柜的心想,自己做什么营生不知道吗,竟被一群花子给白活了。

“行,别说了,兄弟知道了,我得回去叫人!”小喽喽转身准备走人。

张掌柜叫住他,“王瘦子,跟你们老大说一声,在我店里可不行,出了这个店门,你们爱咋咋的?”

王瘦子瞟了一眼口气不好,“知道规矩!”心想,他奶奶的,不就是铜子入了你们口袋嘛,看来得卖了花子才能收回本了。

童玉锦里里外外清洗了三遍,才觉得自己是个人,一个活着的人。

当他们从香汤池出来时,已经快一更天了,童玉锦给店小二几个铜子,“小二哥辛苦了,我们洗了一把澡后,发现肚子又饿了,准备到门口吃点夜食,要不你先……”

店小二看了看手中的铜子,又看了看童玉锦,发现前前后后都是这个女娃在做主,要给铜子就给铜子,想干嘛就干嘛,在自己家里可不行,哪有孩子当家的,转念又想道,难道这个女娃是富贵人,这些跟着的是下人?那倒合情合理了,他已经听掌柜说王瘦子老大要逮人,心想也好,你们自己要到外面,被人抓了、打了、卖了跟我们店没关系,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提着气死灯晃晃悠悠回去了。

卢宝柱见店小二走了,悄悄走到童玉锦的身边,“打听好了,有个倒夜香的小后门,我刚才去时刚好有人在倒夜香。”

“除了倒夜香的,还有其他人吗?”

“看不分明……”

童玉锦深吸一口气,看了看一大家子,而且是从乡下来的一家子,什么社会阅历都没有的乡下一家子,只能豁出去了,只能看他们的运道了!

童玉锦让他们往后巷口去,自己去了前门,探头看了看,拐弯的墙角处有影子,而且不少,不动声色的快走几步,估计赌船知道他们的骗局了,一溜烟跑到后巷,靠近童家书和卢宝柱,“你们两人先出去,如果遇到把他们引开,引开甩掉后去南码头,我们在南码头会合。”

“嗯,好。”卢宝柱和童家书饱食一顿后,对童玉锦已经言听计从了,郑重的点了点头,“我们会小心的!”

“如果被抓住,大喊大叫,引起打更或是巡衙人的注意,实在不行,大叫‘走火了’!”

“走火了?”童家书不解。

“对,只有这样,小巷里的人才会起夜出来看外面发生什么事了,你们才好脱身!”

“明白了!”两个半大小子抿了抿嘴,看了看外面,从倒夜香的门头爬了出去,没一会儿,就听见嚷嚷声,似乎只有两个人,一个好像去了前巷报信,一个跟了出去。

童玉锦等了一会儿了,听不到脚步声,让卢阿七爬上墙头看外面。

童玉锦在下面问道,“有人守着吗?”

“没……没看到!”卢阿七用力张了张黑漆漆的胡同,没看到什么。

童玉锦思索了一下,“你下去,到胡同里看一圈!”

卢阿七点点头,攀过门头跳了下去,过了好一会儿,卢阿七才拐了回来,站在门外小声道,“没人。”

“知道了!”童玉锦还是不放心,让童玉绣和童氏带着几个小的先跑,然后让卢阿七和卢氏背着童秀庄等了一会儿再出去。

她断后,想了想,买了香汤池的气死灯,又到澡堂里拿了换下来的破旧衣服,跑到后院柴火房做了几个火棒,以备后用。

胡同深处,两个半大小子引了一拔人,还有一拔人等在拐角处,见先后出了两拔人,有人要追上去,其中一个制止道,“等一下,还有一个,多一个多卖一份价钱!”

“还是起柱哥聪明!”

“去你娘的,别说话。”

“哎……”

童玉锦出后,随手关了门,气死灯在夜色中明明灭灭,仿佛鬼魅魍魉,刚刚洗澡换新衣的喜悦被突如其来的紧张感代替了。

童玉锦手中不仅有气死灯还有一个已经点着的火棒,头一抬,见有人朝自己这里跑过来,连忙扔了一个火棒,八月天气晴朗,空气中虽有露水,还是比较干燥,一个火棒点着追来人的衣服,瞬间烧着了。

童玉锦没命似的向前奔跑,边跑边大叫,“走火了,走火了!”边跑边用气死灯点火棒,然后往后扔,一路向南码头奔去。

走火了……走火了……!

果然让巷子里的人都醒了,看着家家户户的灯火都亮了,赌船上的头头大叫不好,暗想道,听说京都来的贵人还没走呢,会不会惹上事呀!赌船上的人一个晃神就慢了一大截。

童玉锦拿出百米冲刺,不,后面有鬼追的神速往前奔跑,渐渐的就要赶上先走的两拔人,这时不知从哪个胡同里穿出一辆黑色马车,眼看着就要撞上自己,她心想,不会吧,自己竟然不是饿死的,求生的本能,让她瞬间跃起,双手扒上了马车的车棱,可是扒在马车上摇摇欲坠,马车一个晃荡就能让她掉到地上粉身碎骨,额头上的汗大颗大颗掉下来,怎么办?该怎么办,眼睛迅速找着最佳着力点,发现骄门就在不远处,似乎还有人朝外面看过来,看样子是古代权贵,为了小命,她不管权不权贵了,用了吃奶的劲,甩了自己的下半身,一个鲤鱼打挺跃到骄门前的踏板上,掀开帘子就滚了进去。

滚进去后,童玉锦也没空去看是什么权贵,迅速站起来掀开骄窗,看到后面赌船上的泼皮无赖停住了追赶的脚步,她明白,是这驾显贵的马车起到了作用,松掉骄窗帘布,瘫倒下来,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想着刚才惊魂的一幕,现在才发现自己浑身发软,腿脚发麻,低下头双手捂脸,这样的日子仅此一次还是刚刚开始,她不得而知,蜷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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