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山行宫周围都是皇家地界,十里之内没有平民百姓居住,也不太可能出现强盗匪徒之类。前面正在打斗的人,身份大约不简单。
水濯缨不想多管闲事,往相反方向退去,前面的打斗之声倒是越来越近,似乎那些人正在朝她这边过来。很快,一群人就从密林间进入了她的视野,是五六个深褐色衣衫的蒙面人,正在围攻一个白衣公子。

认出那白衣公子是谁时,水濯缨就不能置之不理了,因为那人正是两天前刚刚出席过榴月宴的西陵璟王即墨缺。

那群褐衣蒙面人她不知道是什么身份,但不管是谁,西陵璟王来东越做客,就在天子脚下遭到刺客袭击,要是出个三长两短的话,东越和西陵之间关系难免恶化。对于现在的紧张局势来说,有害无益。

“白芨,回行宫去叫御林军过来。”水濯缨压低声音吩咐两人,“寒栖,上去帮璟王。”

白芨转身朝行宫的方向跑去,寒栖拔剑上去加入了战斗。

那些褐衣蒙面人身手一流,即墨缺的武功虽然似乎更高些,但也没有能够绝对碾压的实力。以一敌五,战得十分吃力,这时已是险象环生,一身白袍上血迹斑斑,显然早已受了不轻的伤。

寒栖加入战局,双方才勉强转为势均力敌。水濯缨躲在边上,从袖中取出一枚泛着幽幽蓝光的菱镖,扣在指间。

绮里晔教她的第一种武器就是暗器。江湖中人使用暗器偷袭通常被视为小人行径,非光明磊落的好汉所为。但对绮里晔来说,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他以前功力还未达到拈花飞叶皆可伤人的境界时,最爱用的就是暗器,而且上面必淬剧毒。

即墨缺正在左右支绌之时,缠住他的其中一个褐衣人突然身形一滞,背上中了一枚蓝光冷然的毒镖,全身僵硬,踉跄了几步,便往前倒去。

他终于得以腾出手来,趁着这个空档,反身回手一剑,削去了后面另一个褐衣人持剑的手掌。那人似乎是训练有素的杀手,这般重伤之下竟然也只是闷哼了一声,断腕处血如泉涌,连连往后退去。

“往这边逃!”

即墨缺一回头,便看见远处的树林中有一个身穿藕荷色衣裙的女子在叫他,他抽身往那边奔去。后面寒栖还在和剩下的三个褐衣人缠斗。

“湘山行宫在湖对岸!沿着这条小径一直走,绕过林子就到了……”

水濯缨话音未落,即墨缺猛然伸手一拉她,一支弩箭几乎就贴着她的肩头飞掠过去,劲风呼啸,一股腥味扑鼻而来,箭头上面显然也是带有剧毒的。

水濯缨扭头一看,树林另一边也出现了一群黑衣人,足有十几个,正挡在去行宫的路上。每个人手中都持着机弩,淬毒的弩箭接二连三地朝他们发射过来。

“这边走!”

水濯缨从腰间抽出一把短匕,将一支射到面前的弩箭拦腰劈成两截,拉着一身是血,行动已经不太稳便的即墨缺,转而逃进了树林的更深处。

这树林是人迹罕至的原始密林,里面古木森森,藤萝虬结,树下的灌木杂草长得极为繁盛茂密,只见眼前一团团杂乱的暗绿色纠缠在一起,找不到一点空隙。

人一入密林,不但踪迹难寻,后面射过来的弩箭大多也被树木藤萝给挡了下来。但那些褐衣人似乎是不杀即墨缺不肯罢休,尾随其后,紧追不舍。

水濯缨本来只是出来散步的,穿的还是一身齐胸束腰蝉翼纱八幅襦裙,裙角宽大曳地,在这种密林中简直寸步难行。一进林子她就把累赘的纱裙下摆给撕掉了一大半,只苦了露出来的双腿,被草叶木刺划得满是红痕。

即墨缺的状态更糟,他身上受了好几处伤,这时候连走路都是踉踉跄跄的,不过是在竭力撑着而已。而且一路走一路留下血迹,后面的追杀者很容易就可以沿着追上来,又没有时间停下来给他包扎。

突然前方的密林中哗啦一声,有一个黑影蹿了出来,即墨缺反射性地横剑在前,随即才发现那只是一头被他们惊动的野鹿。

寒光一闪,水濯缨手中匕首飞掷过去,正中那头野鹿的一边后腿。它哀鸣一声,跌倒在地,水濯缨连忙上去按住了它。

即墨缺愕然:“你干什么……”

“把外袍脱下来!”水濯缨压低声音催促道,“快点!”

即墨缺怔了一瞬,脱下身上的白色外袍,水濯缨一把夺过来,兜头套在那只野鹿的身上。随即拔出野鹿身上插得并不深的匕首,在它后腿上拍了一记,野鹿吃痛,一瘸一拐地往密林深处逃去,身后留下点点血迹。

“上树。”

水濯缨言简意赅地指了指他们身旁的一棵参天巨木。两人攀着树干上缠绕的古藤,刚刚到达高处的一根粗大枝桠躲好,下面的褐衣人们就追到了。

这时候夕阳已落,树木遮天蔽日的密林中更是一片幽暗,朦胧的光线和杂乱的草木里,只能隐约看到树林深处有一个白衣影子正在越逃越远,而且所到之处血迹斑斑。

那些褐衣人没有多想,朝着白影追去,很快便消失在了暮色昏暗的密林中。

水濯缨等到褐衣人们的身影走得看不见了,这才略松一口气,转向即墨缺,从身上残缺不全的襦裙上撕下轻纱来,准备给他包扎伤口。

“璟王殿下,失礼了,只要不留下血迹就得立刻离开这里,那些褐衣人一旦发现那只是头野鹿,马上就会折返回来的。”

即墨缺拦住她欲撕自己裙子的手,轻声道:“贵妃娘娘身上已经衣衫不整了,用小王的衣服便可。”

正值初夏,他身上只有外袍和里衣,外袍脱了,里衣再撕大半截下来包扎伤口,看过去便狼狈不堪,但气度仍然十分温雅谦和。

西陵璟王一向有“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的名声,看来并不是虚传。

两人落下地来,水濯缨正要往行宫的方向走,即墨缺拦住她,摇了摇头。

“不能直接回行宫。追杀小王的人为数众多,这只是其中一拨而已。既然刚刚已经有人拦在了去行宫的路上,对方料到我们会回行宫,必定会在这个方向布下埋伏,我们最好绕路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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