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导也奇怪, “他没跟你说?他不是跟你挺亲的吗?他想让他妈妈来探班问我行不行。”
林兮和顿时冒了层冷汗, 那微微的酒意也下去大半,“让他妈妈来探班?”

“是啊,怎么了?”

“你怎么说的?”

“能怎么说?当然是同意了呗。你怎么回事, 怎么这么点儿小事这么吃惊?”

林兮和眉宇间带了些忧虑,隐隐猜到徐遥想做什么, 他匆匆回了化妆间,见何嘉丽正在给徐遥卸妆, 听见声音转头看见林兮和进来, 坏笑着朝他眨眼睛, 而端坐在镜子前的徐遥则是满脸通红,求助地看着林兮和。

“怎么了?”林兮和奇怪地问。

徐遥通过镜子看他, 抬手指了指脖子,林兮和疑惑地看过去,顿时也尴尬了,领子下面那白皙的皮肤上赫然两个指甲大的、粉红色的淤血痕迹,那形状,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什么。

何嘉丽一脸暧昧地看着林兮和,“林老师, 咱以后能不能别亲这么使劲儿?万一进了镜头怎么办?”

林兮和沉着脸,知道这会儿不承认也没什么意思,只说:“你怎么知道的?”

何嘉丽坏笑, “你俩太明显了, 何止我, 伊沃那个小翻译,还有原著小说的作者,都看出来了。”

林兮和与徐遥皆没什么热恋的经验,还自以为够克制,掩饰得够好,殊不知在开了gay达的人面前,他俩人简直随身携带粉红背景,一言一行都在不自觉地秀着恩爱。

林兮和微微蹙眉,他跟何嘉丽不是第一次合作,知道她人品,但另外两人……

“哎呀,林老师,您放心,那俩姑娘嘴严着呢,不会往外瞎说的。不过说句不中听的,你们还是注意些吧,这毕竟不是普通的恋爱,万一被有心人写成新闻……”

林兮和沉声道:“知道了,谢谢你的提醒。”

何嘉丽动作麻利地帮徐遥把假发卸下来,爽朗地笑道:“祝你们幸福哦~我先下班了,林老师的就让小徐来弄吧。”

她朝两人一顿挤眉弄眼后拎着自己的化妆包离开了。

林兮和在镜子前坐下,徐遥小心地帮他拆头上的东西,他脸上谷茗殷的妆还没卸,蜿蜒的长眉,暧昧的眼角,殷红的胭脂,润泽的嘴唇,如此的艳丽诱人。可他的神色却清洁而纯粹,安静而专注,眼里只有手上摆弄着的林兮和的发饰。

轻浅的呼吸喷在林兮和的耳朵和颈侧,有点儿痒,有点儿暖,有点儿潮湿。

林兮和透过镜子静静地看着他,突然抬手握住徐遥搭在他肩膀上的手。

徐遥动作一顿,“怎么了?”他以为是拆假发的时候把林兮和弄疼了,但是看见林兮和的表情后,心里一突,又问:“怎么了?”这次带着小心和不安。

“遥遥,”林兮和转身看着他,“你让你妈妈过来了?”

徐遥暗骂陈导大嘴巴,抬脸时认错态度极为良好:“……是。”

林兮和将他另一只手也握在手里,“你是不是想跟你妈妈说咱们俩的事?”

徐遥咬唇点头,讨好地晃着林兮和的一只手:“是……林哥,我不想等戏拍完了。”他想向林兮和证明,他不是一时入戏的冲动,他是认真的。

林兮和真的什么都明白,站起身将他揽在怀里,“傻家伙。”他揉着徐遥的后脑勺,柔声道:“如果你真的决定好了,就叫着我一起。出柜这种事,我必须得陪着你。”

徐遥惊喜地抬头看他:“你不反对?”

