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羽月,女,16岁,双山县高中高二一班的学习委员。
话说那一日,双山县高中校长李伟吃完了晚饭,信步游街到了南门口,见一家面馆客聚如潮,心里觉得奇怪,便过去细细观察。

面馆名字很简单,就叫“一碗面”,店面不大,只能放上五六张桌子,此时莫说是店里面,就是店门口支起的七八张桌子也坐满了人,有些人甚至端着一碗面,自己拿个小马扎坐在店门口,眼巴巴地盯着店门口的一个电子计数器,每卖出一碗面老板娘就会按一下计数器,上面的数字就会加一。

李伟问一个吃面的人,为啥盯着计数器,那人没有回答他的问话,反倒问他:“你是外地人吧?”

李伟只能哼哈着答应,那人顿时来了兴致,热情地给他讲解:“那你算是来着了,这可是我们双山县现在最著名的地方,只要计数器到99,就会有嫦娥弹琴,我也是上个月才知道,现在是彻底听上瘾了,一天不听都像丢了魂似的。”

“嫦娥?”李伟更是好奇,过去只听过这个西施那个西施,还真没听说过用嫦娥来形容卖家女子,打量一下老板娘,不过是个极其平常的中年夫妇,怎么会有“嫦娥”的美名的。

那人见李伟发愣,接着道:“想听琴不?想听快去买碗面去啊,一会儿嫦娥出来了,你就空着手听啊,你好意思吗?”

李伟听从了那人的建议,买了一碗面,学着那人的样子,端着碗蹲在外面,等着计数器到九十九。

大约晚上八点,那块电子计数器终于显示“99”,老板娘便不再收新的订单,走上二楼,不多时,从二楼走下一个穿着初中校服的小姑娘,李伟初见那个小姑娘,手中的面碗失手摔到了地上也浑然不知。

人间居然会有如此美丽的女子!

这便是李伟第一次看到奚羽月后说出的第一句话。当他此后给人讲这一段的时候,人们总会问他,那你想到的第二句话是什么?李伟摇了摇头,道:“没有了!我想我那时候,已经死了!”

原本喧闹的面馆,随着小姑娘的出现瞬间变的安静,小姑娘从杂物房里拿出一张古筝,先朝着众人深深鞠了一躬,飘然坐在古筝旁,玉指波动,一曲《春江花月夜》如水银泻地般流淌而出。

那小姑娘弹的好听吗?

不知道。

你亲耳听了,怎么会不知道?

我需要再听一次才知道。

……

这回说说,那个小姑娘弹的怎么样?

不知道。

你不是说再听一遍就知道吗?

我需要再听一次才知道。

……

每次李伟回家,老婆都会如此得问,他也会如此得回答,如此问了半个月,老婆陪着李伟一起听了那位面馆小姑娘的古筝曲,从此,老婆再不问了,每天陪着丈夫去面馆。

小女孩弹完,再次朝众人深深鞠了一躬,把古筝收好,重新上楼了。

直到小姑娘上楼把门关上,众人才满足般地把面碗放好,慢慢散去。

“老哥,刚才弹古筝的小姑娘是您女儿?”直到众人都散去,李伟才凑到收拾碗筷的老板身前问道。

“是啊,咋的?”老板的话里充满着浓浓的戒备,对这个凑过来问话的男人充满了敌意。

“我没有别的意思,您别多心,我是咱们县高中的校长,我叫李伟,我只是觉得小姑娘的古筝弹的太好了,想问问她是从哪里学的,我让我家的孩子也去学学!”

“俺家闺女是自学的,没老师!”对这样的借口,老板听了不下几十遍了,所以语气依然很生硬。

“自学?”李伟暗自称奇,他可是懂音乐的,就是有天赋,加上名师的指导,能在十几岁把古筝弹到小姑娘的水平,也是极其罕见的,而那小姑娘仅仅靠自学?他在心里是万万不相信。

老板娘把李伟打量一番,认出了李伟,忙用围裙擦了手,脸上堆满了笑容走过来:“您是李校长吧,我大外甥就在你们高中读书,我看过您在开学典礼上讲话。您快坐,快坐,吃饭没?要不要来碗面?孩子她爸,快给李校长那瓶花生露,凉点的。”

李伟也不客气,随着老板娘的招呼坐好,拉了几句家常才知道夫妻二人前几年下岗,就看了这家面馆维持生活,刚刚弹琴的是他们的女儿,叫奚羽月,现在正在楼上给几个孩子补习功课。

提到了女儿,老板娘脸上自豪的神情就难以抑制:“我闺女啊,从小就不用我们操心,啥东西看一眼就会,就说这古筝吧,花六百多买把旧的,开始我和她爸还说她败家,可我闺女就看网上的视频,买个本旧琴谱,两星期就出来给客人弹琴了,自从她开始弹琴,你看看刚刚的客人啊,乌央乌央的,不听完都不走。文化课那就更不用说了,从小到大,哪次不是全年级第一啊。李校长,闺女明年就中考了,到时候考上你们学校,还请你多多照顾照顾啊。”

“真的是年年第一?这么说的话,那我可是举双手欢迎啊。”

“那可不扒瞎,我闺女的奖状我都留着呢,我给你拿去!”老板娘是个实在人,起身就上楼,不止捧着一个大盒子下来,还把刚刚的小姑娘领了下来。

显然,对老婆把女儿带下来的行为,老板很不满,过去把媳妇拉到后厨,埋怨道:“你把小月领下来干啥,那是啥人啊,你就让闺女见!”

“人家是高中校长,啥人啊,明年咱闺女在他手底下上学,有这机会,你不好好巴结巴结,省得咱闺女在高中吃亏!”

