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办、怎么办,咱俩要被发现了!”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灵均心急如焚、四下环顾,这假山独立于花园深处,周遭竟没有一丝遮挡可供他们逃遁,灵均不禁大为绝望。
看向面前的正则,灵均已抱上了被撞破“奸情”浸猪笼的誓死决心。

但一想到能和正则一起脸对脸、身贴身地浸猪笼,灵均心里又有点儿美。

呸,都什么时候了,还想这些有的没的!

正则斜睨灵均一眼,拉过他就是一个瞬移,转眼之间,他俩便到了后院里的一个僻静处。

灵均刚站定,便是老脸一红——一着急就忘了使仙术,这老毛病真是丢光了他们神仙的脸。

“你先耐心在皆炎身边等候时机,我会尽早查出黑雾所在。”正则道。

“好。”灵均仍低头讪讪。

正则不再多言,提步便转身离去。

“正则!”灵均急呼一声。

正则停步转身。

灵均看着纷飞落叶中清冷独立的正则,心头一滞,漫上些许不舍,想要叮嘱他小心,开口却又不知该怎样说:“我……”

“你……莫与皆炎走近。”正则清凌凌看着灵均道,眼神有些飘忽。

灵均半天才反应过来,破口一骂:“去你大爷的,小爷要做也是要在上面做!”

正则眉毛一挑,却道:“未必。”

灵均心头怒火熊起,正要反驳,却听正则温柔一声:“小心。我走了。”

灵均瞬间就觉得鼻子有点酸,忙仰天倒回眼中温热液体,手不住扇摆着驱赶正则快走——附在女人身上,倒是能流眼泪了,真是多愁善感!

突然被用力搂进一个怀抱,唇边落下一点温热,灵均呆滞地看着眼前这眉眼依旧清冷的人。

“我们一定会出去。”慕阳的声音,正则的话语,明明已是寒凉清秋,灵均心中却暖如三月春菲。

一路晕晕乎乎地走回房间,灵均满脑子都是正则方才那一吻。

正则他吻了自己,他主动吻了自己,不是偷亲,不是无意,不是神志不清,是当着自己的面、主动地、清醒地吻了自己……

为什么吻他?

难道是这陈氏的皮相太漂亮,让他情不自禁?

呸,难道他不比这陈氏漂亮百倍?可他到底是个男的……

这慕阳其实该不会是黑雾吧?故意装成正则的样子来博取灵均的信任?

不会不会,这眼神口吻、行动举止,分明是正则本尊无疑,黑雾那副邪气横生的样子,绝对装不来。

但正则他为什么突然吻自己?

心里一点酸、一点苦,还有一点甜。

灵均正一路胡思乱想、飘飘荡荡,不觉就已来到了正房阶前,灵均正提裙欲上,冷不丁就冒出一个精壮汉子挡在身前:

“夫人,请留步。”

灵均定睛一看,正是那随了昼王入后院的另一个侍卫都思。

“嗯?你为什么还在这里?”灵均挑眉问道,眼睛不时扫向那紧闭的房门。

难不成昼王扶皆炎回房还能扶了这许久?

“夫人,大王正在房中与太师大人商议要事,还望夫人暂时避退!”都思陡然拔高了声音。

灵均一把捂住了耳朵,皱眉道:“好了好了,知道了,本夫人就在你面前,说这么大声作甚!”

