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昌军仅凭六千铁骑击溃数万西域联军,除了龟兹国相带走少数兵力外,其余兵马几乎全部被歼。
大战过后,高昌城外一片狼藉,西域人丢弃的粮草、兵器、铠甲堆积如山。

初步预计,此战共俘虏三万多敌军,而高昌骑兵损失还不到千人。

唯一让卫朔痛彻心扉的是,高昌守军损失巨大.

差不多有一多半人战死或负伤,基本上已伤筋动骨,非得好好休整一番不可。

看到浑身上下伤痕累累的李暠正要行礼,卫朔急忙上前一步将其搀起来。

右手轻抚李暠身上伤口,他不由感叹道:“此战大获全胜多亏玄盛坚守高昌,尔当功居首位!”

李暠听罢忍不住热泪盈眶,高昌守城之战打得太过惨烈,战后守军幸存者不足三成,且各个身上带伤。

还好守城将士没有白白牺牲,以伤亡八千余人代价,换得歼灭数万西域联军。

可以说当前这一战,彻底奠定了高昌未来西域霸主的地位。

而原本作为西域强国之一的龟兹,如今只剩下苟延残喘,再也无法对高昌造成威胁。

然龟兹虽被打趴下了,并不意味着西域唾手可得,因为更西边还有一个强国疏勒。

其国势甚至比龟兹更胜几分,只因相隔较远,与高昌之间尚无爆发冲突。

数万西域联军一战溃败,连龟兹王也被斩杀。

其余于阗、鄯善、焉耆等国国主纷纷向四方亡命溃逃,哪里顾得上收拢败兵,到最后差不多仅已身免。

趁此大好形势,卫朔一边让部下稍作休整,一边命李暠、杜进各带三千铁骑进袭鄯善、焉耆两国。

鄯善、焉耆乃西域小国,兵不过数千、民不过数万,正好吞并两国以扩大疆域、补充人口。

当卫朔率军回援并大胜西域联军的消息传至高昌后,全城顿时一片沸腾。

长期笼罩在高昌上下的阴霾一扫而光。

原本人心惶惶的百姓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再也不用提心吊胆地过活。

战后高昌众文武齐聚一堂,卫朔当先举起酒樽,向诸位遥敬道:“此次能大破龟兹,诸位功不可没。先有杨太守与玄盛坚守城池,又有康龙、杜进冲锋陷阵。”

“总之,此番大胜乃是我高昌上下共同努力的结果,朔在此向诸位表示感谢!”

“同时亦向战死沙场的众将士表示敬意!诸位,请满饮此杯!”

“主公,请!”

杨翰将美酒一饮而尽,笑道:“直元,此战之后有何打算?要不要一举灭掉龟兹?”

“哦?以老大人之意当如何?”卫朔不答反问道。

“以老夫之意自然是趁机出兵灭掉龟兹以绝后患,不过最终也得直元拿主意。”

听罢卫朔不置可否,反而将目光转向其余人。

他见大家一副兴致盎然的样子,遂笑道:“诸位有什么看法,不妨畅所欲言。”

这时才投效过来不久的张湛出言:“主公,杨太守,以湛之见,击败龟兹容易,可要吞并龟兹恐怕很难。”

“愿闻仲玄高论!”

“呵呵,高见谈不上,在下倒是有几分浅陋之谈愿与诸位分享。”

“主公,龟兹王白震非是一般昏庸国主,其继位以来励精图治,在其民众心中威望素著。”

“若此时高昌大举进犯,龟兹国内同仇敌忾之下,必将万众一心与我相抗。”

“万一大军进展不顺,唇亡齿寒之下,其余诸国岂能坐视下去?”

“疏勒、温宿、于阗甚至连悦般或许都会兴兵以救龟兹,届时面对诸国联盟,我军师老兵疲岂不危哉?”

