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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这便是长安?”

长安城下,两个男子正对着宏伟新城怔怔出神。

当先一人面容刚毅,步伐沉稳有力,年约四十有余,正是洛阳守将辛恭靖。

另一人面容消瘦,眼角略带阴冷之意,乃其副将夏侯宗之。

当初,辛恭靖两人接到雍王邀请,特意赶来参加参加新城庆典。

辛恭靖、夏侯宗之从洛阳出发,向西过潼关,历时数日终抵长安。

刚到长安,两人就被新城规模之宏大给震惊了。

再加上这一路所见所闻,让辛恭靖、夏侯宗之对河西实力有了更清晰认知。

毫不客气地说,这一路走来他们几乎每时每刻都处在震惊当中。

原本关中被收复还不到一年,但各地正在发生着惊人变化。

随着均田制推行,曾经因为战乱而荒废的土地,再次重新焕发生机。

各地民生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而最让辛恭靖感到震惊的是遍及各地的学堂。

在河西,上至世家豪族和权贵,下至平民百姓,所有年轻人都有机会进入学堂接受教育。

普及教育与推行科举制,让普通百姓有了跟豪门权贵子弟一较高下的机会。

哪怕这个机会并不十分公平,但也比魏晋以来完全阻断了寒门上升的九品中正制强。

而今在河西乡间、州郡,世家豪族影响力在急速下降,取而代之的是各级官府。

也因此使河西对基层的掌控力度远超前朝,从而迸发出强大实力。

除此之外,进入关中之后,辛恭靖还发现各类他从来没有见过的机械。

正当辛恭靖、夏侯宗之神思不属时,忽然前面涌上一群人。

夏侯宗之指着来人叫道:“将军,快看!有人来接我们啦。”

辛恭靖举目一瞧,果见一风度翩翩的中年人正迎面走来。

两人不敢怠慢,急忙下马迎了上去。

宋繇走到辛恭靖、夏侯宗之两人面前,笑着拱手道:“在下宋繇,欢迎两位将军到长安做客!”

得知眼前此人乃河西文臣之首宋繇,登时把夏侯宗之、辛恭靖吓了一跳。

如今随着雍王威名传遍天下,四位辅佐其成就霸业的幕僚也随之名震四方。

崔浩、王镇恶皆出身名门,背后都站了一位名重一时的父祖辈。

而刘穆之虽然出身寒门,却因雍王三顾茅庐,从而名传天下。

唯有宋繇,似乎并未有什么让人值得记住的大事。

比出身家世,他不如崔浩、王镇恶;比经历传奇,他又赶不上刘穆之。

可无论如何,谁也不敢小觑这位打雍王微末时便追随左右的幕僚、心腹。

“哎呀,原来是大名鼎鼎的宋仆射!在下惭愧,何敢劳烦仆射亲迎。”

“哈哈哈,欢迎两位将军,繇恭候多时啦。”

“走吧!两位将军先随在下入城休息,晚上还得参加庆典宴席。”

“敢问两位将军,不知这一路走来,对河西有何感触?”宋繇边走边问。

辛恭靖无奈地苦笑道:“说实话,进入关中,本将真是大开眼界!”

“哈哈哈……”

笑罢,见辛恭靖两人诚惶诚恐,宋繇也不以为然,热情地挽起两人胳膊。

……

此时,卫朔已经得知辛恭靖、夏侯宗之抵达长安。

不提夏侯宗之,他对辛恭靖保持足够尊敬。

辛恭靖,原是陇西狄道人,年轻时才干、气量远超他人。

历史上,他任河南太守期间,赶上姚兴举兵侵犯中原。

辛恭靖带兵坚守洛阳一百多天,最终因为没有援兵而被攻陷。

战后,他被押送到长安,姚兴有意招降辛恭靖,却被其严词拒绝。

姚兴大怒,把辛恭靖囚禁在牢房中。

如此过了三年,辛恭靖瞅准机会,骗过守卫,成功逃回江东。

对于这样有气节,又有本事的人,卫朔一向敬重有加。

“主公,您打算怎么安置辛恭靖、夏侯宗之?”崔浩问道。

卫朔笑着回道:“今晚不是将举行宴会?你说孤来个杯酒释权如何?”