林兮和无奈地笑着,“我反对有用吗?你自己主意不是大得很?”或许徐遥的决定是对的,他们两人的事,估计真的瞒不了太久。与其被别人先捅出来,不如自己主动坦白。

徐遥嘿嘿一笑,搂着林兮和的腰,喜不自胜。

“你妈妈什么时候过来?”林兮和问。

“过阵子,等这段文戏拍完了。”徐遥胆大,但绝不糊涂,不会在出柜前让他妈妈看那些暧昧的镜头的。

“这样……”林兮和沉吟片刻,“你妈妈不是做会计工作的吗?要不我在咱们公司给她找个职位?你以后肯定会有很多时间都是在北京,这样你妈妈能离你近些。”

“这样可以吗?会不会有点儿太麻烦?……”

“傻样,又跟我见外。你妈妈就是我未来的丈母娘,我也得好好巴结巴结啊。”

徐遥极爱这种亲近的说法,林兮和如此以权谋私,两人瞬间模糊了界限,仿佛融为一体。

他忽然从林兮和嘴里闻到淡淡的酒气,想起刚才拍戏时,林兮和脸上的酡红,笑起来:“林哥,你是不是酒量不好?刚刚都有点儿醉了。”

林兮和大囧,下意识就要与徐遥拉开些距离。他喝了酒会格外容易冲动,而徐遥似乎已经知道他这个弱点,大概又要趁机挑战他的自制力。

谁知徐遥竟然笑着松开他的腰,主动往后错了一小步,笑嘻嘻地说:“那我就不招你了,省得你硬了又忍得难受。”

林兮和面色窘迫,不知说什么好。

徐遥学他的小习惯,去捏他的手掌,“我就先迁就你一会儿,等我跟我妈妈出了柜,你是不是就没那么多顾虑了?”

林兮和心头一暖,看着他点点头,眼中满是欣慰与赞赏。他的爱人不止有热切与孤勇,更有一份体贴与担当。

徐遥有些难为情的样子,“林哥,你这么看我我都有点儿不好意思了,是不是觉得我特别懂事?”

林兮和笑着,“身无彩凤双飞翼。”用磁性的声音缓缓吟诵着。

徐遥目光闪闪,回视着他,“心有灵犀一点通。”

两人之前为了避嫌,常常分开回酒店,但偶尔也会忍不住,林兮和就让徐遥坐自己的车一起走。

今天却是万万不敢了,徐遥跟着组里的车,林兮和还是独来独往,自己开车走。回了酒店却是微信聊个不停,直到实在晚了才恋恋不舍地互道了晚安。

第二天早上到了片场,两人眼下都带了点儿黑眼圈。陈导仔细盯着两人看了半天,看得两人都开始心虚的时候,才自责道:“我以后早点儿收工。”

徐遥讪笑,林兮和还得硬撑着在陈导后背拍了一下,“你知道就好!”

——

自那日谷茗殷帮过林兮和一次,几日后,谷茗殷又正经下了拜帖,请越皓林来家中做客,时间却写的是入夜以后。

越皓林看着那拜帖,不由笑起来,又仔细端详半晌,才小心地放到烛火上烧尽。

他照旧是越墙而入,谷茗殷已经坐在那院中的石桌旁,就着月光自斟自饮起来。

“又在喝酒?”越皓林走过去坐下。

“自家酿的桂花酒,有些甜,你看喝不喝得惯?”他擎着酒杯凑到越皓林跟前,抬眼看他,斜飞的眼角带着些浅粉,眼神带着微醺的迷蒙。

越皓林怔怔看他两眼,才恍然般接过酒杯一饮而尽,却听谷茗殷轻笑一声:“喝这么快,尝出味儿了吗林大人?”语气里带着些微揶揄。

越皓林面色窘迫,捏着酒杯拿也不是,放也不是。

那边谷茗殷却已正了脸色,向前微微探身:“关于刘瑾的新政,你们杨阁老如何说?”

