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梁鸿正忙得不可开交, 这月中旬学校要组织冬季运动会, 低年级的虽然也就凑个热闹, 划块场地拔拔河夹球跑,但是班级多, 小孩子好胜心也强, 个个都挺当回事。
这期间还要掺杂着英语美术等的期末测验, 梁鸿这段时间会议不断, 中午要去教育局, 白天忙着布置组织运动会,准备期末考试的试卷,晚上下班则要抽空去家访。

上次的家访活动项臻家算是一个典型,家长工作忙,压力大, 给孩子的陪伴少,更谈不上培养孩子的好习惯。梁鸿心下同情,这次没想到看到了另一个典型——一个家里四个老人围着一个孩子转。

梁鸿下班之后去家访,正碰上晚饭时间, 就见爷爷端着饭碗喂着,奶奶在一边夸着。梁鸿一去, 那孩子大概紧张又羞愧,脑门冒了点汗, 姥姥立刻拿着薄一点的小衫出来伺候着让他换衣服了。

梁鸿只得跟家长交流, 年轻父母连声叹气, 说我们也不想啊, 这孩子现在都不会自己穿衣服。可是跟长辈沟通不来……刚开始态度还好,后来说着说着这俩就要开始吵架,你怪我妈,我怪你妈。梁鸿扶着脑门听了半天,无非是婆媳岳婿的那点矛盾关系。

他只好再跟四个老人说。好在老人对教师都带着敬意,耐心听完,最后沟通还算正常。等到从这家出来,眼看着已经快要八点了。

外面无风无月,天只干冷。

梁鸿来的时候那家长去小区门口接了一下,现在出来却没人送他。绕来绕去迷了路,梁鸿赶紧拉一过路的打听,等到了小区正门口,才发现这并不是自己来时的那条路。

正犹豫着,对面一进小区的车子忽然拐头,倒是冲他开了过来。

梁鸿往后退了一步,再一看,那边车窗徐徐降下,里面竟然是那个小老总祝成朗。

祝成朗最近的日子不太好过,上面的政策一时一变,现在新的规定下来,医院砍耗材,费用收紧,大批医用器械的代理商经销商受到冲击。他这边刚刚起步,还没等做出个模样就受到了波及,只得寻求其他出路。

前阵子有个知情人跟他透露,同安医院的高层不久会有大变动,言下之意让他提前烧香拜佛,以后少不了打交道。祝成朗这方面灵透的很,一番操作下来,找上正主,原本定好今晚在水江南见面,谁想万事俱备,正主却又临时缺席。

此时他开车回家,心里难免气恼愤恨,但到底是在生意场上混的,只隐忍着不发作。等到小区门口,扭头看到一熟人,干脆掉头过去,招呼人上车。

梁鸿先是一惊讶,等认出是他之后才弯腰笑着打招呼。

祝成朗一看他笑忍不住也受了点感染,心头郁结散去不少,只招呼说:“这边不好打车,我送你回去。”

梁鸿头摇的像是拨浪鼓,拒绝道:“不用,我走两步再打车也行,再说前面还有公交车。”

“公交车地铁口都在小区南门呢,这边是北边。你得往东走上六七百米,再拐弯回去,”祝成朗说,“外面齁冷,你快上来吧,再说你不是还路痴吗?”

梁鸿举着手机示意:“我是路痴,又不是白痴。上面有导航。”

“那好吧,”祝成朗无奈地摇摇头,想了想道,“这样,正好我得去家乐福买点东西,顺道把你捎到那边的地铁口,这样怎么样?”

他态度诚恳,礼貌周全,梁鸿不好继续拒绝,一想家乐福离这也挺近,没再推辞,连着说了好几声谢谢。

这车比祝成朗上次开的还要高档不少。梁鸿开门坐下,那边立刻把空调调低了一点,又把音乐给换了。

祝成朗对遇到他很诧异,开出去后才问:“你来这边是办事还是找朋友?”

“家访,”梁鸿叹了口气,“本来打算今晚家访三家的,没想到超时了。”

祝成朗正好心有所感,也跟着叹气:“现在社会就这样,人和人沟通的成本太大。”说完略一迟疑,问梁鸿,“你男朋友是不是就那天去找你的高个子医生?”

梁鸿挺惊讶,扭头看着他。

祝成朗不觉一笑,调侃道:“其实那天我早注意到他了,毕竟帅哥杀伤力大,周围大姑娘小媳妇有事没事的都往那边瞅两眼。那会儿我就觉得大事不妙,后来他看见你后往这边一走,我就知道,完了完了,完蛋了。”

他说话语气挺幽默,梁鸿让他逗得发笑,还有点不好意思,心里甜滋滋地也不好太表现,忙摆手说:“哪里哪里,他也就是一般帅。”

祝成朗笑着摇了摇头,过了会儿才道:“你俩当时还没在一块吧?”

