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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峥这大张旗鼓的动作立即引起了世卿贵族的注意,尤其是三卿,这突然有一万人马汇聚在卫峥麾下,三卿便有些不安了。

孙谷得知消息便第一时间求见了卫峥,主要以新军沉重负担为由劝谏其收回成命。

“孙卿啊,自从围攻大梁之后,本侯便始终食而不知味,卧而不能寐——!”

宫廷府邸中,座上的卫峥再次开始彪戏,旁侧席地而坐的孙谷看着卫峥一脸惶恐愁容,心中将信将疑,便道:“君侯何出此言——?”

只见卫峥拂袖酌杯一饮而尽,放下酒杯便是一声长叹,之后才看向了孙谷,说:“孙卿,本侯这些时日可谓日思夜想,可知本侯想的是什么?”

“恕老臣愚钝,望君侯明言!”孙谷礼道。

“本侯日夜思量……”卫峥抬头举目仰望而说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啊孙卿——!此番卫国大胜,不费一兵一卒尽得地两百余里,本侯便想,以魏王的为人可能忍下这口气否?”

“这……”孙谷迟疑一顿,心中告诉自己,肯定不能忍,老魏王一身四处征伐,岂是安乐侯?

卫峥又说道:“卫国看似大胜,实则外强中干,无力保国,何以存国?本侯怕的便是这一切是一场梦,水中月镜中花矣——!此番我从魏国虎口夺食,而魏若伐我,该何以拒敌?”

“这个……”孙谷仍旧迟疑,心道你不是说魏国一定不敢吗?

卫峥这么一说,孙谷也觉得极有可能。

卫峥心中有目的,但说的这些话的确是不假,撤军之后便一直在想魏国若是报复会以怎样的形式报复,而己方又该如何应对,这样的问题已经想了很久。

真真假假,孙谷是看不出一点破绽。

“依君侯所言,该当如何?”孙谷把话反推给卫峥,说道。

“整备、强军,以备战,是以为存国之道耳——!”卫峥毫不犹豫,言简意赅的说。又道:“孙卿,本侯决定了!当务之急,本侯欲亲自训练卫国新军一支,大将军(宁元)统帅原军镇国,孙卿便在本侯操练新军期间代本侯执掌朝政一切事务,如非重大事宜,孙卿可全权决断——!”

此话一出,孙谷先是一愣,又是一愣,再一愣。

卫峥这一言便是彻底放权的意思,让自己全权代国君执掌卫国朝政,这是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又是合法之至,无人不服啊。

孙谷一听这个顿时怦然心动了,虽然本就是卫国的权臣,位极人臣,然而有卫峥这位国君的明令,那便是名正言顺了,尤其是哪个全权决断,实在太有诱惑力了。

权力是毒药,不可抗拒的毒药。

卫峥看孙谷久久一语不发,心中淡然一笑之,便再次说道:“孙卿?孙卿为何不回话?难道孙卿想要推脱吗——?”

卫峥说着同时展现一脸期待、忐忑、郑重,看不出丝毫破绽。

“回君侯……”孙谷亦是犹犹豫豫,演技不再卫峥之下,实际上的内心振奋有之,怦然心动有之,表面却是一脸迟疑的说道:“……老臣谢君侯信任,只是如此大任,非君侯不可担任之,老臣惶恐,不敢僭越之,怕……!”

孙谷的内心是一万个愿意啊,可若坦然受之实为不智,必然要一推再推,然后答应。

“岂有此理——!”卫峥忽然大声一喝,气势十足又是突然,把孙谷吓了一大跳,紧接着义正言辞的说道:“孙卿不必多虑,谁敢舌燥本侯便砍了他的脑袋,孙卿乃国之栋梁,肱骨之臣,卫之能臣。”

孙谷再言推辞,卫峥便慷慨言辞道:“孙卿,今之卫国乃事处危急存亡之秋,外敌虎视眈眈,内部国力羸弱无力,国何以存之?本侯纵使有强国之心,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矣,首尾不可兼顾之。”

“如此艰难之际,难道孙卿这等肱骨之臣,不愿为本侯分忧?不愿为卫国分忧?”卫峥旋即一动不动的注视着孙谷,言语间甚是痛心疾首。

“老臣不敢,只是委实难堪大(任)……”孙谷再推辞说道。

“本侯说卿能担待便可——!”

“孙卿不必推脱了,卫国上下能为本侯分忧者,唯有孙卿一人耳,我亦知晓孙卿年事已高,但卫国需要你,还请多多为国分忧,万万不可再推辞——!”卫峥打断他的话,旋即又说道:“即日起,本侯便不再临朝听政,本侯要将全部精力置于新军训练,以防御敌国之事而去其隐患,此间孙卿便代本侯执掌国政,你我君臣二人举头并进,一切以度过难关为当务之急。”

“本侯已经拟定好了诏书——!”卫峥说罢,挥了挥手,近侍很快便拿来一张锦帛,手持着便是走到孙谷面前。

孙谷一看略微惊讶,竟然连诏书都拟定好了,想不到卫峥竟是真的要放权,竟是对己如此仰赖之至?