越皓林面色一变,想起当日刘瑾呈秉数条新政,圣上似乎大为赞赏,命他擢选人手,从户部开始,一一推行。

而杨阁老私下是这样说的:“新法一推,刘瑾的家财恐怕要翻番都不止,权势就更不用提了。无论如何,我们不能让他拿这所谓新政继续祸乱朝纲。”

——“不过是为敛财。”越皓林拣着不重要的说与谷茗殷听。

谷茗殷手指在酒壶上懒洋洋地摩挲着,“刘瑾新政,吏部二十四事,户部三十余事,兵部十八事,工部十三事,其中三分之一是为财,三分之一是为权,还剩三分之一,却是为国。”

越皓林皱眉,“你赞同刘瑾的新政?”

谷茗殷轻笑:“当然不是。我与刘瑾有仇,你不是已经知道了?”

越皓林微微松了口气。

“只是我却不能直接与他作对。之前因为杨一清的事,刘瑾已经对我不满,我若为变法之事再为你们清流说话,恐怕要成为他下一个眼中钉。”

越皓林当即点头,“我明白,你自己安危最重要。”

谷茗殷闻言挑眉看他,似笑非笑。

越皓林猝然移开视线,意识到自己失言。

谷茗殷也不再逗他,又敬他一杯,然后温言送客。越皓林还要上墙,谷茗殷忙喊他:“以后走门就可以了。”

越皓林回头看他,谷茗殷好像微微红了脸,“我的属下不会拦你,你只要,别让外人看见就行。”

越皓林展颜一笑,回身向他抱拳行了个江湖上的礼,然后拐弯从院门走了出去。

谷茗殷看着他的背影,脸上笑容尽收,眼里满是算计。

——“咔!”

林兮和拍完自己的镜头后就站在外面看徐遥拍,等陈导喊了咔,徐遥一转脸就看见站在场外的林兮和。

两人视线一对就自然地错开,林兮和去问陈导意见,徐遥则不近不远地站在陈导旁,听他们两人商议。

自上次被何嘉丽提醒过后,两人在片场自然也更加收敛,除了拍摄和对台词,几乎不说一句话,偶尔眼神相对,也都要装作没事人的样子,漠然着一张脸,看上去还不如配角们之间熟络。

连陈导都发现了,问林兮和:“你跟小徐最近怎么这么生疏?之前不是挺熟的了吗?”

林兮和瞥他一眼,“这不是越皓林跟谷茗殷要决裂了嘛,我们得培养感觉。”

陈导觉得有意思,“小徐也愿意?”

林兮和一脸不堪其扰的嫌弃,“你怎么现在这么八卦?你是不是特别想当媒婆啊?”

陈导老脸一红,忙摆手:“没有,没有,真没有,这不是,你俩拍戏的时候太有那个调调了嘛,小徐私下看你那眼神又那样。哦,这话也不是我说的啊,这是贝壳说的。”

林兮和叹气。

陈导觑着他脸色,还告诫道:“你可别因为这个就故意疏远小徐,听着没?人家小徐喜欢你,那是说明你有魅力,你可没吃亏。别因为恐同思想影响了戏里的情绪?”

林兮和不由挑眉,脸色有些奇异:“恐同?”

陈导还认真解释:“对,我新学的词儿,就是害怕同性恋,形象吧?咱们这片子最烦的就是恐同的人,克星。”

林兮和实在忍不住了,以拳抵唇轻笑出声:“是,你现在讨好的是腐女。”

陈导一拍手,“让你说对了!你知道现在电影市场的趋势叫什么吗?叫‘她经济’!你知道现在电影院里一半以上的观众都是女性吗?剩下的那些男性,只要不是单身,他们要看什么片子不也是女朋友和老婆说了算!所以咱们这片子只要拍得够美,能够符合女性审美,就一定大卖!”

陈导一提起票房就神采奕奕,大有滔滔不绝之势。林兮和忙朝他摆摆手,“拍一天戏累死了,没空听你胡侃,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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