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伯通让王管家给邱哥儿另外安排了一间上好的房屋。原来金莲堂建好之后,前来学道的人着实不少,周伯通就把那个院落的东西两侧设为客房,已备远道而来的道徒们住宿使用。邱哥儿来到周家之后,原本和美玉王住在客房,后来王重阳吩咐周伯通不得对邱哥儿给予特殊优待,只让他与众道徒一起居住,周伯通一直以为王重阳早晚会收邱哥儿为弟子,因此对他的指令一概应允。无奈如今他一再恳请王重阳收下邱哥儿,王重阳却总是推三阻四,令周伯通着实不满,一气之下就带邱哥儿来到前院,让他住进王管家安排的上房之中。
周伯通看到邱哥儿的时候,邱哥儿正满头大汗地在院中和家人一起忙碌,周伯通一把扯了他径直领到那上房之中,对他说道:“以后你就住这儿了。”

“师叔,我和大家一起住挺好的。”邱哥儿说道,金莲堂中的客房较少,人员多时就常常是六、七个人住一间房子,房间狭小,条件简陋,如今这间上房却着实不同,从外面看是雕梁画栋,里面装饰则辉煌精美,整个房屋宽敞明亮,和原来的住处确有天壤之别。

“那样的房子以后你就不用去住了。”周伯通气冲冲地说道,他自己也说不上到底哪儿来的无名之火,说完又把王管家备好的衣服拿了一件递到邱哥儿手里:“换上新衣服。”

邱哥儿看看手中的新衣,光滑柔软的蓝色绸缎闪着淡淡的光泽,花饰精美,正是平常富贵人家公子最喜欢穿的新潮服饰,他连忙推辞道:“师叔,我不能穿这样的衣服,穿了这样的衣服我怎么干活啊?”

“以后那些粗活你不用干了。”周伯通说道。

“那怎么行啊?”邱哥儿说道,“陆伯年老,家中的花草无人照顾,我出些力也是应该的。”陆伯正是周伯通家原来的园丁,已是六十多岁了,由于多年劳累,人显得尤其苍老,此时园丁的那些活是再不能干了,邱哥儿接下园丁的活儿后平时倒多蒙他指点一二。

“说不让你干你就不能干了。”周伯通赌气地说道,“以后你就权当我周家的三公子吧!”

这时王管家也笑道:“邱公子,以后你就在咱家安心享福吧,我家老爷这是要把你当成自家公子看待呢!”

“这怎么使得?”邱哥儿一听立刻慌乱起来,“师叔,我还要跟我师父出家修道呢,您如今把我留在你家又怎么行呢!”

“你叫他师父,他却说并没有收下你,你这不是一厢情愿嘛!”周伯通看邱哥儿仍然叫王重阳师父,不由气恼地说道,“人家只是一味地不收,你又能怎样?”

“我想师父他老人家肯定是有自己的想法,他一天不收我就等一天,一月不收我就等一月,一年不收我就等一年!”

“一辈子不收难道你还真等一辈子吗?”看邱哥儿那仍然满含希望的样子,周伯通不由更加气恼起来,“既不能入门做弟子,倒不如在我家踏实地做个富贵公子爷也好,过段时间我就给你在外面寻得一家店铺,再娶个如花似玉的美媳妇,一起和和美美地过个小日子,不也挺好?”

“不不,师叔!”听周伯通这样说,邱哥儿羞得满脸通红,“公子爷我是不能做的,媳妇更是不能娶!”

“为什么?”周伯通问道,可是邱哥儿却只是摇头摆手,一个劲儿地说不行,可是要让他说为什么不行他却又说不上个子丑寅卯来,倒把周伯通弄得更加郁闷。

这时天已晌午,周伯通就叫家人在这上房之中摆下酒宴来,菜肴极其丰盛,红烧鲤鱼,香酥子鸽,香芹百合……荤素俱全,色香味美一样不差。

“老爷,平时您自己用饭都没有这样丰盛啊!”王管家看着家人仍然在流水似的向桌上上菜,伸长脖子咽下了满溢的口水说道。

“以后我就照这样让邱哥儿吃!”周伯通说道,看了一眼垂涎三尺的王管家,揶揄道:“瞧你这点儿出息,行了,你别在这儿伺候了,自己也去吃饭吧。我要和邱哥儿好好地边吃边聊。”

“哎,好嘞。”王管家说完赶紧向厨房跑去,他知道厨房准备宴席常常往多里备货,如果自己去得早了说不定还能赶上吃些上剩的珍馐美味,周伯通于这一点一向是无比慷慨的。

邱哥儿坐在桌旁,看着满桌的鱼肉蔬菜:“师叔,这也太丰盛了吧?我是早就断了荤的,如今也还一直是素食,这一桌的肉菜恐怕只有您自己享用了。”

“吃什么素啊!?”周伯通自己已经开动了,此时夹了一大块鱼肉放在邱哥儿的碗里,“你如果像马钰一样出家修道,我是肯定不会劝你开荤的,但是人家不是没收你嘛,你尽管放开了食荤又能怎样?”

“师叔!”邱哥儿为难地把碗里的鱼肉放在前面的小碟子上,只管夹了盘子里的素菜来吃,一边吃一边说道:“师叔以后也不用让厨房准备这样多的菜,我和你两个人又怎么能吃得了这么多?再说,每天听完课后我和那些师兄弟们一起在金莲堂吃就可以了,又何必单备一桌呢?”

“不行,”周伯通一边吃一边摇头,“金莲堂的饮食尽是粗茶淡饭,我怎么忍心让你去吃那样的苦?”

“可是师父他们都在那儿吃,又有什么苦可言?”邱哥儿说道。

“王重阳一直跟我说他就没收你当弟子,你怎么还叫他师父!”周伯通怪眼一瞪说道。

“哦,王道长他们都那么吃,我又有何不可?”邱哥儿看周伯通生气,改口说道,“再说,吃那样的饭食我心安理得,修道有进也让我心花怒放,倒是如今住这样的房子,吃的又是这般的丰盛,倒让我如坐针毡,心里着实不安!”

“这又有什么不安?”周伯通觉得自己把邱哥儿带进这上房后就没有一件事让他顺心,此时脸上更显出些恼怒的样子,“这样的房屋,这样的饮食我不也是吃用了几十年?难道说我就不如别人了?若从修道那一方面来说,王重阳都一直在夸奖我,说马钰都及不上我的。”

“师叔天赋异禀,原本非寻常人可比,自七八年前见到师叔,我就着实佩服得很。不过我天生命运坎坷,命中并没有此等福分,因此并不敢多享。”邱哥儿说道。

“若说命运嘛,唉,这我倒是最难说的了。”周伯通听了邱哥儿这样说,也不由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我也知道你常常慨叹自己‘被饿死’的命运,心中一直忧虑不已,不过只要你在我跟前,我就总不想让你受那份苦去!如果王重阳真收了你做弟子,这改命一事还有希望,不过如今他却只是这般的固执,我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道理。真是想起来就让我气愤难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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