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当王重阳带着弟子们回到烟霞洞的时候,马钰和邱哥儿已经在洞口候着了。谭处端等人看到马钰脸上虽然仍是有些讪讪的,但是与昨天相比已经略有和缓,人也显得轻松了许多。几个人进得洞来又看到石桌之上已经放了不少馒头、大饼之类的食物,还有几块十分精细的点心,样貌各一,品类繁多,看起来绝非是一家之物。
王重阳看着桌上的物品,点点头,问马钰:“这是你自己要来的,还是邱哥儿要来的?”

“回师父,是我和邱哥儿一起要来的。”马钰说道。

“你感觉如何?”王重阳看着马钰问道。

马钰脸上微微一红:“弟子原本以为,横在自己面前的就是一座高山,再也无法逾越过去的,如今也只是心里鼓起劲往前多迈进了一步,轻轻地也就过去了。”

“嗯,原当如此。”王重阳微微点头,“为师也并不是一定要你们去以乞讨为生,而是想通过这种苦行来让你们能够放低自己,以更能体会他人的心境,修炼出自己的平等之心。我们修道之人多离群索居,其本意原在提高个人修为,在道德、能为方面异于常人、高于常人实属正常,有的人或许其修为尤其高超,更被人称之为‘神仙’,这都并不出奇。只是若没有这平等之心,自视甚高,或视他人如草芥,即便其能为大如神仙,却不能体会他人疾苦,又如何能够救人之急,悯人之苦,又如何能够有益于他人?恐怕只会如‘高山孤月空自悬,纸中观花枉好色。’于人并无实际的用处,这再高的修为如果于他人无益又有何用呢?”

“是,师父,弟子知道了。”马钰点头称是,其他弟子们听了也都心有所动,颇有顿悟。美玉王在一旁听了也不由轻轻点头,心想:“这王重阳实在是高人一筹,原来这出门讨食还有这么重要的用意。他是道德修为如此高深之人,只是却为什么始终不收邱哥儿为弟子,难道其中又有什么奥妙不成?”这么一想就看向邱哥儿,邱哥儿正专注地看着王重阳,频频点头,显然也自觉受益不浅,并没有因为王重阳一直没收自己而心存芥蒂。“唉,虽说没收他为弟子,哥儿究竟也有了聆听受教的机会,他年龄尚小,以后说不定还会有机会的。”

马钰一旦迈出了这第一步,以后几天的值日就显得轻松起来,又加上邱哥儿每天自愿作陪,接下来几天很快就过去了,进山第八天之后换作了谭处端值日,马钰和邱哥儿随王重阳一起进山静修。谭处端于这一节倒很轻松,每次都是开心而去,满载而归。

冬去春来,山中的春天转瞬即逝,夏季到时天气倒也不显得有多么炎热。转眼到了八月份,这天上过早课之后,王重阳没有催促弟子们马上进山,而是闭目微坐,轻捻手指,过了片刻睁开双目,对候在一旁的弟子们说道:“如今全真庵有事,我们今日就返回宁海去。想来这半年时间你们也颇有进益,回到全真庵后为师会另有一番安排,你们还需时刻勤谨,于修行之上万不可懈怠。”弟子们纷纷点头称是。

“大通,如今这全真庵的事你可先回去处理,”王重阳看向一旁的郝大通,说道,“你且带王处一和刘处玄先行赶回,你们回到全真庵以后,先去范明叔家看他现在是何种情况。”郝大通三人答应,王重阳又说道:“我和马钰、谭处端他们在后面慢行,我们去周伯通家,范明叔家的事你们如果解决不了,可直接去周伯通家找我。”

“是,师父。”郝大通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师父,范明叔有什么事啊?”

王重阳微微一笑:“他自己惹出事来,如今自己却处理不了,你们且去看上一看就知道了。凡事皆有因才有果,所谓妖魔鬼怪多是心生,遇到此类事情记得切勿轻易动用法术,万事皆从心头起,还需教人以修心为要。”

“是,师父,我们记下了。”郝大通他们心下狐疑,但是知道此刻师父也绝不会再多透露些什么,就赶紧打点了行装匆匆出发返回宁海。

王重阳看向邱哥儿:“哥儿,你是和我们一起回宁海还是留在这山中?”

“当然是要和道长回宁海的。”邱哥儿毫不犹豫地回答道,“我好不容易才找到道长,又怎么能轻易离开呢?”

“呵呵呵,”王重阳捻着长须仰头大笑,“就算我对你再如何严苛你也不怕吗?”

“不怕!”邱哥儿挠挠头说道,“虽然我现在并不大明白,不过我想道长一定有自己的道理。”

“老伯呢?”王重阳看向美玉王。

“那还用说,我虽然年纪大了,不过听道长讲道也颇受益,自然也是要跟着去的。”美玉王说道,心中却想:“邱哥儿要去,我自然要跟着,我总要看着邱哥儿拜师圆满才能放心。”

“好,那我们就一起回去。”王重阳说罢站起身来,吩咐马钰和谭处端各自收拾行囊,准备返回周伯通家中。

一路之上,王重阳并不急着赶路,只是且走且停,显得很悠闲的样子,得空了还会给马、谭、邱、王四人讲讲历史典故、神仙故事,这些故事马钰和谭处端之前还从没听王重阳讲过,此刻听着师父轻松地讲故事,再看师父的神色更与之前大不相同。谭处端心下好奇,有一天就问师父:“师父如今神色与去时大不相同,不知道是什么缘故?”

王重阳微微捻须一笑,看一眼邱哥儿和美玉王:“本次进山原为消除你们的凡心,以图修业有进,没想到你们倒各自用心,着实令我欣慰。另则,为师此次从陕西远来山东传道,如今七朵金莲俱已在眼前,又如何不喜呢?”

“不知师父说的七朵金莲,又是什么?”谭处端问道,这次王重阳却只是含笑不语,而是转头看着马钰问道:“马钰,你在周伯通家时,庵堂建得如何?”

“师父,我看周伯通家着实宽敞,就建议他把空闲的院落整理出来专门辟了一座庵堂,我出来时他正使人建墙辟门,现在应该已经建好了。”马钰答道。

“不错!”王重阳微微一笑,“如今回到宁海,你和处端就在周伯通家协办与我办起‘金莲堂’来,有这庵堂我们更可广招门徒,弘扬道法,才不虚我山东此行,也能成就你们的一番功德!”

“是。”马钰和谭处端齐声答应道。

王重阳看着邱哥儿和美玉王,说道:“邱哥儿,之前你这周师叔每次见到我都要向我念叨你一番,对你只是赞不绝口。如今见到你,他却不知道有多高兴!”

“周师叔待我们一向好得很!”邱哥儿说,“当时如果不是遇到周师叔,恐怕我和爷爷都不知道怎么办呢!”

“咳咳咳!”两个人正说着,却听到美玉王突然一阵剧烈咳嗽,邱哥儿连忙扶住美玉王,“爷爷,你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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