“杯酒释权?”崔浩笑道:“殿下此计高明,若能成功,将不动刀兵拿下中原。”

卫朔脸上露出浓浓笑容道,“为了保证杯酒释权成功,孤可是没少费心思。”

“不光让郑家在中原闹腾,还故意让辛恭靖看到河西强大之处。”

……

当天晚上,河西为长安新城竣工,举行了盛大宴席。

大批宾客与河西文武沿着朱雀大街,正陆陆续续向大明宫走来。

过了宫门,只见御道两侧站满侍卫,他们各个盔甲鲜亮、肃然而立,好不壮观。

辛恭靖、夏侯宗之夹在人群当中,也向着大明宫缓缓走来。

来到长安后,两人不仅没有被冷遇,反而受到河西上下热情招待。

可不知为何,辛恭靖心中总是一阵心惊肉跳,总觉得此次宴席上将有大事发生。

将至大殿时,夏侯宗之扫了辛恭靖一眼,撇嘴道:“俗话说:筵无好筵!也不知今天将发生些什么。”

辛恭靖眉眼微挑,叹息道:“既来之,则安之!一切顺其自然吧。”

太极殿占地极大,哪怕殿内摆了上百张桌子,依然显得非常宽敞。

华灯初上,众人互相寒暄几句,纷纷向各自座位分列而坐。

辛恭靖与夏侯宗之坐在中间,面前案几上摆了各色佳肴,但两人心思显然不在吃食上。

“雍王驾到!”

一阵宏亮吼声过后,只见年轻的雍王身穿蟒袍,施施然走到正中位置上站定。

面上挂着丝丝浅笑,或许是长时间居于上位,卫朔身上自有一番威严。

“参见雍王。”众人起身施礼。

“众卿免礼。”

众人重新入席,卫朔遂笑着招呼辛恭靖、夏侯宗之,“此次宴席既为庆贺新城竣工,也是犒劳两位将军。”

“还请两位莫要拘束,只管放开吃喝玩耍。”

“谢殿下。”辛恭靖、夏侯宗之起身相谢。

接下来宫女们在殿内来往穿梭,将一道道美食摆在众人案几上。

卫朔余光不断在辛恭靖两人身上扫过,心中早已有了计较。

他没有急着提及削权之事,而是先招呼众人吃喝。

“诸位,酒菜已上齐,大家不要客气,尽情享用。”

“两位将军不远千里而来,来!孤敬你们一杯。“

说罢,卫朔举起了酒杯。

见状,辛恭靖、夏侯宗之忙端着酒杯一饮而尽。

接下来,卫朔依然未提任何有关削权之事,倒是与两人谈起了逸闻趣事。

直到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宴席气氛渐至高潮,卫朔这才切入正题。

“两位将军皆是国家勋旧、朝廷柱石,到现在仍在为国事操劳,真让孤心下难安。”

原本辛恭靖已喝得头昏脑涨,结果一听这话,登时打了个激灵。

他在第一时间就听明白了雍王这番言外之意。

辛恭靖心下明白,这个时候他若再装聋作哑的话,恐怕好日子将走到尽头了。

辛恭靖不是没想过反抗,但自从中原世家背叛后,他就不再做此念想。

等在关中游历一番后,辛恭靖愈发提不起反抗念头。

虽然这个时候辛恭靖已喝得脸色通红,但其实心中并不糊涂。

这次雍王借着庆典名义将他请到长安,显然已准备向中原下手。

如果他一意孤行,触了雍王霉头,此宴过后恐难逃河西毒手。

既然已无力反抗,辛恭靖干脆地决定交出手中权力,以保存己身。

只见辛恭靖越众而出,叩首奏请道:“本将素无勋劳,却深荷国恩。”

“现年事已高,请殿下准我致仕归乡,怡养天年。”

夏侯宗之显然没有辛恭靖聪明,他还没有省悟过来,正面色阴晴不定地举着酒杯,似乎不愿放弃手中权力。

眼看夏侯宗之如此不识趣,卫朔不由眉头一皱,虎着脸问:“怎么?夏侯将军有异议?”

见雍王阴沉着脸向他望来,夏侯宗之顿时如芒在背,急忙俯身下拜,口中连称不敢。

卫朔这才面色稍霁,举起案上酒杯一饮而尽,话锋一转,又安慰起两人。

“两位放心,只要乖乖交出手中权力,孤可以保你们后半辈子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再说,即使尔等离开中原,也还可以去其他地方任职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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