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周易灵面面相觑,是谁布置了障眼迷踪林,为了什么目的?
我认为九成是周振岳弄的,因为除了他,附近没有别人有这个能力。那个装骷髅的坛子外壳已经灰黑,并有厚厚的苔痕,可见已经放置了很久,而破裂的地方和内侧没有苔癣,骨头虽然发黑脆化却没有雨水侵蚀的样子,可见是最近打破的。也就是说二十年前周振岳在这里设了迷魂阵,并且困禁了一个恶鬼看守,最近阵被人破了,恶鬼也不见了。

还有一个证明,周易灵熟悉这个阵,如果不是周振岳教过他,他不可能这么熟悉。

周易灵很惊讶,也有些激动,拉着我再绕过一棵树,眼前景物突变。只见岩壁上有一条三米来宽的裂缝,从地面直达数十米高的地方,裂缝中夹着一片长长的巨石,巨石上长满了蕨类和常青藤,与树林融为一体,不是走到眼前根本不会注意。

周易灵先向前走,拨开茂密的长青藤和蕨叶,露出了一个洞口。原来夹在裂缝中的巨石接近地面处缺了一块,变成了一个可以弯腰钻进去的山洞,岩石上虽然爬上一层薄薄的苔藓,还是能看到一些凿刻的痕迹。里面漆黑一片,微有冷气往外冒,带着一点潮湿、腐朽和腥臊的气息。

周易灵转头,有些急切地对我说:“把手电筒给我。”

“先等一下,狐狸精有可能躲在这里。”我怕他神智不清,莽撞地走在前面会出事,所以没有给他手电筒。

周易灵有些暴怒地吼:“快给我!”

以前他从来没有这么激动,我相信要是我不给他,他会猛扑过来打我。我不由得后退两步,握紧了手中的鸟铳:“你冷静一下!”

周易灵双手握拳,凶狠地盯着我,胸膛急剧起伏喘气,就像是一只被逼到死角的野兽。我怕他暴起伤人,又后退了一步,已经到了山洞外面,但没敢用鸟铳对着他,怕更加激怒了他。还好周易灵深呼吸了几口气,稍平静了一些:“这个迷踪林肯定是我爷爷设置的,里面肯定有一些东西跟他有关!”

“我知道,但是不排除狐狸精在里面,还可能有巨蛇,做好准备再进去……先让我派齐画笙侦察一下。”

周易灵还有些不高兴,但走了出来让到一边。说实话,还没有进去他就表现得这么激动和反常,让我很担忧,但又不得不进去看看。我把不必要的东西都放下,手电筒给了他,检查了一下鸟铳:“遇到狐狸精你负责干掉它,遇到大蛇我开枪,要不是对劲就先退出来。”

周易灵有些急躁地说:“知道了,知道了,快走吧!”

我先走到洞口钻了进去,往前两三米就可以直起腰来,宽度也足够让一个强壮的人转身。但是黑暗狭窄的空间,造成了极大的心理压力,我总感觉石壁会突然合拢,或者头顶上的巨石会压下来,把我压成肉酱或者堵死在里面。还感觉前方黑暗中有可怕的东西正在瞪着我,会突然蹿出一口把我吞下,我紧张得大口喘气,一颗心像是要从喉咙里蹦出来。

定了定神,我掏出召鬼符,掐诀唤出齐画笙。她一出现,我就能“看”到黑暗的地方,所有东西都会发光,岩石发出的光芒非常微弱却是大片的,像是有一点透光的深色玻璃,流动的空气像是无数会发光的微尘在往洞外飘,色彩复杂并且变幻不定,洞顶上滴落的水珠发出深浅不同的青绿光芒。

山洞进去不远,我看到了一片泥泞的地面上有许多爪印,显然是狐狸精进出时留下的,它们果然躲藏在这里面!

齐画笙先向里面飘去,我和周易灵小心翼翼慢慢往前走。或许是这里面太安静了,我感觉自己的呼吸就像是打雷一样响,周易灵一定跟我一样紧张,他的呼吸也沉重急促,实际上能听到的只有我们两人的呼吸和脚步声。

山洞比我预料的要深远得多,往前约十米之后,头顶上没有巨石了,变成一条两米来宽,向上看不到尽头的裂缝,地面倾斜向下,似有无限深。我没敢让齐画笙走太远,只在我们前面不超过十米的地方。齐画笙所到的地方我都能看到,但范围远没有在地面上宽广,并且有的东西会扭曲变形,有时会变模糊看不清。

我很难判断前进了多远,可能有五十米以上,山体裂缝消失了,变成了不规则的巨大地下空间,有一条小河很安静地流淌,水里还有一些我从未见过的小鱼,洞顶倒挂着密密麻麻的蝙蝠。到了这里更臭了,那是蝙蝠和它们的粪便造成的,地面又湿又软,踩一脚就深深陷下去,吧唧作响,极度恶心。

