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这里有货?”我诧异的问他。
“俺跟你保证!”

他拍着胸脯,信誓旦旦的说道:

“而且绝对是个彩窑!”

彩窑?我有些错愕。

彩窑是江湖切口,各行各业所指都不尽相同。

例如古董圈里的彩窑是指唐朝之前的好货,而文玩圈里的彩窑是指有钱的买家,但是在盗墓圈里,彩窑是指陪葬品极为丰厚的古墓,至少也是王侯将相级别的墓葬。

我嘴里的江湖切口是跟那伯伯混迹古董圈时自学的,多是古董行里的术语,各行各业虽相差不多,但是在具体词汇上仍有差别,所以我并不是十分确定刘胜利嘴里“彩窑”的含义。

“你是说窑里装着冷点子?”我低声问他。

他点点头,露出一嘴大黄牙笑呵呵的看着我。

其实他说的话,我原本不信。从他进门开始直到现在,嘴里的谎言接二连三,这种江湖混子我见多了,根本不值得相信。

不过他口中的古墓位置竟然与太爷爷留下的地图标注不谋而合,这倒是引起了我的兴趣,几经盘算,最后决定还是先试探试探再说。

“兄弟,合窑有合窑的规矩,划条道吧!”

我点燃根烟,深深吸一口,吐出一口眼圈,缓缓说道。

他听完嘿嘿一笑,似乎早已料到我的反应,正了正身子说道:

“闭眼指路,载申分账!”

“可以!”我爽快的答道。

他的意思是,给我指出古墓的位置,但是不跟着上山干活,事成之后四六分账。

我自然满口应承,因为我压根就不是盗墓贼,只是想试探他的虚实,看看这货心里到底打的什么算盘,所以必然要顺着他往下说。

“你确定这条路上安全?”我开始切入正题。

“放心吧!”

他伸手跟我要根烟,自己点上。

“这条路是俺爷爷浑天踩点的时候趟出来的,保证安全!”

“不会有鬼?”我笑吟吟问他。

他听完微微发愣,随即答道:

“暗鬼自然没有,明鬼估计也吓不住你们翻沙的!”

他这句话另有深意。

暗鬼指的是背地里谋财害命,明鬼指的是路上潜在的危险。如此说来,这条路也不太安生。

“你说山上闹鬼?”我问他。

“那可不!”

他压低声音,一脸神秘说道:

“俺爷爷说都是那彩窑闹的!”

“有这么邪乎?”我狐疑道。

“俺能骗你吗?”

他一脸无辜,眼巴巴的看着我:

“俺们村几乎没人敢上山,进去十有八九出不来,最后活活饿死在里面!”

“饿死?”

“鬼打墙!”

他咽口吐沫,继续说道:

“进去的人就在里面一直转圈,直到走不动活活饿死。”

“带个指南针不就得了?”我有些不屑。

“指南针?”

他白我一眼,眼神中仿佛在骂我“白痴”。

“那东西在山上根本就没用。”

“没用?”我觉得他越说越玄乎。

他见我不信,舔了舔嘴唇,压低声音问我:

“罗盘你知道吧?”

我点点头。

罗盘当然知道,算命先生吃饭的家伙,原理跟指南针类似。

“俺爷爷当年带着罗盘进山探墓子,刚刚进山,罗盘就失灵了,指针滴溜溜的乱转!”

他用手在虚空画圈,形容罗盘失灵。

“真的?”

“真的!”

见他一脸笃信的表情,我慢慢开始相信他的话。

因为在我没显露身份之前,他确实是满嘴跑火车,没一句真话。

但是自从我跟他盘道之后,他似乎不再像之前那么不靠谱,尤其是在“合窑”之后并答应他四六分账,他貌似没理由再跟我扯谎。

此时的我心中正在盘算,如果真如他所说山上闹鬼,我倒是要考虑考虑是否还继续上山,因为我他娘的压根不是盗墓贼,我比谁都怕鬼!

“哎...恐怕这趟活我们干不了喽!”我故意叹口气道。

“咋了?”他有些急了。

“我们只会翻沙,不会治鬼!”我摊开双手,露出无奈的表情。

“没事!”