老婆的话有些道理,女儿长的实在是太漂亮了,如果没人帮忙照应着,还真不知道会出什么事儿呢。可被老婆抢了话,老板不甘心地嘟囔着:“校长咋了,前一段县委书记的儿子不也天天来,说照顾咱女儿吗?”

“滚他妈的吧。那小犊子就是小流氓,要不是他爸,他早就让人弄死了。以后他再来,你可盯着点儿。”

“你现在也过去盯着点儿吧,现在老师也不准成,没听说前几天三高老师把学生肚子弄大了!”

奚羽月向着李伟鞠了一躬,叫了声“老师好”,便不在说话。

李伟只看了奚羽月一眼,他只敢看一眼,他仿佛进入了《红楼梦》中,自己成了那个初见林黛玉的宝二哥,手脚有些无措,哪里还像个五十岁的人啊,他不敢问,怕问出心里不能问的东西,他不敢想,怕想到有驳伦理的情景,他只能顾左右而言其他:“你刚刚弹的是《夕阳萧鼓》?”

“是《春江花月夜》,若是《夕阳萧鼓》需用琵琶,县里没有琵琶卖!”奚羽月的声音轻柔却很坚定,没有一丝娇柔造作,李伟感觉身前站着的,不是一个初中生,而是过去时代一名大家闺秀,落落大方,非现在的小女孩可以相比的。

“你还会弹琵琶?”

“看过一些书和视频,没有机会上手尝试。”

“我明天送你一把!”李伟连想都没想就说出了这句话,奚羽月的言语仿佛有一种魔力,就像是《封神榜》里的妲己,李伟甚至怀疑,如果奚羽月要他的心,他是不是也会毫不犹豫的剖开胸口把心摘出来,双手捧给她。

“谢谢您的好意,无功不受禄,如果您要听琵琶曲,请等上一月,下月的这个时候,我定会为你演奏《夕阳箫鼓》。”

一个月后,李伟果然在面馆听到了那首琵琶曲《夕阳箫鼓》,他万万没想到,奚羽月用她给学生补课赚来的钱买的那把旧琵琶,居然可以发出如此美妙的声音。

在李伟听了奚羽月差不多一年的演奏后,奚羽月以全县第一成绩考入了双山县高中。

当成绩刚出来还未发布的时候,李伟特意查看了奚羽月的成绩,看到奚羽月几乎是满分的成绩,说出了那句后来被双山县所有老师常常念叨的语句:生子当如孙仲谋,生女当如奚羽月。

当学校组织考试,奚羽月的成绩就雄霸全校第一名,当市里组织联考,奚羽月的成绩就会雄霸全市的第一名,无论是市里还是县里,无论是老师还是学生,都已经默认了第二名才是他们可以争夺的名次,奚羽月学习成绩的第一名就像中国乒乓球一样,是无法撼动的,不过,还有一个比学习成绩更加得无法撼动名次,那就是奚羽月是校花第一,莫说是男生了,连女生都只会说,除了奚羽月,我是最漂亮的。

奚羽月对第一名的垄断因为一个人的到来而被打破。高二上学期的期中考试,当成绩贴出来的时候,所有人都大跌眼镜,因为在奚羽月的前面多了一个名字:易水寒。

满分七百分,易水寒居然考了七百四十分,因为语文判卷的老师看了易水寒写的作文,原本六十分的作文居然给了一百分。

易水寒是谁?他怎么可以打败所有学生心目中的女神?奚羽月明明考了满分,他凭什么比满分还多四十分,这是*裸的作弊,这是黑哨,这是冤假错案。当榜单被贴出来没多久,就有奚羽月狂热的支持者把榜单撕掉,还联名上书,要求恢复奚羽月第一的名份。更有甚者打听到易水寒是高二三班的学生,直接找到了易水寒要和他决斗。

不等学校做出反应,奚羽月就做出了让全校师生大跌眼镜的事情:就在发榜的第二天,课间操后,作为领操的奚羽月拿起了话筒,当着全校的师生做出了两点声明:第一,她看过了易水寒的语文试卷,易水寒的作文文思敏捷,切中题目,而且是用毛笔写的楷书瘦金体,就单单从书法的角度已经成为大成之作,她很赞同老师给100分,她对易水寒的成绩非常认可,他的第一实至名归,第二,她很欣赏易水寒,如果有可能,她希望易水寒接受她,做她的男朋友。

这是双山县高中有史以来最肆无忌惮的早恋表白,当奚羽月放下话筒,操场上玻璃心碎裂的声音此起彼伏,校务主任也从未见过如此“胆大妄为,不知羞耻”的女生,弄的一时不知道怎么办,还是李伟校长出面,拿起话筒道:“学生的首要任务是学习,对于学习以外的,学校是从不鼓励和提倡的,所以,希望有些同学可以妥善处理好自己的问题,如果出现什么违反学校纪律的事情,学校是绝不姑息的。当然,如果每次考试都能考满分,为学校争光,学校也会鼓励这种互帮互助的学习方式。请各位老师加以正确的引导。”

奚羽月是易水寒的女朋友,这是双山县师生认可的事情。

不过,易水寒从未亲口承认过,他只会偶尔和奚羽月研究古典文学;奚羽月也从未亲口承认过,因为易水寒从未向她表达过;当然,还有一个人不承认,那就是魏猛,他刚转学双山县就被奚羽月的美貌深深的吸引,哪怕他比奚羽月低那么一年级,在短短的一个半月里,他就向奚羽月表白了二十二次,表白以后,他都会攥紧拳头,对自己说:革命尚未成功,魏猛还需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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