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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从表面上看似乎跟以前没什么分别,城池还是那么破败,街上依旧萧条。

唯有用心观察,才会发现庶民百姓脸上笑容更多更灿烂,城内更是多了些生气。

大街小巷中再不像以往那么死气沉沉,有种焕然一新的明朗感。

整个中原都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恢复元气,也标志着民心、士气正一步步被改善。

马车内,卫朔嘴角挂着微笑,心中悄悄松了口气,人也更加自信。

突然,他放下车窗帘,看向崔浩问:“伯渊,大审判准备得如何了?大法官可曾到位?”

“回殿下,基本上已准备妥当!”

“为保证大审判顺利进行,臣已从关中、河东两地紧急征调了三十名大法官。”

“眼下他们正忙着整理各案件细节,为最后大审判做准备。”

闻言,卫朔嘴角微翘,无声地笑了笑了。

崔浩亦面露微笑,对此次洛阳大审判寄予厚望。

这次不光是为了反击中原世家,更是要一举搞臭世家名声,使其永世不得翻身。

河西想要继续推动新政、立足中原,必须铲除世家流毒!

马车又转过几个弯,来到了临时大理寺所在街道上。

如今有大量涉案世家子弟正被关押在临时大理寺内,等着几日后过堂受审。

两边街道尚变得十分喧闹,一些乱七八糟的声音,也此起彼伏地响起,还不断传入车内。

崔浩掀开车帘看了眼,道:“殿下,到临时大理寺了,只是人比较多,咱们还进去吗?”

撩开窗帘,卫朔随意瞄了一眼,嚯!果如崔浩所言,临时大理寺府前已是人山人海。

府门前,聚集了大量庶民百姓、寒门士子,他们吵吵嚷嚷,说什么的都有。

“难道雍王真的要开审世家大族?”

“那是自然!昨天你没见那些被押送过来的世家子弟么?”

“关注这场审判的人可不少,除了世家子弟、寒门士子、庶民百姓外,听说连雍王本人也会亲来现场听审。”

“哼!河西人自己审判,有何公平可言?肯定要栽赃陷害我等世家。”

“诶,话不能这么说!雍王为了保证公平,专门从各地调来三十名大法官负责主审。”

“另外,还有司徒王谧负责监督,怎么不能不正保证公平?!”

“你们说,这个最终会怎么判?难道雍王真敢给那些世家定罪?”

“这有什么不敢?!再说雍王如此大费周章,总不能自己打自己脸面吧?”

“可……可那些世家子弟各个名声在外,且百十年来,世家作恶从未被定过罪。”

“雍王虽雄才大略,但他也应该不敢太过分吧,至少会给世家一点儿体面。”

“难说!眼下雍王差不多已跟世家撕破脸皮,估计会借机给中原世家致命一击。”

“在下觉得不可能!以世家之底蕴、声望,如若真的重判,只怕他们非造反不可。”

“再说,朝廷派了王司徒现场监督,而王司徒本人同样出身世家,难道他还能眼睁睁看着世家被判有罪?”

“对对对,你说这个靠谱!肯定还是雷声大雨点小……”

“原来如此!我说那天看见孔家家主怎么还那么淡定,原来早胸有成竹啊。”

“嗯,等着吧,看临时大理寺怎么判。”

即便街上已是人山人海,但卫朔仍施施然下了马车。

他刚走下马车,却见高湖已从临时大理寺内迎了出来。

而正在看热闹的人群,忽然见雍王从马车内走出,全都傻了眼。

原本闹闹哄哄的街道,霎时间变得一片寂静,所有人都盯着雍王看个不停。

高湖快步来到卫朔面前,压低声音道:“殿下,近来有不少人为世家子弟奔走。”

卫朔脚下一顿,笑了笑,语气莫名道:“知道了!不用管他们,让他们去闹吧,闹得越大越好。”

“这些日子,孤会让侍卫军辛苦一下,维护好城内治安。”

“其实他们闹得越大,孤正好拿来祭旗立威!”

“如此也能给各地世家一个警醒,以一扫汉末以来世家身上的腐朽与颓废。”

“前头带路,让孤进去瞧瞧。”

“诺!”

……

与庶民百姓纯看热闹不同,一些世家子弟已是热锅上的蚂蚁,甚至有些束手无策。

在当街一座酒楼包厢内,一群世家子弟正聚在一起,各个神色凝重。

“吴兄,刘家主真被抓进了临时大理寺内?”

“嗯,没错!老夫听说,这一次雍王铁了心要拿我中原世家开刀。”

“难道没有一点儿办法啦?王司徒不是在洛阳?你找去找他帮忙了吗?”

