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大胆,你居然侮辱龙裔,侮辱皇上,我看你是活腻了。”
听了沈言的话华贵人几乎脸都要被气黑了,但是沈言却还无波无澜,眼神淡然的看着她。

“贵人,我查过了,你侍寝的时间是三个月前的初八,可是,你的月事却是每个月的初四。

而在那之后,皇上就再也没找你侍过寝,所以,如果说你肚子里的是皇上的孩子,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前七后八,女人的安全期,沈言当然十分的清楚,华贵人的大姨妈还特别的准。

在安全期里怀孕,这个概率真的是太小了。

但是在古代,这个安全期,似乎还没有被宫里的女人发现。

想要怀孕,全靠运气。

这一说法,华贵人自然是不信服的,她愤愤的看着沈言,怒过之后就是不屑的大笑了起来。

“沈言,就像你说的,本宫可是侍过寝的,本宫的孩子,也只能是皇上的,你不要再胡说八道。”

“是,贵人的确是侍过寝,但是那天晚上,你却是没让皇上的种子在你肚子里发芽。

在那之后,你吃过什么东西,就只有你自己最清楚了。”

说到此处沈言的表情终于严肃了起来,她带着凛冽的眼神,打在华贵人铺满了脂粉的脸上。

就像是心虚一样,华贵人一听沈言说她吃过什么东西,她的眼神就开始飘了起来。

沈言一看她的样子,就知道自己的推测是正确的。

“贵人,沈言今天说这么多,无非是想救你的命,你肚子里的,根本就不是孩子。”

说完,沈言就是再一次的跪下了。

“贵人,是,你的确是看我不顺眼,也让我当众出过丑,或许你觉得今天沈言来见你就是来报复你的。

可是,你想一想,烨国的那个老大夫给你诊过脉之后,还没过一天就死了。

白青元白大人,也是在那一天,死于非命。

他们俩个人,除了都是大夫之外,共同点,就是都给你诊过脉。

他们俩的死,不是因为别的,是都发现了,你肚子里的秘密。

贵人,你是不是,食欲特别好,饭量比以前要大出很多倍?

是不是肚子长的越来越快,还能感觉到,肚子里的东西在动?

它已经长大了,并且会越长越大,如果不现在就打掉它的话,你,一定会死。”

听完沈言这长长的一段话,华贵人的脸上已经没了血色了。

她跌坐在椅子上,眼神空洞的不知道该看向哪处。

沈言见自己说的话都奏效了,就又开始趁热打铁。

“贵人,您还年轻,如果因为这样一个根本就不会给你带来荣华富贵的孩子,而丢了性命,真的是,太不值了。”

话已经说到这个地步,沈言就不再说什么了。

华贵人摸着自己的肚子就是一脸惊恐。

就算是她再不想承认,沈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对的。

可是,她真的不相信,自己怀的不是龙裔,而且吃药的时候那人也说了,灵药只是助孕而已,没有任何副作用。

她该相信谁?

她究竟该不该留下她的骨肉!

沉默了片刻,华贵人才又一次的开口说道。

但是在态度上,比刚才要好了一些。

“沈大人,如果本宫听了你的,你打算怎么做?”

“贵人,沈言,还想再给你把一次脉。”

时隔一个月了。

一个月前,沈言摸到的是,是沉睡着的蛊胎,一个月后,沈言真的不知道,现在那胎蛊已经是怎样的一个状况了。

华贵人犹豫了片刻,就是点了点头。

当沈言把指尖放在华贵人手腕上的那一刻。

她脸上的神情也是越来越不好。

虽然已经想到了,这胎蛊在这个一个月之内会长大,可是现在的状况是比想象的还要遭。

表面上看起来,华贵人面色红润,身体健康,而实际上,她的身体里的所有脏器都在衰竭。

她要是想活下来,也是九死一生。

收回来了自己的手,沈言让清池把药箱里事先准备好的药,拿了过来。

“贵人,这药能暂时遏制它长大,想要把它打掉,沈言还要回去再配一副药。

这药丸每天都要服用……”

沈言的话还没说完呢,华贵人突然间就站了起来,她咬着下唇,就是一脸的纠结。

就像是在内心做着一个很大的决定一样,想了好久,才终于是开了口。

“够了,本宫不想再听你说了,把你的药拿走,本宫怀的是龙裔,是龙裔,不是怪物。

等到足月生产那天,就是打你脸的时候。”

