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把白九月赶走了,我感到无比孤单和凄凉,但同时也感到某种轻松。陈莉莉和老宋对她来说都是致命的威胁,有可能把她直接秒杀,万一出现这种情况,我根本没有挽救的机会。我情愿孤军奋战,在黑暗中挣扎,直到万劫不复,也不能让她受到伤害,这是我唯一还能保护的一份感情。
我坐在黑暗中,静静地想着,突然觉得我真正爱的人是白九月!

这个想法真有些疯狂,她是一个妖怪,她是个狐狸精啊!我怎么可能真的爱上她?我为什么会爱上她?是她的美丽?是她的聪明?是她的精灵古怪顽皮捣蛋?还是因为她长得像陈莉莉?所有我爱过的人都以不同方式离开我了,所以现在我可以不偏不倚做一个总结,把她们一个个在脑海中梳理了一遍。

少年时产生过好感甚至暗恋的人,现在样子已经变得模,那只是青春的萌动,算不上真爱;落魄时遇到叶寄秋,同床共枕时我说过要娶她,但现在想来,那时冲动多过理智。如果她还活着,我们很可能会结婚,过上举案齐眉相敬如宾的日子,但也不是真爱;我对齐画笙从来只有同情,不需要她时总是会忘了她,最后她轰轰烈烈死了,让我永不能磨灭记忆,但这也不是真爱;那么(原来的)陈莉莉呢?

回忆第一次看到陈莉莉,以及记忆中的每一次见面和所有记得的对话,毋庸置疑她的美丽、善良、温柔都让我心动,她的凝视让我心跳骤然加速,她还帮了我很多忙,我非常感激她。但我从来不敢放纵自己去爱她,从来不认为我可以爱她,就像是云端的仙女与地面上的凡人,从一开始距离就存在。或许这样的爱很纯,但也不是世俗所定义的真爱。

如果白九月长得不像陈莉莉,如果白九月长得很丑,我会爱上她吗?恐怕不会,真相就是我想爱陈莉莉却不敢爱,不知不觉转移到了一模一样的白九月身上。但白九月不是陈莉莉的复制品,拿以前来说,她的眼神、气质、性格、爱好都与陈莉莉不同,她脱胎于同一个模形却完全独立。以前我跟她之间没有距离,我不用担忧会连累她,不论我们是敌人的时候还是朋友的时候,我们都是在同一水平线上,我对她的爱不附带同情、感激、敬仰等等其他因素,只有灵魂的碰撞,虽然短暂而模糊,却无可替代。

而现在,我把我真爱的人赶走了,这究竟是愚蠢还是高尚?或许这就是真爱吧。

失神中我闻到了熟悉的幽香,开始还以为是错觉,结果一转头就看到了白九月站在我面前,一副很生气的样子:“哼,我才不上你的当,想赶我走没那么容易!”

我没办法再装凶狠,但还是极力装出冷漠,板着脸:“你又回来干什么?”

“我要是就这么走了,我就比你更笨!”

我望着她黑白分明的美丽眼睛,那里面凝聚着智慧和不可动遥的坚定。如果她不爱我,就不会被我几句话伤害伤心离去;如果她不爱我,就不会去而复返,坚强勇敢地面对我。此刻我只想将她拥进怀里,告诉她我爱她,但我还是忍住了:“我本来就很笨,没办法,可是你现在跟我一样笨!”

白九月的眼睛起了一层雾,柔声道:“不要再赶我走,我再一次向你保证,有危险我就会丢下你逃跑。”

“真的?”

“真的!”

我在心里告诫自己,不能真情流露,只有让她相信我无所谓她,有危险时她才会逃走。我说:“你不能靠近陈莉莉。”

白九月很乖巧的样子点头:“我知道,我进来她是知道的,但只要我没有威胁到她和疯子,她不会攻击我。而我会等疯子们比较平静,她不在附近时才来,只要你情绪没有强烈波动,她是不会过来的。”

我定了定神,尽可能让自己心情平静下来:“那么我们聊天她能知道吗?”

白九月有些迟疑:“我觉得平时她是不知道的,只有她的精神集中在你身上时,才会知道你在想什么。”

“那么现在呢?”

“这会儿她在地下室内,我感应不到她,她应该在做什么事,没有注意到我们。”

尽管我知道压低声音没有用,还是把声音压低:“你有什么好办法吗?”

