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里晔现在听到水濯缨的话,才真正明白过来承桑对他的心思,毕竟当局者迷,承桑又是他自幼相识的人,他从来没有把承桑往这方面想过。
刚刚承桑对他说那句七零八落的话的时候,他正好看见衣袍上显露出来的字迹,心神大震,确实根本就没注意到承桑说了什么。

一开始时承桑虽然是那副柔弱卑下的奴隶模样,他也并没有觉得厌恶或者鄙视。因为绝大多数流落东越的娑夷人都是如此,被长年累月的欺辱、折磨和奴役磨灭了骨气尊严,他们是受害者,并不应该受到更加鄙夷的对待。

然而现在知道承桑的心思时……他只觉得一阵强烈的恶心。

倒不是因为承桑对他有非分之想。他男扮女装的时候,因为外貌实在是太过艳丽慑人,曾经觊觎过他的男人不知道有多少。开始时这些人最后无一例外地死得惨不忍睹,后来数量实在太多,他渐渐也习惯了,甚至都没有那个兴致再去玩花样把人折磨死。

那种恶心……他说不上来是因为什么,只是本能地感觉极度厌恶和排斥。

承桑看到绮里晔几乎是立刻移开了目光,仿佛连多看他一眼都觉得脏了自己的眼睛,脸色比刚才更加灰白,并没有辩解什么,只是低低惨笑了一声,笑容里满是绝望和悲凉。

“我知道我做的是什么样的事……我没有其他话可说,随你们处置便罢了。”

水濯缨望着承桑。以她的透视能力,可以看到承桑的身体表面看过去肌肤雪白无暇,其实很多地方都是假的皮肤,内里千疮百孔触目惊心,没有几处完好的地方,里面藏了不知道多少东西。各种药物、虫子、暗器、极小的不知名器具……一个间谍可能用得到的东西,几乎都有。

这毫无疑问是最优秀的一类间谍,因为把东西藏在自己身体上而不是经常需要更换的衣物鞋袜里面,才是最安全最隐秘的方式。

但把自己的身体伤残成这样,也可以想象得出他这些年来有过多少残酷的经历,受到过多少非人的对待。

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之前承桑来到大帐里面找她的时候,她就注意到承桑一直习惯性地扣着自己的左手无名指,手背上青筋隐隐浮现,那种高度紧绷的状态,仿佛随时把无名指捏断一般。

她以透视能力看到了承桑左手无名指中藏着的水晶瓶,能让承桑这么紧张的,想必就是她所中“锁禁”之毒的解药。

承桑的读心能力似是只能读出人心中一部分的想法,并没有发现她的透视能力,否则他一定会提出来用以警告她。也正是这一点,才让她在这个局里面有了少许优势,所以后来她派了寒栖去传话,而没有再亲自出现在承桑的面前。

至于承桑留下的那颗给绮里晔准备的药,她后来让白翼看过,白翼认出是“幽绵”,并且给了她和“幽绵”药性相似的短暂性药物,她这才拿去给绮里晔服下。

承桑是专业的间谍,警惕性和反应能力实在太高,她不敢冒险去赌,只能假装让绮里晔中毒,在承桑最没有防备的时候抢夺解药。而且绮里晔也是最好的人选,以他的出手速度,反应比他更快的人当真还没有几个。

水濯缨转向绮里晔:“你的人,你来处置。”

“这不是我的人。”绮里晔打断了她,“你的匕首借我一下。”

水濯缨从衣袖中拔出一把匕首,绮里晔看也不看承桑,把匕首扔到他的面前。

“看在梅姑姑的情面上,本宫不亲自杀你,你自裁吧。”

承桑怔怔望了那把匕首片刻,才缓缓地把它拿起来,双手都在轻微地颤抖。

“殿下……”

他突然抬起头来望向绮里晔,眼中泪水滚落,流露出一种极度悲怆而又极度渴望的祈求之色。

“求求您,看着我……不,哪怕是看我一眼也好,我死而无憾……”

绮里晔连头都没有回,不耐地做了个手势:“玄翼!”

跟随水濯缨前来的玄翼本来一直在远处候着,这时候听到绮里晔的传唤,犹如闪电魅影一般,一瞬间已经到了近处。

几乎看不清他是怎么出手的,只见人影一闪眼前一花,一道刀光隐约闪过,地上的承桑已经直直地倒了下去,咽喉上一道细细的血线,死不瞑目。

一刀封喉,干净利落。

玄翼收刀入鞘:“主子,这尸体……”

绮里晔转过身去。

“火化了,把骨灰送到崇安城郊梅姑姑那里去吧,告诉她承桑是在战场上牺牲的。”

承桑是梅姑姑唯一的孩子,他之前已经让人传讯到崇安,告诉梅姑姑找到了承桑。梅姑姑此时大约还在欣喜而期盼地等着阔别多年的母子重逢,却不知道她再也等不到了。

“是。”

玄翼答应了一声,便自行去处理尸体。

水濯缨望着绮里晔没有一点表情的面容,知道他这时候心中必定是百味杂陈,叹息了一声。

“对不起。”

她抬头直视着绮里晔的凤眸,语声是难得的柔和。

“那时候我不得不瞒着你假装给你下毒,因为承桑肯定会对你使用读心能力,你知道的他也会知道,所以你只能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出现在他面前……”

但无论是不是迫不得已,她终归还是欺瞒了绮里晔。

她知道他把她视作至关重要的人。先是承桑背叛了他,然后又得知她竟然也背叛了他,那时候他该会有多心痛?