梁鸿“嗯”了一声。

“我就说吗,”祝成朗啧了声,“你们也就是当局者迷,我一外人看的清清楚楚,他别处不看就盯着你,你呢,谁也不看就盯另一个小医生,那眼神跟红外线似的。”

梁鸿:“……”他都不知道自己那天这么丢人。

没聊几句,车子正好到了地铁站,梁鸿下车跟人道谢。等祝成朗车子掉头,他才伸手搓了搓自己的脸,又想,还好那天项臻主动了,要不然万一有点什么事俩人错过了得多可惜。

那天项臻说本来没打算恋爱,但是怕他被人抢走所以才赶紧下手,梁鸿那时候只顾着甜蜜没说话,回头一想,自己又何尝不是。

而且项臻的魅力似乎也太大了点,梁鸿以前看着他会上瘾,还以为是自己是情人眼里出西施的缘故。今天祝成朗也这么说,他顿时心思复杂起来。

这谈恋爱吧,一开始的时候巴不得对方是天神,是仙子,是人群里最闪耀的明星,怎么高调怎么来,让所有人都羡慕。

可是真的谈起来了,又巴不得他最好丑点,胖点,脾气坏点,最好除了自己谁都瞧不上。

项臻这天不值班,梁鸿提着公文包,忽然就觉得特别想见他,犹豫半晌,仍是忍不住给项臻打了电话。

项臻正在宿舍泡面吃,水刚烧开,就听梁鸿说要来。

梁鸿的语气还有点小心翼翼,在那边嘀咕道:“我不打扰你,我就看看,看你一眼就走。”

项臻原本在这看论文,闻言心里一软,拿着钥匙就往外走,笑道:“你就看我两眼也没事啊。”

梁鸿说:“不是怕吵到你看书吗。”

项臻说:“这倒是,你来了我就只想看你,不想看书了。”话是这么说,不过还是一路疾走,两三步跑着下了楼。

梁鸿已经在宿舍楼外等着了,大概是怕别人看见,站在宿舍楼前那棵梧桐树的影子里。

项臻挑了下眉,走过去问道:“怎么在这,树上都是蚂蚁。”

梁鸿一愣,下意识地扭头去看,肩膀却被人推了一下,顿时撞在了树上。

项臻飞快地左右扫了一眼,把人推到树上的同时自己欺身挨上去,捏着梁鸿的下巴吻了下去。

梁鸿心头直跳,紧张又胆怯地翘着小|舌回应了一下,却被人狠咬了一下嘴唇。

他登时清醒,抬眼看着眼前的人。

项臻退开一点点,正似笑非笑地瞧他:“你勾引我。”

“是你色胆包天,”梁鸿脸热心跳,笑着伸手戳着项臻的胸膛道,“看把你能的,也不怕你领导看见。”

“看见又怎么了,还不让小年轻谈恋爱了吗,”项臻抬手摸了下他的脸,往下一滑,在下巴那停住捏了捏,笑道,“怎么来找我了?”

梁鸿说:“想你了。”

项臻轻轻揽了下他的肩,等俩人从树影处走出来,他才收回胳膊,保持着一点距离,扭头看着梁鸿直抿嘴微笑。

俩人一前一后进了宿舍。梁鸿第一次来,见这宿舍唯一的椅子上放着一摞书,又没其他板凳,提着自己的公文包不知道该坐哪儿。

项臻指了指下铺,笑道:“你坐那儿就行,夏医生不介意的。”

梁鸿听话走过去坐下,左右看看,冷不丁就注意到床头搭着一件黑色卫衣,那卫衣乍看挺普通,但是前胸处的黑绿色眼睛上却多了点墨迹。

项臻在一边问:“你吃饭了没?”

梁鸿收回视线,摇了摇头:“没。今天去家访了,刚回来。”

“那跟我一块吃点泡面垫垫。”项臻又拆开一盒泡面,准备倒水的时候愣了下,又停住,低头扒拉着料包。

梁鸿好奇:“你干什么呢?”

项臻看着他笑了笑:“你不是不吃葱花吗,给你挑出来。”

梁鸿一愣,心里忽的一下像被填满了一样。

俩人把小桌往床边拉了下,并排着吃面,偶尔对视一眼,就干脆啵一下再继续吃。等肚子填上东西,梁鸿顿觉舒服不少,满足地揉了揉,扭头又瞅见那衣服,迟疑着多看了两眼。

项臻疑惑道:“怎么了?”

“没事,”梁鸿犹豫了一下,指着那衣服说,“这个好像是宋也的。”

项臻挺惊讶:“这个是夏医生穿的。”

俩人对视一眼,都是一脸不解。

项臻问:“会不会是同款啊?”

“上面有墨水,”梁鸿说,“那是宋也在我家玩的时候,我给他甩上去的。就在绿眼睛这,不太明显。”想了想又道,“这衣服应该是他11月份才让人给代购的。”

项臻:“……”之前他的确没注意到过这衣服,好像是夏医生那天夜不归宿之后,它才出现在宿舍的。

项臻以前没没往那方面想过,这会儿一琢磨,许多蛛丝马迹倒是串了起来。比如夏医生脖子上总也不消停的抓伤,上次他送一病人过去,还瞅见了一点淤青,现在想来估计是吻痕……再比如前阵子夏医生总是夜不归宿,宋也来医院前还打听这人去向……

他越想越不得了,忍不住目瞪口呆。

“他们什么时候的事啊?”梁鸿也明白过来,震惊道,“我一点都不知道,怪不得宋也说……”

他说到这一顿,忽然想起内容不宜外传,忙把嘴闭了。

项臻察觉出里面有事,凑近了问:“说什么?”

梁鸿忙摇头:“没什么……”

项臻笑着去挠他痒,梁鸿使劲憋还是没憋住,赶紧笑着求饶,支支吾吾道:“宋也说,在下面会很疼。”

项臻看他又害羞又好奇,轻轻笑了笑,抬手在梁鸿的后脑勺上揉了揉:“疼不疼试试不就知道了。”

梁鸿:“???”

项臻轻轻压过来,亲了下他的耳根,低声道:“明天下班,我去你家。”

梁鸿心跳如鼓,红着脸问:“你不是不想太早那个的吗?”

“改主意了,”项臻低声笑了笑,说,“其实我现在就受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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