除了地下河冲出来的河道外,没有别的山洞,但以齐画笙的视域,往上游和往下游都看不到尽头。并且这里找不到狐狸的脚印,有可能黑狐是沿着浅水走,所以没在泥地上留下脚印。

“你爷爷……”我开口说话,却把自己吓了一跳,紧接着头顶上许多蝙蝠被惊动,振翅飞舞并且“吱吱”惊叫,腥臭之气扑面而来。

齐画笙的“视域”立即变得扭曲散乱,蝙蝠的尖叫声、拍翅声,以及人类正常耳朵听不到的声音,对齐画笙来说都像是山呼海啸,简直像千百支乐队同时敲响乐器,还像无数尖锥往大脑里面扎。这是她的感觉,也是我的感受,一时间天旋地转,感觉整个世界都破碎混乱了。

我震惊之下,蹲伏不敢动,齐画笙却暴怒地以黑气攻击蝙蝠。她的黑气打不死蝙蝠,反而激怒了这些小动物,成群结队向她发动冲击。栖息在洞穴里的所有蝙蝠都被惊动,少说也有几百只,拍翅声和尖叫声淹没了一切,恶臭狂乱的气流让我无法喘气,还有许多东西落在我头上、背上,分不清是它们的粪便,还是洞顶落下的沙石。

要不是亲身经历,我绝对不相信小小的蝙蝠会制造出这么可怕的声势,以前我也从没有见过这么多蝙蝠出现,更不要说在一个相对来说很小的山洞里面。

很快齐画笙消失了,变成了我的真实视觉和听觉,地下世界变得黑暗,只有周易灵手中的手电筒发出不是很亮的光芒,在无数蝙蝠的穿梭飞舞下光线变得支离破碎。我耳朵听到的声音,远没有刚才恐怖,在我可以忍受的范围之内。我尽可能低伏身体,屏住呼吸,实在忍不住了就用衣袖遮住口鼻吸一口气。

真没想到厉鬼会怕蝙蝠,片刻之间齐画笙就被它们“撕碎”了,即使她没有永远消失,也必定受到了重创,这个损失实在来得太突然,太惨重了。

还好蝙蝠没有攻击我和周易灵,有的从石壁裂缝中飞走了,有的停在洞顶上,渐渐安静下来。我和周易灵不敢说话,大眼瞪小眼,借着手电筒的亮光看到对方头上、衣服上都是黑糊糊的东西。或许大部分只是洞顶上的黑土,但蝙蝠长期栖息在上面,烂泥也跟它们的粪便一样奇臭恶心。我在河水中洗了洗头和脸,结果越洗越痒,全身都像是有虫子在爬。

“我们回去,明天再来。”我尽可能低声对周易灵说。

“不。”周易灵只说了一个字,却无比坚决,涉水先往下游走去。

我能理解他的心情,二十年后回到家乡,一切都变得陌生,找不到一个亲人,曾经的未婚妻变成了别人的母亲。这儿是他能找到的,唯一与他爷爷有联系的地方,也许能揭开周家惨案的原因,周易灵不弄清楚绝对不会罢休。换了是我,我也无法再等待,不论前面有什么危险也要前进,所以我只能跟着他往前走。

手电筒用的是三节新电池,亮光是足够的,但在这绝对黑暗的地方,光线就像是被吞噬了,变得渺小微弱,压抑和不安的感觉更加强烈。山洞中的温度比外面要低了好几度,脚踏进水中冰冷刺骨,冷还是其次,我非常担忧,怕水中有什么怪虫或者毒蛇会咬我一口……不过我宁可被毒蛇咬一口,也不愿踩在铺满了蝙蝠粪便的烂泥上。

没有了齐画笙给我探路,这地方真的太吓人了。

我紧紧握着鸟铳跟在周易灵后面,涉水走了一会儿,河道变窄变矮,水流湍急,岸边不再是烂泥了。我们走上岸,周易灵快步前进,走了数十米,手电筒的光柱停在一处凹陷的地方,看起来像是山洞。周易灵根本不在乎我的想法,立即走了过去。

在手电筒光柱下,山洞内赫然出现一扇木门。那确确实实是一扇人工制作的木门,是用很厚很宽的硬木板,加上三根横杆榫接起来,粗糙但坚固严密。木门上贴了几张很大的符,符纸已经发黑,但符文还是红艳艳的,基本完整。

再走近一些,我看到木门上方的岩石上,用墨水写着两行大字:周振岳镇妖于此勿启勿入!

我不知道周易灵有没有看到岩石上的字,我还没来得及开口,他已经去拉木门。“等等!”我急忙去拉他的手时,木门已经动了,封门的符纸立即断裂破碎,纷扬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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