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天爷的恶劣其实远远不止隔岸观火这么简单,事情没有最糟只有更糟,没有最荒唐只有更荒唐。
没有最混乱,只有更混乱!

简安一扭一扭的夹着尾巴从公共厕所里出来,拿着个手提包挡着后面,其实不挡的话还不算明显,可就是这么一挡才惹人注意。

“停一下。”司机踩下刹车,心里疑惑,可是没敢问为什么。

偷偷的回了下头,看着这位平时扯下嘴角都怕累着的顾大少身子略微前倾,脸贴窗户贴的很近,好像是在辨认着什么,确认着什么。

下一秒。

顾大少的嘴角勾起来了。

好啊,神经病自个儿送上门来了,省的自己再去找了,这不是天意是什么?

下一秒就下了车,可是这位顾少爷好像并不急于马上抓住那个女人,相反,嘴角勾着笑,揣着口袋,不紧不慢的在后面跟着。

他等着她先看见他。

可是那个神经病完全没有意识,路人的眼光飕飕的往她这边扫,她还害羞的不行,都以为在看她,小包包挡的更严实,耳朵根红红的,头几乎要低到水泥地板里去。

做梦呢,其实大部分的眼光都越过她给了后面那个神仙一般的男人。

顾风被路人的眼神给扫了个干净,几乎要印在视网膜里,晚上睡觉之前恨不得要拿出来回放一遍才能安然入睡。可是很淡定,仙子一般的气度,面不改色心不跳,见过大世面的,和神经病的小家子气和软蛋气不可同日而语,走的仍然是大气,妖气。

祸害!

简安眼里是行色匆匆的人群,是霓虹闪烁的路灯,是灰扑扑的水泥人行道,她大部分低着头,时抬一下,看着四周,像只慌张的老鼠,她眼睛里盛的东西很少,是最平常的景色,她的心也很小,除了她自己几乎盛不下什么人。

顾风骨子里是最有权势的血液,顾应钦教给他的是最残忍的手段和最无情的博弈,他的心很大,几乎装得下全世界的算计,可是此刻,他眼睛里的东西单纯的只剩下这几样:简安迟迟没有转过来的后脑勺,简安微微往下垂的脖子,简安单薄的背和瘦小的肩膀。

没有别的了。

可是她还是不回头。

顾风没来由的觉得烦躁。

他盯着简安在风中被冻得红红的耳垂,那里很干净,没有耳洞,小巧,晶莹。

简安停下了脚步,她抬头确认了下会馆的位置,没错就是这儿,可是奇怪,会馆的门去哪儿了——突然耳边一热,呼吸的声音。

没有来得及尖叫,一回头,从灯火阑珊撞入漆黑如墨的眼眸。

身子被抵在墙上。

顾风的呼吸从耳垂慢慢的下移,眼睛,鼻尖,最后到嘴唇。

白色的蒸汽从他的的薄唇里呼出来,简安愣愣的盯着他的嘴唇,那样的形状,唇下一陷,所有的人都理应为之癫狂。

可是她只是盯着,她甚至有点遗憾,可惜了。

这样的人不是自己的,不过是一瞬间的淡淡愁绪罢了。

顾风看她散乱的眼神,看她漫不经心的表情,看她又沉浸在自己那一亩三分地的小世界里——自始至终她从来没把触角从那里伸出来过。

爱,不爱,喜欢,不喜欢,痴狂,不痴狂——都是她一个人的事情,与你无关。

没来由的生气,唇压下去,柔软接触着柔软,红艳接触着红艳,妙人儿吻着妙人儿。

他想着,凭什么?到底凭什么?

凭什么,她有这样柔软的唇,有这样娇艳的皮囊,她理应是一颗多情的种子,她理应惹得蜂狂蝶乱。

她所有的变化莫测,就像是是一台不准的天气预报,从来给不起解释和抱歉。

下一秒被猛地推开,这神经病眼睛红红的看着他,高高的昂着头,眼睛里面是毅然决然的坚定。

那一眼,顾风下意识的觉得慌,他突然觉得自己可能再也抓不住这东西了。

他下意识的去扯她的手,她小手冰凉,不耐烦的甩开,顾风愣了。

简安义无反顾的进了会馆,她没回头。其实她心里也有点酸涩,有点遗憾,可是她不回头。

痴恋对这东西来说,还是件难度蛮大的事情啊,她受不了了,再好的东西,她要是下定决心不碰了,按着她的手也绝对不会碰。

她在心里默默的想,其实亲一下也没什么——可是她怕自己忍不住。

这就是不回头,因为不回头,所以没留恋,因为没留恋,所以更显得无情无义,没心没肺。

看着那个背影,顾风在门口站了三秒钟,那三秒钟像三年那么长,他抬起脚,走进了这所没有门的会馆。

为了这这个神经病,顾少这淌浑水是阴差阳错的进来喽,不过理应进来,迟早进来,不进来,这出大戏唱的不美,唱的不响,唱的不够缠绵悱恻,肝肠寸断!

