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成贵心里打定主意后,悄悄找胡承悦单独谈了一次话,两人坐在局长办公室里足足谈了一上午,等到下午胡承悦就没上班,他打电话给黄一天请的是病假。
黄一天哪能想到胡承悦请病假的背后还藏着那么多猫腻?他每天上班下班不时盯着钱成贵的局长办公室看一眼,尽管心里怀疑钱成贵的表现不正常却压根没往别处想。

一周后,胡承悦从浙江回来了,他一回来径直去了局长钱成贵的办公室,一进门冲着钱成贵点头哈腰:“钱局长,我回来了。”

钱成贵这两天正等的心焦,也不知道胡承悦在浙江见到金老板没有?两人到底谈的怎么样?那个年代没有手机,联络不是很方便,偏偏胡承悦到了浙江后连个电话都没有,钱成贵只能每天坐在办公室里干着急。

现在,看到胡承悦总算出现在眼前,钱成贵迫不及待问他:“联系上金老板没有?”

胡承悦进门后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来,顾不上喝口水冲钱成贵回答道:“联系上了,金老板还请我吃了顿饭。”

钱成贵听了这话心里不由一喜,看来这事有戏啊!金老板要是真铁了心不投资,压根没必要请普水县过去的小官员吃饭啊?

他赶紧问胡承悦:“谈的怎么样?金老板还有没有到咱们普水县来投资的意思?”

胡承悦见领导一副急切模样,心里不觉有些愧疚,冲钱成贵汇报道:“钱局长,我第一天到浙江就联系上了金老板,晚上金老板特意招待我吃了顿饭,不过......”

“不过什么?难道你没告诉他,只要他能同意到咱们普水县来投资,之前谈的所有条件,我们招商局一定尽力而为帮他向县里的领导争取,而且我们招商局可以保证,争取成功的几率还是相当高的。”

“局长,这些话我一见面就全说了,金老板听了这话也听高兴,还说让我回来一定要谢谢您这个招商局长多费心。”

“那他什么时候再过来谈投资的事?”钱成贵问。

“唉!怎么说呢?”胡承悦当着钱成贵的面一脸为难,这让钱成贵心里不由更加着急,冲他没好气道,“你就有一说一,把金老板的意思原封不动说出来就好,一切都是为了工作,这还有什么好考虑的?”

胡承悦见钱成贵这么说,也只好实话实说,他向钱成贵汇报说:“钱局长,这回去浙江,金老板的态度倒也客气,可一说到招商引资的话题,他总是顾左右而言他,还一个劲的问黄一天怎么没跟我一块去浙江?”

“他真这么问?”钱成贵脸上顿时一股凝霜,冲着胡承悦没好气问,“那你怎么说?”

胡承悦双手一摊:“我还能怎么说?就说黄主任工作比较忙实在是抽不开身,所以派了我这个下属过来呗,不过我看得出来,那金老板跟黄一天之间交情很可能不一般。”

钱成贵听到这儿算是彻底明白过来,看来即便是自己费尽心思派出胡承悦背地里悄悄联络金老板也是于事无补,他没想到金老板一个做生意的老板居然是属狗的,上次是黄一天请他过来投资,从此倒是认准了黄一天,别人去请他还不给面子。

这样的结果让钱成贵心里左右为难,现在的局面明摆着,如果他低头去求黄一天,很有可能金老板的投资项目还有机会;若是他就此放弃,短期内招商局根本就不可能招商到和金老板投资项目相媲美的超千万大项目。

究竟该如何选择?钱成贵心里像是有一个硕大的座钟在左右摇摆无法决定。

胡承悦看出钱成贵心里犹豫赶紧在一旁给黄一天上眼药水:“钱局长,招商金老板的事您可千万别把指望放在黄一天身上。”

“为什么?”钱成贵奇怪问。

胡承悦倒是理由充分,他当着钱成贵的面郑重其实道:“您想啊,我这次去浙江,金老板张口闭口黄一天如何如何,这说明什么?说明黄一天暗地里肯定一直跟金老板有所往来,他作为咱们招商一室的主任,明知道咱们局里今年的招商任务八字还没一撇呢,金老板这么合适的客商他居然不主动劝说,这说明他的工作责任心实在是太差,他心里压根没把咱们招商局的招商任务放在心上。”

钱成贵倒也不是随便被下属糊弄的主,他心里清楚胡承悦原本对黄一天满肚子意见,当着领导的面背地里对他说几句落井下石的话也是人之常情,不过他觉的胡承悦有句话说对了,“黄一天的工作责任心的确有问题”。

否则的话,即便是金老板不乐意来投资,那位跟他很熟的宋老板他总该主动联系一下吧?这么长时间居然半点动静都没有?这不是工作责任心不强是什么?

