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光阴蝉的喜悦
“钱!”

少年似乎努力,嗓门也随之提高。

他有些不满的看了一眼那些随从,虽然没再说什么,可眼中流露出的不耐烦,却十分明白。

随从知道,自家这位公子怕也是骑虎难下了。

少年想要将军高余,谁料想高余却反将军了少年。

这时候,他若退缩,传回去定然颜面无存,甚至还会连累其他人倒霉。

罢了,就随他去!

随从取出了一摞钱引,交给了少年。

“五千贯,我扑你!”

少年把五千贯钱引放在横板上,瞪着高余,恶狠狠道。

就不相信,十比一的机会,我会输给你?

“来来来,开扑了,小郎君一扑一,大郎君一扑十,有没有人扑一回。”

围观者,一阵哗然。

但很快的,就有人在一旁做局开赌。

汴梁人好赌的毛病,在这一刻表现的淋漓尽致。在他们眼中,这世上无物不能扑。

“我扑大郎君,一百文。”

“我扑小郎君,五十文。”

随着少年把钱放在横板上,只一眨眼的功夫,围绕着这书画摊子,就组成了大小四五个局。

只看得马大壮目瞪口呆,嘴巴张得老大。

“两位官人,开始吧。”

“我先来。”

商贩退到一旁,一脸笑容。

这一局,他怎地都不会赔了。横板上这六十七个卷轴,加起来也不过一贯钱,是他从米芾旧宅中淘来的废纸。少年一个人,就让他回了本,他这心里又怎会不快活。

少年也不啰唆,走上前来。

“是路边货,也拿来贩卖。”

“这算什么,小孩子的鬼画符吗?”

他也是个爽利的人,一个接着一个拿起卷轴打开。

只是,一连四五个卷轴打开后,他的动作就变得有些缓慢了。

好半天才打开一个卷轴,结果依旧失败。少年一开始,还自信满满,可慢慢的,就有些犹豫了。

高余站在一旁也不阻止,只静静看着那些卷轴。

片刻,他突然闭上了眼睛。

但没想到,当他闭上眼睛后,却依然能够清楚的看到那些卷轴。在众多卷轴中,他看到了一抹光晕,非常奇异的光晕。那是少年身前的一个卷轴,看上去有些古怪。

高余,猛然睁开了眼睛。

光晕消失,一切又恢复到原来的模样。

少年小心翼翼拿起身前一个卷轴,却犹豫两下,又放下来,拿起旁边的一个卷轴。

“哪里有米南宫的字画,你不会是骗我吧。”

少年打开卷轴,却一无所获,便忍不住向那商贩看去。

商贩道:“官人休要冤枉小底,小底在这白虎桥下作字画摊也有一年,你可以打听一下,小底可曾做过假?这里面,确实有我从米南宫家中淘来的字画帖,但其价值,小底并不清楚。官人只管找,小底做扑从来是真材实料,绝不会有半点虚言。”

“若是让我知道你骗我,定不饶你。”

少年恶狠狠道,眼角余光一撇,却见高余在一旁,正盯着那些卷轴。

眼珠子滴溜溜一转,他突然退后两步。

“兀那鸟厮,你来挑吧。

我还有三次机会……你这么一旁站着,有些欺负你。就让你先挑,免得胜之不武。”

只要他没有挑中,那我就立于不败之地。

他还有三次扑的机会,可说实话,这三次机会对他而言,却成了一种莫名的压力。

高余看了他一眼,“你可别后悔。”

“我不后悔!”

少年强打精神,大声说道。

高余点点头,也不客气,走上前一把将之前少年拿起又放下的那个卷轴拿在手里,而后便退后三步。

“我扑完了。”

这么快?

这厮,好像没有丝毫犹豫,难道说……

不仅是少年吃惊,就连围观众人,包括那商贩,也吃惊不小。

“你……”

少年有些心虚了!

他看了高余一眼,嘴巴张了张,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心里压力更大了……这可是一百贯!虽说他每个月的月例不止这些,可一下子输了一百贯,这心里面还是有些承受不住。是的,少年觉得,他这次已经输给了高余。

拼了!

但是,少年却没有退路,只能硬着头皮,又挑选了三个卷轴出来。

“咦?”

当少年打开其中一个卷轴后,突然愣住了。

旋即,他露出惊喜之色,颤声道:“海岱诗,这是米南宫的海岱诗,富贵,掌灯。”

富贵,便是之前等高余的那名随从。

听到少年的呼喊,他也一愣,旋即喜出望外。

这一下,一百贯保住了!他连忙借了一支火把,走上前,为少年照亮。

“米南宫的笔法独特,很容易辨认。

比如,‘门’字的右角圆转、钩竖的陡起,集自颜真卿行书之法;而其体势,外形竦削,乃仿自欧体……没错,这的确是米南宫的海岱诗,但并非市面上所熟知的海岱诗。我听人说过,当年米南宫写海岱诗的时候,曾说‘三四次写,间有一两字好’,这应该是他写坏的海岱诗……哈哈哈,没想到,我居然能扑中他的真迹。”

少年大笑,得意洋洋。

火光下,那卷轴上的字迹栩栩如生,有对书法了解的人,更一眼认出是米芾的字。

“真是米南宫的字!”

那商贩,更是满脸笑容,上前道:“恭喜大官人,贺喜大官人,没想到这米南宫的真迹,竟被大官人所得,可喜可贺。”

不管他心里怎么想,愿赌服输,他不能表露出来。

这是职业道德,既然他摆了摊子作扑,那就要承担相应的风险。更何况,他已经赚了,所以也没有什么值得后悔。这,是汴梁人做生意的规矩,他也必须要遵守。

这海岱诗一出,似乎胜负已分。

少年更是万分得意,看着高余,扬了扬手中的卷轴。

“怎样,认赌服输吗?”

“我不识得米南宫的字,不过既然有人认出,想必是不假。”

“那,你可输了!”

少年万分高兴,得意洋洋道:“如此,这一百贯我可就要拿走了,还要多谢你的慷慨。”

“慢着!”

就在少年让随从过去拿钱的时候,高余却上前一步,拦住了那随从。

“我是说你扑到了米南宫的字,可我并没有说,我输了啊!”

高余笑眯眯看着少年,旋即对围观众人道:“敢问诸君,可有饱学之士,为我鉴别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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