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沉寂良久,王重阳缓缓问道:“德瑾,刚才我说的五首丹诀你可记熟了?”
“记熟了,不过一时却又不大明白。”和德瑾说道,“师兄得空多给我解解才好。”他深知王重阳于修道上最下功夫,想要劝他不再整日醉酒,当然要先归回正道,让他给自己讲道,倒是劝他回归正道的有效途径。

王重阳轻轻一笑:“德瑾,你以后自己慢慢悟吧,我这就要去了!”

“师兄往哪里去?”和德瑾问道,此时天色已晚,山色苍茫,暮霭沉沉,可不是出行的好时候。

“我就往那里去。”王重阳指了指整个下午自己一直醉卧的那块石头,“灵阳一番话倒给我指了一条明路,恐怕现下我倒只有这一条路好走!”

“那里怎么能去!”和德瑾想起李灵阳说的要挖一个坑的话,想师兄醉着可是比我醒着的都听得清楚,记得明白,现在不知道他说的是气话还是真话,连忙阻拦道:“灵阳说的都是气话,那石头坚硬无比,平时做个石桌石椅倒还可以,却怎么到那里去住?师兄别开玩笑,我们且回到草庵之中,每天继续清静修行就是了。”

“清静修行以后恐怕于我不大适宜了,”王重阳缓缓说道,“德瑾,我们就此别过!----往昔王害风,今日活死人。闲寂真虚静,数载待佳音!”王重阳念罢,微一拱手,不知道念了句什么诀,那块石头豁然打开,王重阳轻轻一跳,跳入石中不见了踪影,石头又悄悄合拢来,恢复如初,就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师兄!”和德瑾不由大骇,素日虽然知道王重阳道行颇深,没想到却已经到了这种地步,这可不是活神仙一般嘛!这样一想,又不知道王重阳此一去是吉是凶,不过听他说道:“数载待佳音。”我原本在此山中清修为务,从此以后多加照拂这里,待他佳音也就是了。

当下和德瑾就起身回到了草庵,和李灵阳说起这事,李灵阳却只是不信:“和师兄想是眼花了,这平白一跳怎么就能够跳得没了踪影?想必是王师兄和你开玩笑,藏在什么地方了。待明日我和你再一起寻找就是了。”

待得天明,李灵阳一贯勤谨,先是在草庵前打一趟拳,然后就是把草庵周围打扫一番。待他打扫到昨天王重阳那块大石处,却不由惊叫起来:“和师兄,你快来看!”声音莫名惊诧,倒好像大白天见了鬼一般。

和德瑾从来没有听过李灵阳这样的惊慌,连忙跑过来察看,不由也惊呆了:原来在那块大石上凭空添了几个大字:活死人墓,字大如斗,字迹深有寸许,好似刀削斧刻一般,但是字迹转折之处却是无比婉转圆润,看得出来就是王重阳平日的笔迹。在石头的四周,方方正正地种下了四株海棠树,海棠花枝在风中乱颤,叶片摇晃,花朵傲然,在山风中显得娇艳异常。往地上看,地上却连一丝新挖过的痕迹都没有,倒好像这海棠已经在此地生长了多年一样。

“师兄,看来你昨天说的都是真的!”李灵阳呆呆地看着墓石,喃喃说道:“我只不过是说句玩笑话,王师兄怎么就当了真?在这沉甸甸的大石下面,人又怎么能活得过一天!师兄,我们不如合力把这大石推开,把师兄挖出来吧!”说罢就要回庵中找工具,要动手把这活死人墓挖开来。

和德瑾连忙伸手阻拦:“灵阳慢来,昨天师兄临走之时曾对我说:往昔王害风,今日活死人。闲寂真虚静,数载待佳音。看来这只是他的一种修行,你我既看不懂,想来也模仿不得,更不应该出手阻碍,恐怕倒误了师兄的修行!”

“我真真的是看不懂了!”李灵阳只是摇头不已,“若说他得了道,每日里却能做出那样的行状,若说没得道,这活死人墓寻常人恐怕连一天都过不得!这王师兄行事,实在是疯疯癫癫,这回自己跳到墓中,怕是九死一生了!”

和德瑾却只是微笑:“师弟,你大可不必胆战心惊,师兄自然有他的计较,我们就且在这儿待他几年,一边自己清修一边等他出墓,恐怕到时的光景更是出乎我们意料呢!”可是李灵阳却只是懊恼不已,口口声声说是自己逼死了王师兄,非要挖开活死人墓,把王重阳救出来不可,幸亏和德瑾费力阻拦,他最后才悻悻地作罢。时间一久,他就慢慢地只把这里当作王重阳的墓一般。

当下两人也就照常各忙各的,和德瑾每天里都要把那五首丹诀背诵一遍,在心中慢慢领悟修习,每天进境颇慢,有时候更是一无所得,他虽偶尔怀疑,但是想到王重阳后来的神通,知道丹诀自有它的奇妙之处,所以虽然没有进境,却也能够耐住性子,每天只是用心参详。

李灵阳仍然每天勤于清扫草庵周边,每每看到那写着“活死人墓”的大石,就总会想起自己那天赌气说出的一番话来,心中自是懊悔不已,觉得是自己亲手把王师兄推进了这暗无天日的活死人墓,于是每天总要到这墓前来坐一坐,偶尔还要像往日跟王重阳谈心一般说上几句话。

时间过得很快,眼看已是盛夏,转眼又到了七月,到七月十五晚间,一轮明月照耀得终南山如同白昼一般。七月十五中元节原本是民间祭祖的节日,少不得要准备些酒菜、纸钱到坟前焚烧、祭奠。李灵阳心中一直疑惑王重阳是被自己逼进了墓地之中,平时心中懊恼,到了这天心中更是郁郁,吃过晚饭便提了酒菜、纸钱到活死人墓前祭拜。

李灵阳先是把酒倒入一个杯中,放上大石,又挑选了以前王重阳爱吃的几样菜肴放上去,然后他抬头望天,低头看石,点燃了纸钱,嘴中只是喃喃自语:“师兄,你泉下有知,李灵阳我来看你来了,师兄你别怪我平时口无遮拦,我这也都是为你好,怕你一味地醉酒耽误了修行。师兄,如今我们天人永隔,从此再难相见,你若还是想喝酒,就只管喝吧,今天我特意给你备了好酒好菜,师兄别客气,只管喝个够!”

李灵阳正说到伤心处,却听到身后响起轻轻的脚步声,一阵山风也似的卷过一个人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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