“怎么没去找?!可事情出乎预料,那天我刚一开口被司徒狠狠训斥了一番。”

“他不但不出手相助,还严令我也不得再掺和此事!”

“王谧这个人非常圆滑,他绝不会为了我们去得罪雍王!”

“那……那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被定罪吧?百十年来,我世家可从没受此奇耻大辱。”

“若那些世家子弟最终被判有罪,我中原世家名声可就全毁啦。”

“到了那个时候,我们都是砧板上的鱼肉,雍王想要怎么下刀都行……”

“没错!不管如何,都不能让雍王给世家定罪。”

“我觉得咱们必须分头行动,发动所有人脉尽力去阻止大审判举行。”

“嗯,我去求见崔浩崔仆射,我家祖上与清河崔氏有亲,我算是他远方长辈。

“好,我去见高湖大人……”

这样的事情,在洛阳城内几家酒楼中都有发生,世家正全力阻止审判进行下去。

为了营救被抓世家子弟,整个中原世家都行动起来,也包括孔嶷与夏侯翎。

只不过他俩没有去找任何一个河西官吏,而是坐车一起拜访了司徒王谧。

夏侯翎曾在汝阴与王谧有过一面之缘,他对这个王司徒没甚好印象。

他眉头轻皱,看了孔嶷一眼道:“孔兄,王司徒为人圆滑,他未必愿意出手相救!”

孔嶷坐在夏侯翎对面,正闭目养神,过了好一会儿才淡淡道:“我也没指望王谧出头。”

“王谧比其祖父王导差远了,而王家也早不是当年那个执大晋牛耳的顶级豪门。”

“如今连太尉桓玄都要仰仗雍王鼻息,更何况依附桓家的王谧?”

夏侯翎不由一怔道:“那我们还去见他干嘛?不是浪费时间吗?”

孔嶷神色平静,目光微闪道:“有些话,老夫想当面讲个清楚。”

“哦?不知是何事?”

夏侯翎见孔嶷一副郑重样子,不由来了好奇心。

孔嶷摇摇头,拒绝道:“等下你就知道了!”

当下两人再不说话,马车迅速着向王谧临时住处赶来。

王谧住在城东,是一座三进大宅子,门口还站了几名侍卫,以保护王谧安全。

“你们要见王司徒?”

“没错!麻烦去通传一下。”

侍卫拿着两人拜帖看了又看,又仔细打量了孔嶷与夏侯翎一眼,这才转身走向院内。

夏侯翎与孔嶷面无表情地站在府门前,静静地等着王谧出来。

当王谧得知孔嶷、夏侯翎联袂来访,不由吓了一跳。

因为他知道两人是中原世家顽固派代表人物,孔家、夏侯家更是上了雍王黑名单。

按说被雍王如此忌恨,他们不该躲在家中不出,如何还有胆子来洛阳?

带着好奇心,王谧来到了府门前。

“参见司徒大人。”

“哎呀,两位家主快快请起,走!二位且随老夫入府一叙。”

孔嶷两人跟着王谧来到了客厅上,三人分宾主落座。

三人闲聊了几句,很快将话题转移到了大审判上。

“司徒大人,眼下世家子弟蒙难,皆因雍王打压异己,朝廷可不能坐视不管。”

“世家一向被视为朝廷柱石,若此次被强行定罪,则影响太大,只怕我中原世家将永远也抬不起头来。”

说这话的是夏侯翎,他正试图逼王谧代表朝廷向雍王施压。

但王谧好似早打定了主意一般,任他如何白话,始终摆出一副笑脸,不为所动。

旁边孔嶷见状,不由冷笑道:“司徒大人,朝廷始终坐视河西欺压我中原世家,莫非已决定牺牲中原世家利益,来讨好雍王?”

王谧瞥了眼孔嶷,长叹一声道:“孔家主,话不要说得那么难听!”

“你们久在中原,不太了解江东形势变化,老夫也不怪你们。”

“近年来江东动荡不休,而天师道作乱更令江东世家元气大伤。”

“南郡公主政以来,锐意革新,想挽回朝廷颓势,但这需要雍王大力协助。”

“还望中原世家体谅一下朝廷,以大局为重。”

“哼!以大局为重?”

对于王谧这番说辞,孔嶷报以连连冷笑。

如今他算是看明白了,太尉桓玄一心想着北伐,压根儿不顾中原世家死活。

既然桓玄如此自私绝情,那今后孔嶷也不会再对南郡公客气。

他当即起身告辞,并在临走之前说了这么一句。

“将来希望南郡公不要后悔今日所做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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