张湛一番言论,给在场众人浇了一盆冷水,让众人有些发热的头脑终于冷静下来。

惊出一身冷汗的杨翰,忍不住交口赞道:“直元,看来你没白去河西,有此俊彦相辅,尔何愁大事不成?”

“哈哈哈,老大人过誉了,仲玄虽见识不凡,但毕竟年轻。”

“其初涉政务、军事,难免会有疏忽遗漏之处,日后还请老大人以及诸位多多指点。”

张湛清楚卫朔担心自己锋芒太露,这才出言打圆场,他也急忙起身给杨翰敬酒。

谁知杨翰却不甚在意道:“你放心,老夫岂是小肚鸡肠之人?当初体业初来高昌,不也是老夫一力扶持?你好好用心辅佐直元,他是个做大事的人,将来咱们这一伙儿人的前途,可都全指着他呢。”

“多谢老大人教诲,卑下铭记在心。”说完张湛举起酒罇,以示敬意。

“直元,既然仲玄以为急切之下不可覆灭龟兹,那你打算怎么处置战后事宜?”

见众人眼巴巴看着自己,卫朔便晓得大家都极为关心战后高昌政策走向。

他将酒樽举起一饮而尽,起身踱步来到中间。

“诸位,此战之后,西域局势将大变,我高昌不可避免地成为西域霸主。”

“但也会因此而逼得其余诸国联合起来,以图与高昌抗衡。”

“当此之时,高昌虽无力继续发动灭国之战,但却可仰仗霸主之威,宰割西域。”

“宰割西域?”众人细细咀嚼这四个字,不少人若有所思。

“没错,首先焉耆、鄯善两小国已无存在必要,高昌当立即发兵吞并。”

“而像龟兹、于阗这等强国,由于国势强盛、底蕴深厚,高昌一时还吞并不得。”

“但是却可以展开邦交活动,逼迫两国割地赔款。”

“妙啊,如此不必冒险远征,还能削弱敌国,又能趁机增强高昌实力,直元此计可谓一举两得。”

“不知直元欲让龟兹割让哪里?”

“哼!龟兹乃进犯高昌之元凶,朔岂能轻易饶过对方?至少得让其割让延城以东领土。”

“延城以东?那不就是半个龟兹国?龟兹能答应吗?”

“不答应也得答应!”

卫朔十分强硬地解释道:“朔之所以坚持将延城要来,是因为龟兹国铁矿石以及冶炼业几乎全都集中在延城,有了延城,高昌就有了铁料来源,日后再也不用受制于人。”

“至于于阗国,由于其位于大西南,朔就暂时不要她割让领土,但必须向高昌赔偿至少五十万贯钱财。”

“五十万贯?这一下恐怕让于阗国国库少了三分之一。”

“假若于阗王真答应下来,不但完全可弥补此战消耗,还将大大赚上一笔。”

张湛看着卫朔与杨翰两人围绕着割地赔款在热烈讨论,不禁有些瞠目结舌。

作为在深受传统儒家教育的张湛,一时间还无法适应赤裸裸的利益交谈。

这时,旁边尹景在他耳边解释道:“仲玄是不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圣人门徒怎可像商贾一般大谈利益?”

“说起来这都因直元之故啊,直元常常告诫我们,说以往中原与四方蛮夷打交道之所以会吃亏,就是羞于谈利益,高昌千万不要做这等冤大头。”

“直元所言虽激烈偏狭,然细细思来又不无道理。”

“若邦国之间真有感情,当初受晋王朝安抚优待的各胡族,最终为何会成为王朝的埋葬者?”

“因此,直元不断教导高昌众人,日后与其他邦国打交道时,一定要将利益放在首位。”

“在高昌,我们信奉的是邦国之间只有利益而没有感情。”

张湛听完若有所思,虽然其还没完全接受这套理论,但不妨碍他顺着这思路去想问题。

果然这样一想,以往有些看不太清楚的事情,如今却一目了然。

他有些骇然地看着意气风发的卫朔,不禁暗自感叹,怪不得人家不到弱冠之龄就已独霸一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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