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均二人现在站在山谷中,着实很头痛。
“爹。”正则身旁,那个紧紧攥住正则手臂、粉雕玉琢的粉衣小女娃,正仰着一张可爱无比的小脸蛋,扑闪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脆生生地冲正则叫道。

“我不是你爹。”正则的表情十分精彩,恐怕灵均认识正则以来都没见过他这么多面部表情。灵均第一次意识到了正则脸上还是有面部肌肉的。

“爹。”小女娃不二话,坚持一个称呼不改口,小小的脸上神情严肃认真,不激动不耍赖,模样简直像正则的缩小版。

如果不是灵均亲眼看着这两三岁的小女娃是从虚灵花中化生而出,他简直就要怀疑这孩子是正则在外面跟哪个“小美美”、“小丽丽”暗结珠胎得来的了。

“小娃娃,你叫他爹,那你叫我什么?”灵均看着眼前这个和麟儿一样与正则长得一般无二的小女娃,觉得十分新奇有趣,忍不住也想逗弄一番。

“灵均。”小女孩瞥一眼灵均,算是打了个招呼,而后又将一双水灵灵的大眼黏在正则身上。

灵均顿时吃瘪——不带这样搞特殊待遇的哈,连叫个爹都要看碟下菜吗?

“变回去。”正则被这么可爱的小娃娃抓着,不为所动,冷冷命道。

灵均愣了愣,这才明白过来正则是要这个小女娃变回她原来的人形面孔。

小女娃的眼里霎时升腾起汹涌泪水。

嗯,爱哭这一点也跟麟儿十成十的像。

许是见这女娃娃跟麟儿模样相仿,灵均动了些恻隐之心,思忖片刻,自以为抓住了小女娃变成正则模样的核心,于是俯身摸着她的头道:

“小娃娃,要是你不喜欢你原本的模样,你也可以变成我的模样,我不介意。”

正则斜睨灵均一眼。

谁知这小女娃十分高冷,不动声色地从灵均手下把小脑袋挪开,瞥一眼灵均,又把头转向了正则,一个甜脆却残忍的字从那张樱桃小口中抛出:

“丑。”

灵均顿时想一个巴掌把眼前这个小东西给拍粉碎了,或者一个远抛把这小家伙甩到四界开外去。

这个女孩子一点儿都不可爱!

正则睨灵均一眼,目中有揶揄的嫌疑。

灵均当即就把这女娃娃扯开,两手牢牢抱住正则眼眶胳膊:

“你哪儿来回哪儿去,少在这里乱认爹!我男人是你能乱叫爹的吗?”

小女娃方才没下去的泪水又开始在汹涌。

正则好笑地瞥灵均一眼:“她哪儿来回哪儿去,迦南封印怎么办?”

灵均这才省起这小女娃的原身是虚灵花,讪讪道:“你乖乖跟着我们,但你不能叫他爹,你要叫我们主子或者哥哥。”

小女娃将一双恳求又凄切的眼转向灵均:“爹。”

灵均被这一声“爹”和这一双哀怨动人的眼给刺激得羞愧尴尬,莫名觉得自己好像在虐待儿童。

“好吧,允许你叫我们爹,但你得记住了,只是叫我们爹,但你绝对不是我们的女儿!”灵均让步道。

他可不能在外面乱认女儿,不然麟儿那小家伙知道了又要哭得稀里哗啦,然后在心里念一万遍“爹爹们不要麟儿了”。

说到麟儿,还真有些想他了,要不过几日回龙宫看看小家伙?

小女娃一听灵均松口,方才还哀怨的神情立刻又归于严肃,走到正则的另一边胳膊旁,小小的手一抓,对着灵均就是一句:

“灵均。”

灵均剎时气得想吐血——翻脸无情有没有、心思诡诈有没有!

接收到灵均愤怒的目光,小女娃不为所动。

正则眼角升起一丝笑意。

“你以后就叫忆君,跟在我们身边,不得随意离开,不得胡闹。”正则清冷的眼看向小女娃。

小女娃仰起玉雪可爱的脸,郑重地点下了小脑袋:“忆君听从阿爹命令。”

灵均在这一瞬间感受到了来自另一生物的威胁。

正则转过头,被灵均抱着的手臂反转过来将他轻轻一搂,温柔的话语便在耳边呢喃:

“我心里从来只有你。”

灵均面上顿时泛起两抹可疑的红晕:“你表白个什么,我灵均小爷难道还会跟一个女娃娃吃醋?”

正则眼带笑意,看着他不说话。

好吧,也就有那么一点点吃醋。

正则见怀中人如此别扭,微微摇头,便搂着他向山外走去。

“跟上来。”正则头也不回地命令忆君道。

忆君便化为了一枚墨黑色的琉璃耳扣扣在了正则的左耳上。

灵均看着正则白皙圆润的耳垂上那一粒小小的黑色耳扣,心内再一次感叹眼前人的好样貌,如此娘娘腔的配饰挂在他的耳上,非但没有折损他的男子气概,反而为这清俊样貌又添了别一样神秘风情。

“好看?”正则看回灵均道。

灵均捏了捏正则耳垂上那粒小小耳扣,触手生温、品相不凡:

“你戴什么都好看。”

正则似乎很满意这个回答,搂着灵均腰身的手臂紧了紧:

“那就不许再看别人。”

灵均失笑:这小心眼的家伙处处宣示主权,敢不敢管的再紧些?

然而能被媳妇儿这样管着,他这心里说不出的甜蜜又是怎么回事?

色令智昏哪色令智昏!

