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浪消耗掉三颗中品纹丹后,体脉、力量和精识力恢复大半,但是要在完全被黄沙埋没困禁的情形下实现打击,还是相当困难的。
这不比强行负重修炼,即使身后背负几百斤的东西,四肢运转也是比较自如,而此时的身体被周围的沙土阻挡得密不透风,伸展起来则需要更强大的力量。

无数次的修炼和堂长赐给的青霜剑使得普照万方的速度达到极致,那么接下来寻求的就是力量,也就是初夫人所说的,要将自身的潜力全部激发出来。

他咬紧牙关,将底修心诀中的展骨、脱胎和涤髓三道真元全部汇集在臂膀之上,拼尽全力将双拳向外冲击。

咔。

细密的沙土被捣出半尺长的细道,陶浪的双拳也只能前进半尺,随即发出的力量溃散,被黄沙全部消耗,紧接着周围的沙土塌陷下来,将双臂束缚住。

撤回,再打。

陶浪感觉到两手的拳锋表面火辣辣疼痛,知道在沙粒的摩擦和撞击下,肌肤表面被碾破,定有鲜血渗出,但是拳头不存在圣体经脉,即使破损也能恢复,始终没有停下,还是凝聚全部气力向深处冲击。

一次,两次,三次……

哪怕多出半寸,圣体磨炼出的力量也会提高。

凭借这种坚强的信念,他不断抨击前面的沙土,直至双拳感觉到麻木,无法再施展出去,则放弃拳击,改作用身体向前挪移。

他要在沙土之内游泳!

双拳点面较小,对沙土造成的冲击当然很大,但是要想令身体在沙土下面移动,却是难上加难,每向前须臾,他的身体便大汗淋漓,几近虚脱,只好休憩半刻,再运转心诀向前跻身,随着一寸寸沙土的移位,前方变得严实坚硬,身后的沙土也随之沉落,他便拼力调转方向,开始下一轮磨蹭。

待到双手恢复知觉,再次施展拳击。

身体和双手实在挺不下去,便开始训练脚法,在拥挤中试图起脚向前蹬踢。

沙海永远不会给他留出空间,只要有空隙,上方的沙粒便给填满,所以陶浪始终坚持在沉闷的困缚之中,要想冲破这道禁锢,就必须获得足够的力量。

整整在沙土下折腾四个多时辰,他几乎陷入崩溃,不得不在原地修养恢复。

太阳初生。

陶浪掘土而出,举起双掌查看,方知两只手的背面全部破损,突骨处已经血肉模糊,惨不忍睹,不禁有些心疼,毕竟是爹妈给的,煞有介事对着双拳道:

“对不起!”

时间不等人,他冲向山巅顶峰开始修炼第二式。

选取合欢树枝的阴影很有学问,与对付一个弟子毫无分别,枝条暗影的粗细可以练习精巧,能否经常被其他树枝的影子遮住,可以提高判断能力,彼此之间距离长短,可以修炼攻击距离和预判,这当然由陶浪自己说的算。

越细小、越临近其他阴影、距离越长则喻示对方的修为越高,或者人数越多。

陶浪现在一息之间能够掌控的树枝暗影是七条,也就是在一个呼吸之间准确点击到七条阴影各一次,他的目的是力争将压制枝条阴影的数量提高到九支,这样的话就能匹配圣体九层的攻击,每次云罩独日都会准确刺探对方,或者同时攻击几个对手。

在完成一息九式的前提下,再寻求其中比较渺小的影子,这里的阴影越小,喻示对手越强大,他的首要目标是初夫人,在沙漠废墟中,曾经目睹一次夫人出手,击破房门的瞬间便抵达三位原纹境噬修弟子身前,掌起纹落,对方三人连一句哀呼的机会都没有,这个女人不寻常,身法极其伶俐,必须先适应那种速度,能抵抗几时便是几时。

只有在实现这两种打击精度的情况下,才能逐渐延长阴影之间的距离,从而达到炉火纯青。

又是苦练整整一个白昼。

簌簌……

青霜剑终于准确点击到第八条树枝的阴影,这对于陶浪来讲是个质的飞跃,圣体之攻讲求一息为单位,并非点到目标即告结束,而是在第二呼吸开始时机马上发出第二轮攻击,其实对于常人来讲,换息间隔是无法目睹的,呈现在眼前的就是连续发招。

“哈哈……”

他的狂笑声音马上被沙漠边缘的冷风吞噬。

马不停蹄,又一次钻入沙土之中,开始圣体力量的激发修炼。

……

堂长殿内,一家三口神情各异,初茵左看看丈夫,发现马上掉过脸去,右瞧瞧女儿,又是立刻垂下头。

当当!