撂下这句话,华贵人转身就走了,她刚才真的有那么一瞬间想要完全相信沈言的话,可是她的内心深处,还是不想放弃,她的孩子,她的地位。

她十五岁入宫,足足等了七年的时间,才让自己怀上孩子。

她无论如何,也不能就这样轻易放弃。

看着华贵人的背影,沈言就是有些无力的叹了口气。

说了这么半天,几乎就跟白说一样,原以为,这女子一定会十分珍惜自己的生命,谁知道,在这种情况之下,她还是选择要赌一把。

不过,沈言还是把那瓶特质的药丸,放在了桌上。

但愿在她把能打掉蛊胎的药配出来之前,华贵人能遵医嘱,好好的吃药。

接下来的几日,沈言几乎没有出过太医院的药房。

她参考从玉清叔叔那里拿回来的关于蛊虫的书籍,又结合了自己对华贵人脉象的理解,总算是写出了一张,既能打去蛊胎,又能解了华贵人身体里残毒的方子。

可是,事情总是不会按照预想的一切发展。

沈言太过专注于这药方的疗效,而忽略了,古籍中提到的,不管是蛊虫也好,蛊胎也好,凡是跟蛊有关的东西,都会有一部分依赖于天气和温度。

就在立春这天,京城下了开春以来的第一场雨。

阵阵春雷,更是打了整整一个晚上。

对于这样的天气,沈言也是没有在意,她在药房的躺椅上,一边看着煎药的炉火,一边看着书。

然而,就在这平静的似乎不会发生任何事情的夜晚,落云宫一个宫女的到来,打破了这份雨夜的宁静。

“沈大人,快,贵人,贵人腹痛不止,她让我来找你,你,你快跟我去看看吧。”

浑身上下都湿透了的宫女,急的话都说不清楚了。

沈言一听,也是一个激灵。

腹痛,怎么会?那蛊胎还没有完全成型,难道现在就要破茧而出么?

“好,你别急,我这就去。”

说完就是迅速的把炉子上的煎药的砂锅拿了下来,小心的把药液倒入了一个药盅里之后。

沈言就还有些不放心一样的,扎破了自己的指尖,挤了一滴自己的血,放在了药的里面。

弄好了这一切,才跟着宫女脚步匆匆的,在大雨之中,赶到了落云宫。

当宫女推开华贵人的寝室的时候,沈言就看见她躺在床上,捂着肚子来回的打滚。

旁边站着的两个宫女也是束手无策,一个个急的都要哭了。

沈言放下药,就是赶紧,拉过华贵人的手腕。

这一摸不要紧,沈言惊的手都有些抖了。

华贵人的脉已经没了,有的,就只是那个嚣张的,快如马蹄一样的脉象。

不用说,她的心脉应该已经是被那蛊胎占据了一大半了。

看着沈言有些慌了的表情,华贵人就是哭着死死的拉着沈言的手。

“沈,沈大人,好疼,好疼啊,本宫,真的,好疼,你,救救我,救救我。

本宫不想死,不想死啊,沈大人,本宫就应该听你的话,把那些药都吃了的,本宫错了。

那该死的嬷嬷,还说,还说给我吃的灵药,结果,结果,本宫还是,被,被骗了。

啊……好疼,好疼……”

零零碎碎的话音,让沈言的脊背就是冒了一层冷汗。

她今天煎的药已经是她改良过很多次的了,应该能救她一命。

“你们帮我扶着贵人。”

沈言对着旁边的宫女就是大喊了一句,之后,就从那药盅里,把所有的药液都倒在了一个碗里。

两个宫女,架着疼的浑身脱力的华贵人,也是紧张的不行。

可,就在沈言,已经把药碗端到了华贵人嘴边的时候。

一个冰冷的声音,在门口响了起来。

“沈言,住手。”

沈言一听见这话,心里就是一凉,她猛的回过头。

皇上慕锦铭就站在门口,在他的手里,还握着一把金色的宝剑。

“皇上,皇,皇上……”

华贵人一看皇上来了,就像是看见了救世主一样,脸上的眼泪更多了。

殊不知,皇上哪里是来救她的,此刻的皇上,对于华贵人来说,就是能要她命的阎王。

“你们都出去吧!”

还没等沈言说什么呢,慕锦铭就是对着屋里的几个宫女说道。

那几个宫女,虽然不放心华贵人,但是皇命难违,就一个个低着头,默默的退了出去。

看着面色阴郁的慕锦铭,沈言就已经猜到了,他要干什么。

不自觉的,端着药碗的手,又是稳了几分。

“皇上,微臣,已经把药配好了,只要贵人喝了,微臣敢拿性命担保……”

“担保什么?沈言,你还记得,上次朕跟你说的话么?”

就在皇上话音落地的同时,一声声凄惨的尖叫声,自屋外响起。

杀无赦。

果然啊,居无戏言,这还没怎么样呢,就已经要开始灭口了。

“皇上,微臣求你了,这药,就让贵人喝了吧!”