白九月的表情有些古怪:“办法是有,只怕你做不到。”

“你先说来听听。”

我们的脸凑近到了呼吸可闻的地方——虽然她只是灵体,但在我看来却跟真人一模一样,是有呼吸的。白九月说:“第一个办法就是发挥你‘公鸡’的特长。她的人性还在,只是被神性或魔性掩盖变得不明显,我觉得她是喜欢你的,你可以勾引她,让她放你走……”

我一头黑线:“这不是一个好主意。如果她恢复了正常,就变成我欺骗和辜负了她;如果她没有恢复正常,我真没办法对一个怪物含情脉脉。万一我没有激发她的人性,她魔性的一面喜欢上了我,还会放我走吗?”

“对,所以我也觉得这是下下策。”白九月立即赞同,“第二个办法就是坐山观虎斗,赵永浩一定不喜欢受制于她,迟早会进行反扑,不管哪一方获胜都对我们有利。我们现在该做的就是养心蓄锐,安心等待。”

我摇了摇头,我不能等,赵永浩一逮到机会就会杀了我,而且周易灵在受折磨,我不能等太久。不可预知的结果随时都会出现,一旦出现就无法逆转。

白九月叹气:“我就猜到你没耐心等,那只能当公鸡……”

我有些生气:“你不要把我当公鸡好不好!”

白九月一脸狡黠:“公鸡有什么不好?漂亮、强壮、声音嘹亮,精力充沛,母鸡都喜欢它。”

我瞪着她,难道她喜欢的是公鸡一样的男人?

白九月道:“眼睛不要瞪那么大,我知道人类讲究伦理道理,不能乱伦,不能近亲结婚,要忠于配偶等等,我们跟着时代现在也讲究这些。但不能因此就否认了物竟天择,适者生存,不论什么族群中,强壮漂亮有强大生殖能力的才会受到尊敬和崇拜。比如一个男人有很多漂亮的美女喜欢他,就说明他是很优秀的,这就是公鸡定律。”

我哭笑不得:“算你有理,但我还是不想被称为公鸡。”

白九月咯咯娇笑:“你敢说你不羡慕公鸡?”

“……”

我知道她是想要分散我的悲伤,但我没心思跟她扯皮,我想到了一些什么,呼之欲出,却又抓不住。我示意白九月不要说话,把脑海中的线索一点一点聚集起来:“首先确定一点,神需要民众信仰它,如果失去支持和信仰能力就会削弱。”

“对。”白九月点头,“但是你不可能离间疯子们。”

我没有理她,自顾自地说:“如果把疯人院看成是一个小宇宙,那么外面就是一个大宇宙,大宇宙的变化会对小宇宙造成很大影响,反过来小宇宙却很难左右大宇宙的变化,我可以利用大宇宙的变化来改变小宇宙的变化……”

白九月做出眩晕状:“你到底想说什么呢?”

“再来看看我们的优势,你是一个狐狸精,最擅长迷惑人,妖言惑众,兴风作浪,装神弄鬼。”

“噢……就算你是在表扬我吧。”

“更重要的是你在外面做什么,她不会知道,不会追杀你。”

白九月略有所悟,却还是一脸疑惑:“你不能直接说重点吗?”

各条线已经在我的脑海中汇合到一个点上,我握紧了一只拳头举到眼前,非常坚决但并不是很激动,我要防着陈莉莉感应到:“我要彻底摧毁这里!”

白九月有些抓狂了:“对,精神可嘉!”

“我没办法离间这里面的疯子反对她,但可以让外面的人,成千上万的人来施加压力!我要你变成佛祖或者某个菩萨的模样,给附近的村民托梦,你能做到吗?”

“能,这个我最擅长了,就是吹一口气那么简单的事。可是以什么借口来煽动成千上万的人呢?”

我一字一句地说:“别忘了这里是一个旧庙!”

一秒钟之后白九月才瞪大了眼睛,我接着说:“你以某个佛祖或者菩萨的形象给附近的村民托梦,或者弄出一点‘神迹’来,总之就是告诉村民,这个宝胜禅寺被占据为疯人院很久了,佛祖很生气,后果很严重,必须立即赶走里面的人,恢复为寺庙,重塑金身,否则必有大祸!”

“天哪,你怎能想到这么绝妙的主意!”白九月惊叫起来,又笨又跳,忘了自己打扮得像个淑女。

我最主要的灵感,来源于在老家受到黑狐一次次毒害。其实我还有一些话没有说出来,陈莉莉影响力只限于围墙之内,白九月在外面煽动村民就不会受到伤害,这才是最重要的。以外面的力量撼动了这里的根基,以宗教的正神取代不知来历的伪神,才能连根拔起,彻底瓦解。

不过我这个方法,并不算是以正压邪,只能算是以邪制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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