钱成贵了解黄一天表面上看见谁都是一副笑眯眯的面孔,其实这家伙骨子里硬的很,他要是不乐意的事情即便是自己这个一把手局长亲自出面施压也不管用,正因为心里明白这道理,他才一直在心里憋住了没找他提及相关工作事宜。

胡承悦见领导一脸沉思表情,生怕领导突然改变主意再把联系金老板的任务转交到黄一天手里,挑准时机冲钱成贵低声说了句:“钱局长,还有件事我向您汇报一下,前两天我和江晓庄特意请朱家友喝了一顿酒,朱家友在酒桌上亲口说,他并没有给黄一天什么材料。”

“你说什么?”方才还陷入沉思状态的钱成贵突然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从椅子上“腾”一下跳起来,两只眼睛瞪的溜圆盯着胡承悦,不敢相信口气问他,“你刚才说什么?你说朱家友并没交给黄一天材料?”

“是的。”胡承悦笃定口气回答。

钱成贵一张脸顿时看上去像是被烧红的大虾,两只眼睛却是离奇清澈,眼神里说不出的愤恨夹杂一丝可笑的意味,他像是压根不敢相信胡承悦刚才说的话,又像是在心里暗笑自己实在是太愚蠢!

一个玩了一辈子老鹰的猎手居然被一只小黄雀啄了眼睛?这怎么可能?

这件事要是传出去岂不是成了普水县官场最大的笑话?他,钱成贵!普水县官场混迹二十多年的官场老狐狸,居然被手下一个二十出头的官场愣头青忽悠的团团转?

自从那晚女儿钱红红回家哭哭啼啼说了一通后,钱成贵心里便意识到,自己和黄一天之间的疙瘩恐怕是这辈子解不开了,他心里忌讳黄一天那天在办公室威胁他的那番话,思来想去决定亡羊补牢,争取先下手为强把随时可能威胁自己政治命运的隐形炸弹杜绝。

他特意私底下吩咐胡承悦想办法从朱家友口中掏出实话来,问清楚两点,“第一,他到底给了黄一天什么材料?第二,材料的内容具体涉及哪部分?”

按照钱成贵的计划,只要能知晓黄一天手里究竟抓住了自己什么把柄,大不了对症下药,该退赃的退赃,该上缴的上缴,总之把屁股擦干净了就不怕黄一天再威胁。

可他万万没想到,胡承悦忙乎了半天,居然从朱家友口中套出实情,他根本就没给黄一天任何材料,这样的结果显然是钱成贵做梦也没想到的。

他如今再想起那天黄一天在自己办公室无比张狂的面孔,心里简直不敢相信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小伙子居然有如此高明的演技?他居然能当着自己的面把所有的细节做到天衣无缝,让自己这样识人无数的官场老手上当受骗?这家伙简直是演戏天才!

说到这,可能有人要问了,明明之前朱家友的确给了黄一天相关资料,怎么又说没给呢?诸位想想看,朱家友现在什么身份?他如今就是乡下一个普通的办事员,以他的身份,无论是钱成贵还是黄一天都是他得罪不起的主。

再说了,他经历了之前的大起大落后,如今的心态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当胡承悦和江晓庄请他吃饭的时候问及关于钱成贵受贿证据材料事宜,他当时心里便明白过来,这两人必定是被人指使。

如果他酒桌上说了实话,接下来两人必定还会追问,“到底那些材料具体内容是什么?”,等他回答完第一个问题后,两人必定还有第二个问题,“你朱家友手里还有其他相关材料吗?”

朱家友现在没什么心情参与黄一天和钱成贵狗咬狗的矛盾,他选择了撇清关系明哲保身,再说,即便事到临头,黄一天真拿出对钱成贵不利的材料来举报他,那也是钱成贵该得的报应,他求之不得。

钱成贵哪能想到这事其中还有诸多的弯弯道,当他听胡承悦说,朱家友根本没有给什么材料给黄一天的时候,差点当场气晕过去!

在钱成贵的心里,黄一天实在是太可恶了!简直是坏到头顶长脓脚底害疮,他在心里暗暗发誓,“总有一天要摆弄的黄一天当着自己的面跪地求饶!”

一旁的胡承悦见领导脸色难看至极,赶紧在一旁添油加醋:“钱局长,依我看黄一天就是咱们招商局一个祸害,这种人绝不能再留下来,有他这个扫把星整天上蹿下跳,咱们招商局迟早乱套。”

胡承悦的这番话算是说到了钱成贵的心坎上,他早就看黄一天不顺眼想要把他发配到乡下,上回若不是贾部长突然出事,这家伙此刻应该已经在乡下混了,既然黄一天手里并没有足够威胁自己的证据,自己还怕他个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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