沈言的眼睛已经红了,她就坐在床边,只要皇上同意,这药,就喂进去了。

可是回答她的,就只是天子的沉默。

华贵人看着屋里发生的这一切,心里就也是明白了三分。

她捂着自己的肚子,就是绝望的看着慕锦铭。

人人都说,当今的皇上是难得的贤君,善良,温和,宽厚仁慈。

结果这一切都只是假象。

“哈哈,哈哈哈,皇上,皇上,臣妾……

呃……啊……”

华贵人想要对皇上说的话,只说了一半,她就开始尖叫了起来,她只觉得腹中好像有东西要冲出来一样。

那是一种恐怖到极致的痛感。

沈言听着华贵人撕心裂肺的叫声,端着药碗噗通一声就给慕锦铭跪下了。

“皇上,再不喝,贵人她,就真的不行,皇……”

咣当。

沈言还想再求求慕锦铭呢,她手上擎着的那碗救命的药,就被穿着龙靴的脚踢掉了。

整整一碗的药,撒了一地,一滴都不剩。

也没去理会沈言此刻脸上失望又绝望的神情,慕锦铭直接就到了床前。

剑光闪过。

前一秒还能听见华贵人的尖锐的叫声呢,下一秒这个屋子就安静了。

让人窒息般的安静。

此时此刻,跌坐在地上的沈言,就只有一个感觉,那就是心疼。

特别的疼,疼的她,都已经没有办法呼吸了。

她明明可以救的人,却是被这个人最爱的人剥夺了活下去的权利。

或许这就是沈言永远也不会理解的君王之道。

她忽然间想起了,玉清叔叔告诉她关于十八年前的那些事情。

若说慕锦铭没有参与,沈言是说死都不会信了。

吞咽了一口口水,沈言就从地上站了起来。

她看着手握着染血长剑的皇上,又看了一眼,被鲜血染红的绣床。

忽然间就觉得特别的好笑。

“皇上,你就不想知道,华贵人最后想跟你说的是什么?”

沈言语气淡淡的说道,她擦了一下眼角的眼泪,神情平静有些吓人。

慕锦铭收起长剑,抬头,表情似笑非笑。

“她想说什么,朕一点都不想知道,倒是你,沈言。

朕已经说过了,一旦有异动,杀无赦。可是你呢?竟然还想救她!

那肚子里的东西,不管是什么,朕都不想看见,也绝对不会让别人看见!”

就在皇上话音落地的同时。

一道能把黑夜照亮的巨大闪电,划过天际,几秒钟之后,就是一个炸雷,从天而降。

随后,这个世界就好像陷入了一片死寂之中。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

一个细微的,像是破布被撕裂开的声音,在屋内响起。

撕拉,撕拉……

沈言循声看过去。

只见,华贵人本来没有染上血的腹部的衣服,开始逐渐的被鲜血浸湿。

那是从皮肤之下渗透上来的血液。

这一诡异的场面,慕锦铭自然也是看见的。

而更加诡异的是,从华贵人的肚子里面,一个东西,正在蠕动,并且蠕动的频率还越来越快。

惊雷响,蛊胎出。

沈言倒吸了一口气。

关于书里描述的那些关于蛊胎的记录,她一瞬间全都想了起来。

再看看也是一样一脸惊慌的慕锦铭。

沈言终于懂了。

那幕后的人,想要做的事情,她也总算全都想明白了。

杀烨国的医生,杀白青元。

这两件事情,不是为了隐藏华贵人坏蛊胎的事实,相反,幕后的人,就是要通过这两条人命,告诉沈言,告诉皇上,华贵人怀的根本就不是孩子。

可能是因为怕沈言会坏事,所以,幕后的人又控制蛊蛇来杀沈言。

但一次行凶未果,再动手就难上加难。

那幕后黑手就也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他知道,沈言的存在,对于他的计划并没有太多的影响。

他等的就是这一天。

等的就是皇上亲手了结华贵人这一天。

因为那个人已经算准了,皇上是绝对不会假手他人来做这件事情的。

所有这一切复杂的计划,最终的目的,就是要用利用蛊胎,谋杀,皇上。

“不,不……”

还没等沈言去阻止慕锦铭呢,慕锦铭就已经用剑挑开了华贵人的衣服。

如果刚才两个人还有机会逃出去,那么现在,已经是晚了。

蛊胎。

最厉害的地方就是,一旦成熟之后离开母体,它就变成了几乎无敌的状态。

并且它的身上含有剧毒,只要被它咬到,或者抓到,那就只有等死的份了。

“哇……哇……”

