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也心里郁闷死了,大周末好好的被人塞了一把狗粮。可又不得不承认,同样的事情,夏医生跟项臻比起来的确差太远。
他们俩有次玩的太大,宋也后面肿了,膝盖也给擦破了皮,他第二天才发觉不对,自己去买药又觉得不好意思,所以打电话让夏医生给送。谁想夏医生答应是答应了,最后买完却发了个同城快递过来。

宋也自己拿着药去浴室擦,看又看不见,拿镜子太羞耻,最后一边擦一边骂,又疼又气,泪汪汪地把夏家祖宗十八代骂了一遍这才搞定。

可是要说嫌弃姓夏的,就此不联系吧,也不太现实。那种事情没开始的时候还好,一旦开了个头,动不动就总想。宋也掐指算了算,这才发现离着俩人上次那个好像都过去一个多星期了。

他在那戳弄着手机看微信,看了会儿没意思,又想给夏至打电话。手指在通讯录上翻来翻去,心里又有点憋屈,心想凭什么每次都是自己主动提,姓夏的又不是没有需求,每次一碰他反应比自己还大,狠狠心又收回手,等着那人主动找自己。

谁想几天过去,那边悄么声的一点动静都没有。宋也终于忍不住,跟项臻打听了夏至出门诊的时间,隔天好好打扮了一番专门跑了医院一趟。

他径直去了二楼消化科,在外面转了半下午,好不容易等到了夏医生去厕所。宋也急匆匆从走廊这头昂首挺胸假装路过,边看着两侧的宣传册边往夏医生身上撞。

俩人同时停住,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最后还是夏医生先开口,问:“来这看病?”

宋也掀着眼皮,很不屑地瞅了人一眼:“昂。”

夏医生点头:“嗯。”

说完一侧身,避开他继续往前走了。

宋也:“……”

宋也在这边饱受打击,那边项臻却很不厚道地把他的事都告诉了梁鸿。

梁鸿本来打电话给他说学校的事情,就听那边项臻幸灾乐祸跟他描述了一通,最后道:“夏医生这人挺好的,不知道怎么就跟宋也杠上了,爱答不理的,把宋也气的啊。”

梁鸿乐得哈哈大笑,一个劲儿的拍沙发。

项臻也笑,不过仍板着脸故意问:“你这么开心?是不是太不义气了,那是你发小吧。”

梁鸿啧了声:“他也笑我啊,之前我跟别人相亲的时候可没少给他提供笑话。”

项臻好奇:“你还经常跟人相亲吗?”

“也没有经常,今年差不多三四次吧。”梁鸿觉得这应该没啥,如实道,“大部分都不了了之了。”

男男相亲和男女也没什么不同,总会遇到各种条件综合看还可以,但细节总有一两样忍受不了的。这时候就要看各人的要求和心态了,要么将就,要么就得换下一波。但将就总会难免心有不甘,一看到那几样缺点就想退场,可是真退场了找下一个,多半还不如上面的。

梁鸿当时见的第一个是个银行客户经理,长相气质都不错,年终奖比梁鸿的年薪都多。但有一点让人很不舒服,他大概见多了银行的大客户,所以平时张口闭口都是各种豪车名表,名人政客。梁鸿觉得自己就一小学老师,实在跟不上这种“上流社会”的眼界,吃了两次饭就拜拜了。

后来第二个是个技术宅,家境长相都普通,脾气特别好,但是长久用电脑有点职业病——腰椎间盘突出,脖子也变形往前探。年纪刚过三十,还有点高血压。这个也么继续,原因是对方觉得梁鸿有点高。

至于第三个第四个,一个是拆二代一个是官二代,共同点都是见面当晚就暗示去酒店。梁鸿又不想一夜情,落荒而逃后对方再也没联系他,大概也是看不上。

祝成朗已经是今年的关门大作了。如果不是阴差阳错遇到了项臻,梁鸿确实可能会考虑相处试试。但已经见过项臻之后,他心里就装不下别人了。

梁鸿一个一个介绍完,最后还不忘慨叹:“为什么以前宋也从来没在我跟前提过你呢?要是我们能早点认识就好了。”

项臻却道:“认的早不如认的巧,我这个人有时候还是挺混的。”

“我没觉得啊,”梁鸿说,“你什么时候混了?”