卫峥便一语不发的看着,大有一种你要接也得接,不接也得接的架势。

决心这么大,那就勉为其难的接了!

老来成精的孙谷已然被权力迷失了心窍,一种飘飘然的感觉油然而生,接下这份诏书,日后便是卫国权倾朝野的权臣,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无敢人不服。

孙谷毕竟是老来成精者,这一切全部都很好的掩饰在了内心,未曾表露一点。只见他迟疑了片刻,似是一声长叹,最终还是接下了诏书。

这样也好,孙谷内心也在打着自己的小算盘,卫国疆土扩大了,人也就膨胀了,卫国今后若是再开疆拓土,那么大将军宁元便会更显的重要,到时候建立功勋多了,他宁氏岂不是要骑在我孙氏头上了?

卫峥这么喜欢掌军那么便由他去吧,正好可以削弱宁氏的势力,卫峥本就师承鬼谷,善统兵打仗,要是亲征伐战,他宁元大将军的功劳也不会捞到多少。只要我总领国政,掌握军队的命脉之粮草供应,及其卫国的财富,卫峥必然始终要仰赖我孙氏。

越想越深入的孙谷,贪婪在内心疯狂蔓延,他想到了什么?他想到了三家分晋、田氏代齐。

故,彼可取而代之——!

春秋战国这个时代就是以下犯上作乱的时代。

周王朝自步入春秋以来,以下犯上作乱的风气横行在各个贵族阶层,西周“众星拱月”的时代一去不返,变成今天“群星闪耀”的局面。

本来,周天子分封天下,周为天下共主,将土地分封给各路诸侯以建国,而诸侯内部又将一部分土地分给卿大夫为家,其下地位最低的贵族便是士。

周王朝的贵族结构便是:天子——诸侯——卿大夫——士

除了最低一等的贵族士没有封地和人民之外,另外三个阶层都有世袭封地。士以修身为主、卿大夫有家、诸侯有国、周天子掌天下。所以才有了推崇周礼旧制的儒家主张“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说法,四个主张分别代表了四个贵族阶层该干什么。

然而,春秋以来,以下犯上作乱成为常态,诸侯强大了便想要替代周天子,便有了春秋五霸;而诸侯内部的卿大夫世家强大了便想要替代诸侯,便有了三家分晋,田氏代齐,卫国卿族轮番持政,乱国五百多年等等,例子数不胜数。

而到了现在的战国时代,天下诸侯更是直接称王,要知道诸侯为公至极而终,只有周天子才能称王。是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王只能有一个,那就是天下共主,然而现在的战国时代,各路诸侯胳膊一硬便都想要称王,摆明了就是要做天下共主啊。

孙谷接下诏书,这君臣二人又畅谈了不少的“国事”才离去,一副上下一心,齐心协力的景象。

卫峥目看着孙谷的背影,眼眸深处尽是冷笑,这些世卿大夫的心思在想什么又怎肯能不了解?卿大夫这些家族做大了到最后会是什么结果,不需要考虑多少,以史为鉴知兴替,三家分晋、田氏代齐,还有三桓专政的鲁国,再看看自己这便宜祖上的卫国祸乱几百年,一切不言而喻。

孙谷离去是志得其满的离去,全然不知道已经跳进了卫峥挖的大坑,和师承鬼谷的卫峥,和能够将《韩非子》倒背如流的卫峥,更是两世为人的卫峥玩权术之谋,孙谷即便是老来成精也是万分不急。

韩非何人是也?集法家大成者,秦王政派兵伐韩就是为了要把韩非子抢过来,先秦诸子最后一位大师,更是世界上第一个阴谋学家,不是阴谋家而是“阴谋学家”,还是鼻祖的存在,前世专研这个时代历史的卫峥很“不幸”的把韩非子的所有著作读了个遍,孙谷就算再活一个轮子也斗不过满肚子“坏水”的卫峥。

此番让孙谷全权执掌卫国朝政,这边对孙谷亲近,而另一边则是对宁元疏远,宁元即便对卫峥有所不满也不敢表露出来,否则便是卫峥和孙氏联合,所以宁元想要破局便是要想方设法破坏卫峥和孙氏的关系,如此一来宁氏和孙氏便自然而然的就产生不对付的结果了。

石氏这一卿大夫家族,相比较另外两大卿族,势力要相对小些,是属于站队的角色。

只要孙宁两大卿族从抱团到失和,乃至互为仇敌,到时候便可挨个收拾,以铁拳行动携雷霆万钧之势瞬间铲除这些阻碍。

搞定了内部的问题,孙谷入局,宁元被迫入局,卫峥接下来便是全力整备新军,心里虽然有满肚子的“坏水”,但更清楚一切的谋略计策都是要建立在拳头硬不硬的基础上。

一支全新的军队,一支在今后令天下诸雄闻之色变的军队从卫峥的手里正式登上天下战国的历史舞台。

卫之斗士横空出世,诸雄精锐亦不可与之争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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