就在沈言拉着慕锦铭的胳膊,想把他往门口拽的时候,类似于狸猫的叫声,划过了两个人的耳膜。

连样子都没看清楚呢,沈言就觉得一阵腥风从自己的头上蹿了过去。

那蛊胎速度快的就像是一个灵活的小猴子。

它倒挂在房梁上,黑漆漆的身子,还滴着血。

慕锦铭脸都有些吓青了,他一想到,那东西是从自己嫔妃肚子里出来的,而他还宠幸过这个嫔妃,胃里就是一阵翻腾,差点就吐了出来。

可是在这种情况之下,他却是别无选择,他一定要杀了这个怪物,再杀了沈言。

这样的丑闻,是绝对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的。

一想到这,慕锦铭脸上的杀气就浓了一些,他推开沈言,拿着剑,就要去砍那小怪物。

就好像是看出来慕锦铭的意图一样,那蛊胎哇哇的又叫了两声,就嗖的一下又窜出去了。

它的速度真的是太快了,单凭人的眼睛,已经是看不见它的影子了。

也就是在电光火石之间,沈言跌倒在地上的那一刻。

就听见慕锦铭惨叫了一声,手里的剑都掉了。

也就是在这一刻,沈言总算是看清楚了那蛊胎到底是长的什么样子。

就像是一只巨大的蜘蛛,一个圆滚的肉身上,长着六只手臂一样的爪子。

臀部的位置还有一条细长的尾巴。

大大的脑袋上,是密密麻麻的一排红色的眼睛。

一张长满了尖牙的血喷大口,正死死的咬住了慕锦铭的胳膊。

就在沈言跟慕锦铭两个人几乎都要绝望的时候。

一柄银色的短剑,直直的从门的方向飞了过来,横穿过了那蛊胎的脑袋。

啪叽一声,蛊胎掉在地上就不动了。

慕锦尘,一接到林靖的消息,就从王府,一路骑马到了落云宫。

可是,当他看见屋内发生的这一幕的时候。

就知道,自己还是来晚了。

确定沈言并没有受伤,就是要去扶慕锦铭。

在看出了慕锦尘的意图之后,沈言想都没想,就猛的起身,把慕锦尘从慕锦铭的身边推开了。

“不能碰,蛊胎的毒,会传染的。”

沈言大口的吸了几口气,就是把目光又放回到了慕锦铭的胳膊上。

一个碗口大小的牙印,正向外不断留着黑色的血液。

“沈卿,朕,朕……”

慕锦铭已经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并不觉的自己的伤口疼,可是,他却是感觉到了,自己应该是活不了了。

看着慕锦铭看自己的眼神,沈言忽然间就觉得特别的好笑。

她真的很想跟他说,皇上,你这是咎由自取啊。

但是现在说这个话,实在是有些落井下石。

她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就是蹲下身子,把那个刚才还盛满药的空碗,捡了起来。

“皇上,你若没打翻这碗药,或许沈言,还能救你。”

一听见沈言这话,慕锦铭脚步就是一踉跄。

“呵,沈卿,你的意思是,朕,朕没救了!”

其实也不是不能救,因为沈言,就是药。

她百毒不侵的体质,还有她一身的热血,都是能救命的。

但是,若是要解这一程度的毒,恐怕,她的一碗血都是不够的。

抬头,沈言先是看了一眼脸上已经是没了血色的慕锦铭,之后就是把目光放在了慕锦尘的身上。

在这个世界上,知道她的血能救人的,除了自己之外,就只有慕锦尘了。

而慕锦尘此刻乞求的眼神,也是让沈言的内心的矛盾,上升到了顶点。

救还是不救!

救了皇上,皇上依然可能会杀自己。

若是不救,大概慕锦尘也不会强行的来跟她取血的,可他们两个人,就不会再有在一起的可能了吧!

江山,社稷,皇上,兄弟。

在慕锦尘的心里,装着的不仅仅只是沈言一个人,他肩上背负的东西太多了。

闭上眼睛,一行清泪,就从沈言的脸颊上淌了下来。

她走到慕锦尘的身边,就是微微一笑。

随后,就是从他的手里,拿过了他的佩剑。

“沈言!”

慕锦尘当然知道她要做什么,他也明白,此刻沈言的心里得是有多难受。

她可以不救皇上的,他也不会去责怪她。

毕竟,皇上是想要她命的。

但是,她这么做……

她这么做,都是为了自己,为了他跟皇上之间的兄弟情义。

他真的太想拿回自己的剑了,可他又没有办法眼看着自己的九哥,死在自己的面前。

终于,他还是一句话都没有再说。

也没有去看,沈言割开手腕,取血的过程。

只是当沈言把整整一碗自己滚烫的血液端到了他的面前时。

他的心,已经是碎的,拼不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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