灵均正要离开,“吱呀”一声,门开了。

昼王微红着一张脸抬步而出,衣衫略显凌乱,气息颤颤。

灵均不禁眯起了一双眼看向他。

“无耻妓子,竟还敢这样直视孤王!”昼王一见到灵均,立刻肃了一张脸色,对灵均不屑冷喝。

灵均屈身一拜:“贱妾不敢,求大王恕罪。”

“你最好给孤王离叔父远些!”昼王抛下这么一句意味不明的话,便带着都思扬长而去。

灵均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双目微沉。

进入房中,只见皆炎仍旧昏醉在床上,一室的酒气中还夹着些隐晦气味。

灵均走上床前,正看见皆炎面上两坨潮红,衣领微敞,下裳微微凌乱,隐隐有些白 浊露出。

灵均掀开皆炎下裳一看,果见几点白 浊混着些津 液黏在其上。

灵均心中不由一沉,正思索着要怎样收拾,就被皆炎大手猛地一拉,顷刻,灵均便与这张与自己极为相似的脸咫尺相对:

“夫人,为夫累极,你还不放过为夫……”

皆炎呢喃着,一双手就朝灵均身上摸索而来。

“去你大爷的!”灵均身上鸡皮疙瘩陡起,一把抵住身下之人。

皆炎微睁惺忪醉眼,不解看灵均:“夫人,你怎的又不愿了?那你方才为何那样对为夫?”

果然,这昼王果然是……这大殇历史背后,究竟还有什么是灵均不知道的?

“唔——”灵均眼前突然一晕,身体里便像有什么东西要冲撞而出,灵均听见自己的嘴突然张开,用陈氏的嗓音柔柔说道:

“夫君,妾当然是愿意的。”

他没有要说这句话!他怎么突然会说这句话!

“这位公子,你霸占婢妾的身子也够久了,也该让婢妾出来片刻了吧?”一个女声猛然在脑海中响起,是陈氏!

陈氏的魂魄还留在这具身子里!

这是灵均昏迷前的最后一个念头。

当灵均再度醒来时,他便和皆炎二人赤 身 裸 体地共眠一被之中。

看着枕畔那张写满春 情的、与自己极为相似的脸,灵均真想一个巴掌呼上去、狂吼三天三夜。

但是灵均并没有,灵均只是默默地起身穿好了衣服,看着床上裸着上半身的人,深呼吸三口气,放下了床帷,然后推门让婢女们送洗澡水进来。

灵均看着婢女奴才们一个个羞红着脸端洗澡水、捧沐浴用品进来,视若无睹,岿然不动。

这陈氏和皆炎方才究竟是有多激烈,能让这些个下人们把脸直从额头红到脖子根去?

灵均坐在澡桶里,揉着额角祈祷这陈氏魂魄夺身最好是一次偶然情况。

但灵均显然错了,这陈氏的魂魄每个月就像踩着点儿似的,每隔五天就出现一次,每次灵均醒来后都是与皆炎赤 身 裸 体地共躺在床上相枕而眠。

这期间发生了什么,灵均没有任何回忆。

灵均从最开始的震怒到之后的见怪不怪再到最后根据下人们的反应来判断二人的“战况”,只觉得世事好无常,仙生好玄妙。

灵均有次曾暗戳戳问皆炎,不觉得我们房 事太频繁了么?会不会影响你身体?

谁知皆炎板正了一张与自己相似的脸,说出了最无耻的话:“夫人,当初成亲时,为夫答应了你五日一次就是五日一次,绝不更改。”

灵均只能仰天无语凝噎,感叹青楼花魁的身子骨就是彪悍。

日子就这么不咸不淡地过着,转眼便是隆冬腊月。

灵均与正则定期运用仙术密会,却仍未有任何有关黑雾的消息。

据皆炎剖心之日越来越近了,皆炎下朝后的面色也一日比一日难看起来。

但皆炎并不是预料到了自己灾祸将近,而是为了那又被昼王提出冷宫、圣宠日增的妖妃妲己。

妲己不知施了什么手段,竟能让昼王对她死心塌地。

原本尚算英明的昼王,在她的蛊惑之下,自比太阳神,扬言大殇乃不落王朝,永远凌驾于万物之上,建酒池肉林,兴炮烙之刑,随意戕害大臣百姓,极尽残忍淫 奢之事,短短四个月,竟让百姓怨声直达千里边疆。

一时之间,朝中大臣议论纷纷、人人自危,更有甚者,还结党密谋逼昼王止辛退位,扶先王第二子济安侯明衍继位。

“太师,吾等知您与昼王感情甚笃,但更知您爱民如子、视大殇社稷安稳如性命,如今昼王荒 淫 无道、鱼肉百姓,大殇千年基业即将毁于一旦,您还在犹豫什么?!”