“在床上的时候。”

“……”

梁鸿冷不防他突然耍流氓,脸倏然一红。

“……害羞了吗?”项臻在那边笑,“还是想我了?”

梁鸿沉默了两秒,回敬道:“不敢想不敢想,我怕铁杵磨成针。”

项臻正在那边喝水,冷不丁被呛地咳嗽了好几下。

这下换成梁鸿哈哈大笑了。不过他随后想起那天自己刺激项臻的后果,摸了摸脸,躺沙发上来回晃。

“我还是跟你说正事吧,”梁鸿荡漾了一会儿,才道,“这周五是运动会,二年级的下午比赛,家长如果有时间的话就一块参加一下吧,给孩子加加油打打气。”

“这周五吗?”项臻看了下值班表,嗯了声道,“我看能不能跟别人换下班。”

俩人那次之后还没见上面,梁鸿知道他忙,也没主动催过。可是挂了电话,心里就开始想。

他忍不住吐槽自己,还真是谈恋爱的毛头小子,一点儿都沉不住气,俩人这次啊几天没见啊?转念又想,马上四天了呢,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现在算算都快十几年了……

他叹了口气,在沙发上翻了个身,随手在地上摸了摸把逗猫棒捡了起来。那逗猫棒是丸子最喜欢的一个,都被玩秃了,梁鸿本来给它收起来了。结果这几天梁妈妈送的甲鱼在这不消停,丸子调皮起来就去打它,那甲鱼被打了几次也聪明了,不仅会缩会躲,还会趁机回咬一口。

梁鸿瞧见的时候被吓了好大一跳,忙把这俩隔离,拿着大鸟逗猫棒逗着猫,再暗暗琢磨怎么处理那甲鱼。

周五这天还算风和日丽,雾霾不严重,早上还冒了会太阳。

学校的操场已经布置好了主席团,梁鸿上午去帮音乐老师布置了一会儿东西,等到回来,才发现江安安没有穿校服。

同安学校在校服上规定比较严格,别说大型集体活动,就是平时查校服查的也很严。一旦抓到哪个班级的学生没穿校服来上课,那班级评分肯定要扣,扣的还不低。

当然学校发的校服质量和数量也完全够,夏秋各两套,秋天是针织毛衣和衬衫,外面是小西装外套,冬天还会额外发放保暖的棒球服。

之前也有不穿校服来上课的学生,不管是有意还是无心,班主任都会让他中午吃饭的时候回家穿上,同时也会给家长打电话。

梁鸿没想到江安安会给自己出这个难题,一看时间不早了,让他回去的话多半赶不上下午班级走方队,可是如果不让他回去,班里整齐的校服中就他一个特殊的,一方面丑,另一方面肯定也要被扣分。

他忍住火气,先把江安安叫到一边,问他怎么回事。

江安安开始支吾,后来见梁鸿黑脸了,才吞吞吐吐道:“校服洗了,还没干。”

梁鸿皱眉,问他:“校服要洗的话不应该早点吗?运动会一定要穿是提前一周说的。更何况你另一身呢?”

“另一身昨天弄脏了,特别脏,”江安安说,“原来那件也脏了,我跟阿姨说了今天要穿,她说给我洗了。但是我星期二的时候才发现她还没洗,所以我自己洗的,已经挂了一天了,就是不干。”

梁鸿听出他口中的委屈,又怕是这孩子推卸责任,只得继续问他:“不穿校服是没有资格参加运动会的,你知道吗?”