绮里晔低头俯视着她,一双凤眸中带着从未有过的幽深光芒,就连眼尾那平日里艳丽惑人的一抹绯红色,此时都变得暗沉起来。

“我想知道……如果那时候你没有找到和‘幽绵’效果相似的药,你会不会真的给我下毒?”

“不会。”

水濯缨回答得没有一点犹疑,仍然直视着他,目光平静而清澈。

“你对我如何,我一直都很清楚。我就算再擅长阴谋算计,也并非无心之人,别人待我几分真心,我便待别人几分真心。如果那时没有找到类似药物,我可以再想其他无数种方法来夺到解药,不过是成功率高低和代价大小的问题。但无论如何,我都不可能以你来作为代价。”

绮里晔一动不动地望着她,突然一把将她紧紧抱进怀中,低头深吻下去。

他这一吻终于不再是粗暴得像是施虐一般的噬咬,而是极深极沉,却又比以往每一次都来得疯狂。

唇齿在她的嘴唇上辗转碾磨,舌尖伸进她的口中,缠着她的舌尖狠狠地吮吸,肆虐过她口腔中的每一寸地方。像是一个渴到了极点的人,终于遇到可以汲取的水分,不顾一切也要据为己有。

那种令人恐惧的狠意,充满了嗜血的气息,仿佛要把她整个人每一滴鲜血,每一块骨肉,每一缕灵魂都吸出来,吸进他的身体中。

……她没有背叛他。

……她说不会以他为代价。

他对她动心,并不代表他能够绝对信任她,毕竟她实在是心计太重城府太深,而且对他并没有情意。承桑说是她给他下毒的时候,的确是有那么一瞬间,他真的以为她背叛了他。

尽管这一瞬间很短暂,因为他的内力很快就恢复回来,而且也看到了衣袍上的字,但那时候的痛楚还是让他刻骨铭心。他经历过无数种常人难以想象的可怕疼痛,从未有过像这一刻那样,让他感受到会被摧毁的巨大恐惧。

但她没有背叛他。

他一手扣着水濯缨的后脑,一手揽着她的腰身,吻得越来越深越来越重,身子不断地压下来,逼得水濯缨不断往后连连退去,否则就会被挤碎在他的怀中。

林中小路本就没有多宽,退了几步,水濯缨已经被逼到路边一棵大树树下,绮里晔将她紧紧抵在树干上,终于让她无处可退。

水濯缨被他吻得脑海中一片空白,面前铺天盖地都是他那炙热,强大而嗜血的气息,紧紧地笼罩着她。每一寸肌肤都在烧灼中本能地颤栗,灵魂仿佛已经被吸出她的身体之外,进了一个无法以语言形容的魔界鬼蜮。

无数种幻象无数种声音纷繁而至,似极冷似极热,似极静似极喧。一时仿佛极光变幻繁花成海,旖旎美丽得令人窒息;一时却黑云翻滚狱火腾出,妖异暴虐得令人恐惧。世界在她眼前不断地坍塌,毁灭,化为黑暗和虚无,然后再重建,恢复,繁花似锦,群魔肆虐……

他平时那种惩罚性的啃咬,已经能让她心悸颤抖,全身发软。此刻的吻近似于毁天灭地一般的疯狂,更是让她几乎承受不住,身体像是在一点点的溃散,仿佛从肉体到灵魂都会彻底融化在他这个吻之下,万劫不复。

无意识地,她的手伸到了绮里晔的背上,紧紧抓住他的衣袍,像是溺水之人死死抓着什么东西不放,似乎这样就能减缓那种可怕的溃散感和融化感。

然而她的这个动作,却是更加加剧了绮里晔的疯狂。

以前他吻她的时候,她从来都不是心甘情愿的,最多也不过是被动地承受,从未给过他什么回应。现在这抓紧他衣袍的动作,虽然未必就代表着她接受他,但至少不是反抗或者推拒。

他的嘴唇并没有离开她的嘴唇,几乎是毫不思索地一把将她抱起来,岔开她的双腿,把她顶到了树干上。

粗粝的树皮摩擦着后背,传来隐隐的疼痛,水濯缨这才从那个恐怖的魔界鬼蜮之中挣扎着清醒过来,第一眼见到的便是绮里晔顶在她双腿之间的要命姿势,以及他身上那种充满了危险性和侵略性的可怕气息。

这一下把水濯缨吓得魂飞魄散,什么溃散感融化感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当即拼命地挣扎起来。

绮里晔今天的疯狂完全不同于以往,极有可能不顾一切地在这里把她就地办了。别说她能不能接受这种事情,哪怕能接受,这里也是光天化日之下的道路旁边好么!随时都可能有行人马车之类的经过!

要是被人看到这一幕的话,那她才要真的崩溃!

她现在的内功已有小成,这一挣扎用上了十成十的真力,本来以为至少能有点作用,结果发现放在在绮里晔身上简直就犹如蜉蝣撼树,甚至连一点感觉都没给他造成。

水濯缨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发黑。她的武力值实在是差绮里晔太多,只要他强迫的话,她根本就没有反抗的余地。

难道她今天真得交代在这里?

------题外话------

这是第一更,因为蠢作者昨天忙得晕头转向,把后半章落在公司的电脑里忘记传回来,只能下午再发第二更,还是照例六点。以后看情况是一更还是两更,反正总字数一般都是差不多的。

谢谢昨天订阅打赏投票评论的司机们,群里的管理员也辛苦了,一整天都在放人验证,一直忙到半夜。爱你们~(づ ̄3 ̄)づ老教练的停车场里面永远有你们的车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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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评论区爆炸,后面一两天我会逐条回复,奖励也会同时发放。另外收到了好几条棒棒哒长评,之后会单独整理出来放作品相关里面,摸摸哒~揉揉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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