夜深人静,太师府斗室之中,一灯如豆,一干殇朝老臣秘密集结于此,齐力劝说皆炎参与到他们废昼王、拥济安侯的逐日行动中去。

灵均隐在斗室之外,侧耳细听室中动静。

“几位莫要再劝说,我是不会背弃先王遗旨、背叛昼王的,诸位今日所言,我只当没听过,也只当诸位没来过我太师府,请回吧。”皆炎的声音在斗室中响起,带着不容反驳的威严。

“太师,昼王多疑善妒,您就真的不怕有朝一日,他会将你除之而后快?”一位老臣不死心道。

“大王是我看着长大,我相信,他不会!他只是暂时被妖妃迷惑,我等只要忠心劝谏,终有一日,大王会回头的!”皆炎郎朗而道,自信非常。

灵均站在黑暗中,第一次为皆炎感到透骨的悲伤——自信如他,又怎会知道,三个月之后,他便会死在那让他相信绝不会伤害自己的亲侄儿手上?

剖心而亡。

暗中送走了那些老臣,待皆炎回到卧房中时,灵均已散发半靠在床上等他走近。

皆炎坐到床前,却不复往日温润,脸上隐隐有些苦色。

“夫君,你怎么了?”灵均看着眼前这与自己极其相似的脸露出这样忧国忧民的表情,第一次没了往日的别扭,只觉的心中百味杂陈。

“止辛变了。”皆炎低垂着头,语声苦涩。

这是灵均附身到陈氏身上之后,第一次听见皆炎在他面前唤昼王之名“止辛”,而不是尊称“大王”。

“少年人心性不定,会好的。”灵均苍白安慰。

“对。”皆炎抬头看灵均,脸上又扬起了振奋的笑,“会好的。夫人,一定会好的。”

灵均望着皆炎确信的笑,心下一片黯然。

怎么会好呢?已经发生的历史只会照着它原定的脚步不停往前飞奔,至于它碰伤了谁、忽略了谁、委屈了谁,它从不会留心顾看。

皆炎,你的未来,只能是横死殇宫,英年早逝。

“夫人,人生得妻如你,足矣。”皆炎突然握住灵均的手,温柔看灵均。

灵均默了双眼,轻轻道:“夫君,当初是我以死强逼你娶我。你,不恨我?”

在太师府中居住数月有余,灵均已知晓了陈氏区区一青楼女子,为何能让绝世英才王子皆炎不惜触犯天威也要娶为正妻。

“不恨。”皆炎摇头,“当初,是我没能从党派之争中护好老师,让你一族女眷入籍为娼。你是老师之女,傲骨铮铮,换作是我,也宁可一死终了,绝不愿苟活人间。”

灵均看着眼前这人清澈双眸中倒映出陈氏的脸,只为她感到幸运——青楼重逢,本可求故人赎身脱籍便好,却以死逼其与之成亲。

若说她是傲骨铮铮,不若说她是要借机一偿多年思慕。

这男子,向来看透,从来不说。

所以即使无爱,他也愿承诺一生。

“你比我坚强,也比我负责。”灵均看着眼前这与自己相似的脸,以灵均的身份对他说道。

“夫人,为何突然如此说?”皆炎笑。

“谢谢。”灵均浅浅一笑,替陈氏说道。

皆炎亦笑,眉眼弯弯,辉映一室烛火,灵均竟不知他这张向来板正的脸上也能有如此春风一笑。

“老爷,宫里传来旨意,命您和夫人明日辰时即去宫中除夕小聚。”两声扣门声响起,便是管家的声音传入。

辰时即去?灵均和皆炎面面相觑。

灵均的心中升起巨大的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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