江安安低头揪着衣角,咬着嘴唇点了点头。

梁鸿叹了口气:“穿校服是对你的要求,所以你自己应该对这件事负责。即便有人帮你洗,你也应该时刻关注事情的进度,确保它没问题。并不是说你让阿姨洗,阿姨忘了,这件事就跟你无关了,你懂吗?”

江安安这下眼眶都红了,点头说:“懂了。”

梁鸿让他在办公室等着,自己出去转了圈,从别的班级借来了一件,虽然号码大很多,但并不影响活动。

他蹲下去给这孩子把拉链拉上,就听安安小声道:“谢谢梁老师帮我。”说完顿了顿,“我要是不能参加,爸爸会失望的。”

梁鸿一时无话,只拍了拍他的肩膀。

等到下午,项臻却没来。梁鸿看着孩子家长一个个报到签名,人员越来越多,给那边打了次电话没人接,再发微信,也没人回。

下午比赛准点开始,低年级的除了50米和接力跑之外,剩下的就是拔河和亲子接力。学校给家长安排的观众席视野正好,梁鸿看短跑比赛的时候大家纷纷拿着手机拍,犹豫一下,也把手机拿出来,将焦点对在了安安的身上。

江安安个头最矮,腿却挺快,50米跑拿了个第二,接力跑的小组是第一。梁鸿作为班主任要时刻关注着各处的情况,时不时回答过来提问咨询或者套近乎的家长,只能在忙碌的间隙看他一眼。

他能看出这孩子有些低落,总一遍遍地扭头往观众席或者操场的入口那看。手里的奖状被一遍遍的摊开又合上,一旁的奖花也用衣服包了包。

梁鸿心念微动,又想起这孩子说阿姨没给他洗衣服,心里有些放心不下。等到运动会结束,学校提前放学,他犹豫了一下,喊了江安安一声,干脆跟着安安回家了。

这是梁鸿第一次来项臻家。

他知道项臻为了买这个房掏空了积蓄,可是进来后还是多少吃了一惊。一共40平的小房子,除去公摊本来就没多少,里面还紧紧巴巴地分着功能区。

此时不过傍晚四点,客厅的窗帘竟然还拉着,梁鸿在后面按开了灯,看到屋里的地面脏兮兮的散落这垃圾,旁边一小矮桌上横七竖八搁着几个碗。客厅正中放了一张床,上面是团成一团的被褥,散发着一种难闻的气味。梁鸿皱了皱眉毛,跟着江安安进了卧室,感觉这才好了些。

安安的卧室是这里最干净的,梁鸿注意到他在卧室门上挂了一把小锁,迟愣了一下,问:“这个小锁是你自己买的吗?”

安安“嗯”了一声解释:“这是同学送我的日记本上的,我不知道去哪里买锁。”他说到这停顿了一下,像是心有顾虑,梁鸿看在眼里,忍了忍,没追问他为什么在家里还用锁。

安安的床铺还算整齐,虽然也是脏衣服堆在一块,但能看出床铺和床头的小书桌是收拾过的。

梁鸿看到了正在晾晒的校服,正挂在卧室的窗户边上,这几天天寒地冻,这边的暖气又不好,那衣服竟然还有一只袖子硬邦邦的,被冻住了。

安安把书包放下,看着梁鸿挠了挠头。

梁鸿心里觉得不对劲,这怎么看都不是有阿姨照顾的样子,又问他:“阿姨不在啊,你晚上吃什么?”

安安又转身出去,梁鸿跟着他来了厨房。

厨房里依旧是乱糟糟的,安安掀开一个锅盖,下面赫然扣着一晚白菜粉条和一个硬邦邦的馒头。

安安说:“阿姨早上会把一天的饭做好,我回来用热水泡一下就行了。”

梁鸿皱眉,问他:“那你阿姨呢?”