他松口气,摆摆手道:

“那条路上没鬼,能直接上去。”

“没鬼?”

“当然!有鬼还能叫安全吗?”

他吸口烟,瞟我一眼道。

“成,那你把路指给我吧!事成之后咱们按照约定分账。”

我若无其事的说道。

他听完露出满口黄牙,咧嘴一笑,歪着头打量我:

“兄弟,当我是空子(外行)?”

我没说话,静静地看着他。

“明天一早,我亲自带路!”

他将烟头用手掐灭,起身拍拍皮夹克上的烟灰,伸手从怀里将五百块钱掏出来递给我:

“浑天探路,不欺相家(内行),杵头儿还你!”

我万万没想到,他竟然能将钱还给我。

五百块钱原本是打发他走的“鬼钱”,意思是不能白跑一趟,权当打发小鬼。

如今他却把鬼钱还给我,这是在跟我表明“合窑”的诚意,意思是无功不受禄,事成之后再说。

我伸手接过钱,本想说点什么,不曾想他已经大步流星走到门口,将房门打开,临出门的时候还特意回头说一句:

“明早六点,我带你们上山!”

话音刚落,房门被重重关上。

此时的我早已睡意全无,刘胜利的出现让我倍感蹊跷。通过刚才的一番盘道,基本可以确定他是过来踩点的,如果偏要给刘胜利定位的话,应该叫做“掮客”。

掮客是指地下生意的中间商,也可以理解为中介。一般都是一手托两家,自己从中间获取利益,就像刚才的刘胜利。

他嘴里说的爷爷大可不必当真,很可能只是托词,但是指出的古墓应该确有其事。

在他之上,必有上家。上家将古墓的信息透露给他,他再去物色合适的人选帮他翻沙,事成之后,按照约定分账。

只不过我跟陆光离的行李中都带着铲子,才被他误以为是盗墓贼,因此才有了刚才的踩点探路。估计他打死都没想到,我居然是个冒牌货。

不过话说回来,这种掮客其实并不靠谱,见财起意谋财害命的案例并不少,所以我对刘胜利并不信任,甚至有些戒备。

几经犹豫,我拨通了陆光离的电话。

“哥,咋了?”

听声音就知道,陆光离肯定是在熟睡中被我吵醒,此时应该思维还不太清晰。

“明天一早,有个光头带我们上山,路上注意点。”

“光头?”

陆光离并不知道刚才发生的事,所以有些糊涂。

“你就别问了,路上盯着点,看我眼色行事。”

“中!”

陆光离貌似突然来了精神,估计是从我话中听到了谍战片的意味。

“哥,他要是不老实,俺得咋弄?”

“直接打晕!”

“打晕?”

陆光离的反应似乎有些迟疑。

“不打晕还咋整?”我没好气的问。

“俺还以为直接做了呢!”

“做你大爷!”

......

我突然发现,陆光离的身上总是充斥着丝丝匪气,这种匪气让我隐隐有些担忧,现在是法治社会,这种若有若无的匪气必定会给他带来无穷麻烦。

挂断电话之后,我又拿出地图复印件仔仔细细核对一遍,最终确信刘胜利指出的古墓位置,确实与太爷爷地图中鸳鸯眼的位置一般无二。

难道真他娘的是古墓?我心中开始肆意揣测。

根据张春堂老人的回忆,太爷爷的确很可能是盗墓贼,若真是如此,他将家族秘密或者是宝物藏于古墓之中,倒也不无可能。

想到此处,我开始有些犹豫。若真是古墓,我们此行岂不真成了盗墓贼?

盗墓可是犯法的事,打死我都不会干,我只想彻彻底底的做良民。

但是如今已经到了南阳,太爷爷留下的秘密就在眼前,所有谜团很可能就此解开,让我现在回去,实在是不甘心。

何况此时我们已经被刘胜利盯上,如果没猜错的话,旅店门口定然有他的眼线和喉舌,此时恐怕想跑也开不及了。

我依靠在床上,抽了一根烟,脑子里面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可能性,最后也没想出好的对策。

如今之计,只能既来之则安之,至于刘胜利心里打的算盘,明天自然会真相大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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