门外门内完全是两个世界,门外太平盛世,门内烽烟四起呐。

简安一进来句看到是这副景象,要不是刚刚上了厕所她差点尿裤子,千万别怨这神经病太怂,犯病人士往往精神比较脆弱,况且这屋子里弥漫着一股诡异莫测的血腥气,一股翻滚的荷尔蒙的气息,一股几乎要把人生吞活剥的侵略的气息。

这气息的中心是两个男人,一个她认识是白小狩,他的下巴上顶着一个黑黑的东西,那个黑色的圆孔里面透漏着让人心惊胆颤的死亡气息。

另一个呢,她觉得面相好生熟悉,但是实在是想不起来,想不起来那就是不认识,那个男人面上干干净净,有股她最喜欢的香烟牌子的气息,脚下的血迹像他手里拿着的玩意儿一样令人触目惊心。

简安刚进来,没人注意到她,她就愣在门口的那个小角落里面不可思议的看着门里的兵荒马乱。身子有轻微的颤抖。

大脑飞速运转,白小狩死了自己可怎么办呐。

她现在是在关心白小狩?可以这么说,可是她最主要关心的还是自己的安身立命问题。

生存问题是首要问题,就在她往前小小的挪一步的时候,旁边一位少爷看见她了,而且看见了她这副软塌塌还想出去救人的死样子,立马反应迅速的搂住她的肩头。

“姑奶奶,这可不是你逞英雄的时候。”

这声音不大,但是由于场子太安静了,呼吸声都能听清楚,这一声说出来,所有的目光都聚集过来,甚至还带点好奇。

包括白小狩和肖小爷。

白小狩心里其实有点感动,草,老子没白疼她。

肖小爷呢?那就是大大的激动了!终于,终于找到了,终于找到这东西了!

白小狩梗着脖子,非常爷们的说,“神经病你别过来,小爷自己的事儿——”脖子上冰凉的触感瞬间消失了。

哐的一声,枪掉在地上。

肖小爷踩着枪身,一步一步的冲着简安走过来,一步一个血脚印。

那副场景,许多人多年后还能想起来,因为太艳,太血腥,太情深——那一刻所有的刀光剑影都被柔软成儿女情长。

肖小爷的血脚印像朵妖娆的芍药,开在多少人的心上,开在多少人的眼里,开在多少人惊心动魄的记忆里。

孟来看着鼻子有点酸,自己这兄弟,这又狠又情深的兄弟,爱的太辛苦,太卑微了喽!

悲哀的就是在这里,所有人眼里的情深,所有人眼里的浪漫,所有人眼里的血腥妖娆,在这个神经病眼里是什么?

我不认识他啊!

他干嘛这么看我!

他要对我干嘛!

顾风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那天在医院里见到的男人,脚下全是血,连绵不断的血脚印,一直连到颤抖的神经病那里,她眼里的惊恐,眼里的无助,眼里的无措,几乎要把人的心都给揉碎了。

肖阳在冲着她走来,一步一步,最后两步,他的身子轻轻晃了一下,很快稳住,他苍白的嘴角牵起了一个尽可能温柔的微笑,像是在苍白的素描纸上匆忙的一个浅浅弧度。

他轻轻开口,“简安,我找了你好久。”

我找了你好久,从日出到日落,你若是不出现,这血就让它流干又怎样,就像看不见你的时候,热度慢慢的从我的身体抽离,和流血的感觉一模一样,好让我时时刻刻的提醒我自己——我找不到你。

他微笑。

“可是我现在找到你了。”

缓缓吃力的伸出手,指间是一样的苍白,青色的血管,香烟在中指与食指上留下淡淡的黄色痕迹。

他想摸摸她的脸,好确认自己果然是找到了。

两寸,一寸,两厘米,一厘米,两毫米,一毫米。

神经病的眼睛睁的越来越大,瞳孔越来越震动,身子抖动的幅度越来越剧烈。

肖阳眼前已经开始朦胧,失血过多让他头重脚轻,看不清东西,可是他还是清楚的辨认出,在熙攘的人群里,这就是他的简安,没心没肺的简安,浑身是毒药的简安,无情无义到让人无法自拔的简安。

因为思念太剧烈,因为心情太激动,最重要的是血流得太多了——导致肖小爷并没有看清楚这东西细微的表情变化和明显的颤抖,他只知道是她,只听见一个声音是她。

但是顾风看见了,他看见了她害怕——

都是下意识的,肖小爷是下意识的去触摸她,顾大少是下意识的去护着她。

一瞬间,神经病进入一个不算温暖的怀抱,不温暖,还带着点外面秋日的寒冷与肃杀,但是足够了,那是顾风全部的温存了。

肖小爷在晕过去的最后一秒,摸到的是冰冷的空气。

他倒在了血泊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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