她才不顾及冷面孔,手指敲打在桌面上。

父女两人赶紧正面扳过来,这位妻子、母亲的眼里可揉不得沙子,况且脾气比修为还高,又被困在沙漠中整整十年,有性子也得任由她。

“那个陶浪,”初茵开门见山,“作为下品弟子,禀赋确实出奇得可怕,但是下品骨脉肌肤和精识力已经注定,永生无法更改,而且他的圣体存在巨大偏颇,体现出的杀命力数值你们都清楚,却非要派去总堂参赛;暖儿不知天高地厚,萧正你可是参加过总堂大考的人,那里高手云集,修为深厚的弟子比比皆是,我想问你,一个下品弟子到了那里,气势上就输掉几分,真正打起来又有不可逾越的差距,究竟是为了什么?”

萧正无法再隐瞒妻子,“他的身体内隐藏有一道奇异的白纹,而且在迷踪武殿内前所未有地领悟了掌仓,这就是天才的表现,我们不给他机会,他就永远没有机会;如果他的奇异被心怀叵测的人察觉,以眼下的身份和地位很快就会迎来灾难,我们东堂,绝不能压制这样的弟子,即使没有取得好战绩,作为我们也问心无愧。”

“你呢?”

初茵思忖片刻,盯向女儿。

萧暖早已魂不守舍,在获知母亲有意将自己嫁给欧阳突后,几乎万念俱灰,并非完全因为尚未吐露半丝心扉的陶浪,而是认为自己成为一种工具,任人摆布和施舍,不禁幽幽答道:

“我绝不想嫁给欧阳突。”

初茵没有感到意外,淡淡问道:“如果欧阳突为我们东堂拿到了总堂榜呢?”

萧正沉默,即使说出根由也会被驳斥。

萧暖咬紧嘴唇,嘀咕道:“那也不嫁,女儿就永远留在父母身边侍奉终老,哪也不去!”

“哼!”初茵打断女儿的话,“你还不如说,宁可嫁给陶浪,也不嫁给将来的郡都高贵,永远不怕别人说三道四,爹妈被人骂为下品也在所不惜!”

想说,但不敢。萧暖心中暗暗嘟哝。

…………

临漠城城府所在地被称作中城,汇集所有高级衙门,各色的交易场所以及豪宅府邸,会馆盟部,来往的修行弟子不计其数,日夜不停。

即使临近午夜,城中央的长街依然熙熙攘攘,来往的商客络绎不绝。

商铺、酒家、妓院等等全是十二时辰营业,只要有银子,什么都有;只要有修为,这个崇尚纹修的大陆什么行当都可以谋业。

各种殿堂拥簇之下的一所三层宫殿式建筑很是气派,在夜色之中显得富丽堂皇,里面灯火通明,如同白昼,只是出入的人不是蒙面,就是躲躲闪闪。

府邸中央的一间正殿前方的沉香木椅上面,端坐着一位五十左右年纪的修者,神色卓烁,唇上浮现出抵达嘴角上方的小胡子,打理得整整齐齐,干干净净,他手中把玩着一颗价值五十万两白银的尊品绿纹石,看来是他的修行宝贝,掷地有声向前方问道:

“还无法决断吗?”

他就是曹镐,临漠城刀客同盟的盟主,原纹境界绿纹境九层满修。

决断,就是暗杀。

曹镐的面前,依靠在殿柱上面抱膀停留的黑汉子就是大力士晏杵,他返回中城后,联合几个朋友将停留在附近的三个噬修弟子秘密干掉,彻底结束自身被追杀,此时他的目光挑向房顶,一直没有盯看自己的盟主,也是刚刚正正答道:

“那个兔崽子一直待在学堂里,我没有机会杀进去;而且,前几日,萧正的夫人已经回归,是蓝纹境九层之修,我若闯进去,相当于送死!”

决断者,当然是陶浪。

大力士和陶浪已经是浴火重生的朋友,哪能施出决断之手。

“你是说初茵?”曹镐从沉香椅上立起,错愕不止,“她没有死?还活着?原纹满修?”

大力士晏杵出生入死无数,始终在提着脑袋干活,对于所有的惊讶都不感兴趣,只是对萧暖和陶浪的儿女情长动了那么点说法,结果还是毫无用处,仍然靠紧背后的红柱,不动声色,“是的,据说被一股势力劫持,关押在沙漠中十年。”

“她,还是那般脾气吗?”

曹镐似乎忘记这里是刀客联盟,也忘记问话的对象是大力士晏杵。

晏杵这一次将黑眼珠子瞥向盟主,直勾勾看一眼,没说话。

“当我没问!”曹镐马上镇定下神色,摆摆手示意自己唐突,皱紧眉头重新坐下来,郑重其事吩咐,“决断者陶浪,此事不可贻误,我们刀客同盟不能闯入学堂内杀人,但是那厮不可能终生停在学堂里,只有有机会,马上决断,如果你觉得有困难,本盟主可以再给你添上两个弟子。”

“不必!”

大力士晏杵稍稍用力起身,背靠的巨柱微微颤动,殿内发出轻簌的响声,他仍然熟视无睹,起步向外走去。

是不是在苦练?

有没有想过到这里的总堂冲榜?

他步出刀客同盟,漫无目的行走在热闹的长街上,暗暗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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