安安说:“她得晚上十点多才能回来。阿姨说我爸爸没给钱,所以她得出去找工作,我离学校近,自己回来就行了。”

梁鸿一愣,一股无名火刺刺地往头上冒。他不好表现出来,只得忍住,胳膊一挥:“你去收拾下作业和课本,今晚去老师那里住。”

安安眼睛一亮,待要转身,却又犹豫了。

梁鸿看出小孩心思,安慰道:“我跟你爸是朋友,你不用觉得不好意思。”

“那,”江安安仍杵在那,伸脚在地上碾了会儿,才抬头问,“梁老师,你能不能不把这些告诉我爸爸?”

梁鸿微微怔住:“为什么?”

“这个阿姨虽然不好,但是她不收钱。”安安低声道,“我不想让爸爸再花钱去找别人了。”

梁鸿问:“我不说,你爸爸早晚也会知道的。”

“他哪天回家都会提前说,”安安道,“我会提前打扫。今天爸爸说他就下午去看我,晚上要上班,所以我就没收拾。但是他下午也没去。”

“嗯,那你先收拾一下跟我走吧,”梁鸿越听心里越不是滋味,转过脸把那碗白菜粉条盖上,拍了下安安的肩膀,“走,去我那,我看着你写作业。写错一个罚写十遍哈。”

梁鸿把安安带回家,书房里有自己的不少东西,他便把餐桌收拾了一下,给他开了餐厅灯让他在那写作业。随后自己去了厨房。

自从吃过项臻做的饭后,梁鸿就知道自己的那点斤两了。

他的菜只能算是可以下口,安全无毒。所以一开始梁鸿还诧异过,为什么安安会说他做的好吃,莫非是这孩子懂得说好话拍马匹?现在他算明白了,安安到这边后,多半都是在吃路边小摊,这种正儿八经的热汤热菜对他来说已经十分难得,自然不会挑剔。

现在恐怕也是同样,自己做的再不好,也比那个阿姨留的那碗粘成一团的白菜粉条强。梁鸿把青菜拿出来洗净切好,又琢磨着安安有些太矮,从冰箱里翻出了一根大棒骨,扔到了高压锅里煮上。

项臻给他回信的时候已经快要十一点。梁鸿忙完手头的东西正要睡觉,听到手机声响,打开一看,是项臻的留言。

——睡了吗?今天一直在抢救,中午没来得及你说,安安的运动会怎么样?

梁鸿攒了一肚子话,拿着手机哒哒哒敲了一大通,把安安没穿校服,看他没去如何失望,后来自己跟着去他家里看到的样子从头到尾说了一遍,等发过去了,却又后悔了。

梁鸿连忙点了撤回。

他默默地叹了口气,心想项臻陀螺转着忙了半天才休息一下,晚饭估计都没吃呢,自己跟他说这些糟心的干什么。

琢磨一下,改成了简短的一句话——安安很好,在运动会上表现很棒,还拿奖状了。你放心就行,好好休息。

等了一会儿,那边却回:“我都看到了。”

梁鸿:“什么意思。”

项臻:“刚刚你发的那些,撤回之前我已经看到了。”

梁鸿愣了愣,握着手机,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知道项臻此刻必然会自责,会焦头烂额,会感到无力……可是安安的确已经很懂事了,这种事情,大人和孩子两边都不好过。

项臻那边也沉默了。

梁鸿心里闪过一个念头,他这次考虑更多,犹豫半晌,仍鼓足勇气发了过去。

梁鸿:“以后你和安安,可以跟我住一起吗?”

他有很多想说的话,比如这样办的种种好处,总体算下来的利弊得失,可是现在却并不合适列举出来。因为项臻不是不知道,他是不愿意,不愿在平等的恋爱关系上加上这些物质条件。当然,也是不想太没面子。

梁鸿等了会儿,见那边仍没回应,头脑一热,添了句:“我很想这样。”

他原本没抱希望,谁想这次项臻很快就回复了他。

只有一个字。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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