收回了竹屋小船,将二人在山中居住过的痕迹用仙法消除了之后,灵均二人便又腾云向徽州城内而去。

与太乙天尊约定好的返还玄览镜的时间,就在这几天了,二人为防有变,干脆就在徽州城内老实等着,太乙天尊一来信就立刻去天庭拿玄览镜。

望着脚下方才还春意盎然的山景在二人离去后立刻遍地枯黄,灵均一时有些黯然。

“舍不得?”正则抱了抱灵均。

灵均点点头:“住在这里很开心。”

正则紧了紧抱着灵均的手:“待此间事了,我二人再回这里定居。”

灵均回抱住身旁之人,难得有些感性地缓道:“在哪里不重要,有你在就行。”

正则的下颌轻轻抵住灵均的头,疾速飞往徽州城的云端之上,二人一时相拥无言。

入了徽州城,刚在一家客栈订好了房间,一道久违的身影就出现在了灵均脚边:

“小狐狸!”

灵均抱起脚边那白白胖胖的小猫身子,高兴地将这小肉 团揉了又揉。

小狐狸在灵均怀中发出惬意又讨好的猫叫。

再一转小猫脑袋,小狐狸和正则这一猫一人又不出所料地以眼神开始了沉默交战。

灵均忙用怀抱格开了二者对视。

“掌柜,再要一间上房,要与我二人的房间相邻。”正则转头对掌柜清冷道。

“客官,您另开这一间房莫不是要……”掌柜有些不敢置信地瞟了瞟灵均怀中的小狐狸。

正则点头,修长的手已将一锭银子放在了柜台上:“正是给这猫睡觉。”

掌柜咂咂嘴,收起银子便又给出了一个号牌,但他此刻的神色大概是在说:

这年头的人真是人傻钱多,连养的宠物猫都要另给开一个头等上房,啧啧啧啧,真真是蜡烛代薪、锦布作障。

但灵均怀中这独享了一间上房的宠物猫却不怎么领情,此刻正极力要从灵均怀里挣脱去狠狠给正则挠上几爪子。

正则全不在意,自顾自地在小二哥的引路下上了楼入了房,空留小狐狸在灵均怀中叫了又叫、跳了又跳。

“小狐狸,你老实些。正则到底怎么你了,你每次见面都要找他的不痛快?”灵均抚着小狐狸的毛,好声抚慰。

灵均不说还好,一说小狐狸在灵均怀里挣动得就更剧烈了,高亢的叫声恨不能把客栈的房顶都给掀翻。

灵均无可奈何地一笑,只得闭口不言,紧紧箍住小狐狸也走上楼去。

因灵均二人落脚的这间客栈在徽州城内名气不小,因此到了午饭时分,大堂中用餐的客人几乎要将座位坐满。

灵均便叫了小二将午饭送到房中来,摆开酒菜,与正则二人在房中对面而坐,且斟且饮,倒也幽静惬意。

灵均喝着小酒、吃着小菜、看着美人,闲着的一只爪子就开始不老实起来,偷偷伸到桌下去捏正则的大腿。

孰料桌下还等着个狠角色,一爪子就拍掉了灵均作祟的手,顺便“喵呜”一声就朝正则的脚踝处张口咬去。

“砰——”一道粉色光线从正则左耳处倏地射去,那个方才还张牙舞爪的白胖小肉 团就“喵”的一声惨叫被击出了桌外、直甩在墙上贴着缓缓掉下。

“不准咬我爹。”那道粉红色的小身影在桌边一屁股坐下,就这么严肃认真地格在灵均二人中间,一字一句对墙边瘫着的小狐狸道。

小狐狸瞪大了小猫眼,无比震惊地看向灵均。

灵均立刻摇头摆手:“别误会、别误会,我怎么可能给他生孩子!这娃娃是虚灵花化生出来的,一睁眼就黏着他叫爹。”

小狐狸这才收回了震惊的目光,转而对忆君瞪大愤怒敌视的小猫眼。

正则一双俊目几不可察地朝灵均投去危险的目光。

大概是被忆君那酷似正则的模样和神态给激怒了,一向对小孩子温柔无比的小狐狸此刻“噌”地炸开了小猫身子,喵呜着就要朝着忆君的小粉脸发动进攻。

“喵!”正则目不斜视地一挥手,一声凄厉的猫叫,方才还意气风发的小狐狸转眼就被丢去了隔壁邻着的专属于它的“顶级上房”。

“回去。”正则命道。

“爹,那只猫对您有敌意。”忆君陈述道,严肃的表情与那张可爱粉嫩的小脸完全不相称。

“回去。”正则的语气不容拒绝。

忆君嘴角微垂,一道粉光闪现,正则的左耳处又扣回了那只墨黑耳扣。

灵均正在暗自感叹正则的严父作风,冷不丁便听到正则悠悠一句:

“你方才说,不会给我生孩子?”

灵均登时就愣了——这不明摆着嘛,他一个大男人怎么可能给他生孩子,连麟儿都是他正则还是凡人女身时生的好不好?

正则这小心眼的家伙连这个字眼都要抠?

但一看正则那散发着危险气息的幽深黑眸,那分明就是在说:我这就要你看看你能不能给我生孩子。

“那个,阿晏啊,你别冲动,吃饭要紧、吃饭要紧,菜要凉了……”灵均立刻手脚勤快地为正则添菜加饭,努力把话题扭开。

然而正则高大的身躯还是慢慢从他身后欺上,灵均正在不安又有那么点窃喜地等待着接下来的狂风骤雨时,一道密音及时传入了二人耳中:

“司禄,镜子做好了,快滚过来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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