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风的心不跳,安安稳稳的呆着,乖乖的,热却是有的,他看着这东西,觉得胸腔里那个一直安安静静的东西很热,就像是十一月供暖的暖气系统,又热流缓缓的住进来,搭上手去,从那冰冷的铁壳深处有源源不断的热源。
奇怪!

他这次是来谈事的,本来不该带这东西过来,可是她自个儿呆在家里确实是闷的不行,于是就拆东西,她已经很有板眼的拆了两台电视一台电脑了,这无所谓,主要是光这样拆电器不迟早得出事,他可不想一回家就看到客厅中央一具被电倒的尸体。

不管如何,还是带着了,没挂在裤腰子上,但还是带着了。

红牌牌,烫金大字,隶书——三个字——太子轩。

这名字忒霸气!

可想而知里面都是些什么玩意儿,不过这里面和肖小爷的老巢朝歌不同,如果说朝歌是精致娇小的私人会馆的话,太子轩更像是个大饭店,这里没有会员制,可是自有一套筛选机构呗——价格,死贵,往高里订。

确实有效果,但还是不比会馆,里面都是些知根知底一起玩儿的,这里的人更多,更杂,水也不免更深些。

可是这名字很衬顾风的身份撒!

看顾风带来的女人,皆是眼亮,不光大少是极品妖孽,这女人又何尝不是,初看惊艳,这是美艳皮囊,细品却还是有味,这就是骨头里沉着的东西了。这女人怎么说呢?有点宝气,不光是那点子小娇气,这点娇气里还有点憨憨的傻气,而且玩家一眼就看出来这女人的出身也绝不能简单,没有俗气,没有烟火气,不是说她多么清纯,就是不懂人间疾苦!在尘世里走一遭却能独善其身到这种程度,要不是没有心——要不就是被护的太周全。

这个女人,大概二者兼有之。

陈祺捏着筷子,心里玩味死了。这是怎么一个景象,还魂,诈阳还是梦境?

就算是还魂时间也忒久了点吧!

问题是对面那个东西好像是真的不认识他了,压根就没看他,简安这东西虽然自以为很会装精,那是能骗过凡夫俗子的眼睛,她那点妖术够用了,看现在这光景,她确实不认识他?

白葱一样的指头划拉着菜单,那么多的山珍海味,名贵菜肴都入不了她的狗眼,她想吃什么?简安这时候想起了一段描述,有趣,关键是很有食欲,她清清嗓子,端正身体——桌子上的人眼又亮了下,现在看这东西的眼神就和白炽灯了似的,有趣,太有趣!

不光是宝气啊,还有股子末代贵族的小矫情和小清贵。

简安现在确实以为自己是末代贵族,亡国的软蛋皇帝嘛,但是基本的吃喝玩乐的品位还是有的。

“你去跟御膳房——”顾风轻轻瞥了她一眼“咳咳,去和厨房说,要吃烤兔子。”

“做的时候这样——剥皮要把耳朵尾巴都剥周全,要干干净净,四只蹄子剁了去,四条腿弯曲贴近身体,用铁条穿了,铁条从口里出,就像是活着刚抬头的样子;把兔子肝切碎,加馒头屑,一点初乳,熏肉,胡椒盐,肉蔻,打好的鸡蛋,调和填入肚内。烤时用筷子插几个小孔,淋上点酒和葡萄汁,快熟的时候再淋上奶,拿一个生鸡蛋抹在周围,待焦黄色,这就好了。”

说的还真专业,但是你能做出来试试?这菜本来就是她一时起意胡思乱想再经由这张不负责的小嘴给搞出来的。

可是不妨碍唬人啊,这些少爷们何时听过这样的吃法,闻所未闻,这菜虽然听着精致麻烦,可是在脑袋里呈现的却是一种粗犷的原始食欲——就是金黄澄澄的大兔子!妙啊妙。

大加赞赏并企图攀谈,一位翩翩雅公子张开小嘴——

“这位小姐对吃居然这么有研究,说到吃货就不得不提袁枚的《随园食单》,世人皆赞龙井,可是我却很喜欢他对武夷茶的描述,清芬扑鼻,舌有余甘——”一谈到自己熟悉的领域,偏偏这位公子又是真读过几本书的,也常觉得自己虽然长在销金窟混账窝里,但是绝对称得上雅趣儿,不觉滔滔不绝,口若悬河——

简安面上是极其礼貌,及其敷衍的微笑着,实际上呢——她在跟顾风咬耳朵!

“袁枚是什么混账东西,闻所未闻!我现在只想吃烤兔子!”

顾风忍住想要笑的欲望,帮她整理了整理头发,这样看过去也是羡煞旁人的甜蜜景象。

“你去厨房指挥着他们做啊。”

“能行?”现在这东西被顾风调教的懂事多了。

“嗯,我说行就行呗。”

兴奋的一下子起来,椅子往后倒,顾风眼疾手快的给她扶住,没生气,略有责怪。

“这么急干嘛,你肯定能吃上兔子撒——”这听着像宠呐。

头也不回,也不管那位滔滔不绝的公子面上有多尴尬,他何时被女人这样拂过面子,偏偏还是这样漂亮,这样混账的女人!

该死!

偏偏又是大少的女人,动不得,报不得这一站之仇!

权势压权势,一山更比一山高呐,要不怎么说太子轩水深呢?

这东西一欢天喜地的出去,气氛才算是彻底的变了,都不调笑了,都不玩味了,脸色都严肃起来。

只有两位还是漫不经心的样子。

这才是主角,这才是中心。

顾风解了颗扣子,向后倚在靠背上,手肘处的袖子微微卷起,抬手,摸着下巴。

陈祺身子略微前倾,筷子在手里,一下一下的在桌子上点,红木的。

咚咚咚。咚咚咚。

“顾少考虑的怎么样了?”

“什么?”顾风眯起眼,露出洁白的牙齿,笑容晃眼的惹人讨厌。

这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呐。

陈祺扯开嘴角也笑了下,他不急,好事不怕晚——他都等了多久了,还急这一时?

“顾少要是没想清楚,那就继续想,反正我就在这儿等着。”

顾淮还是笑,只是这次没有露齿了,嘴角上扬,牵扯肌肉,做出一个有弧度的表情。

“我听不明白陈少你在说什么。”标准式的假笑,这种感觉,真他妈的讨厌。

陈祺在心里骂了句,但是对面的这个人是谁对他来说都没多大的意义,简安的爱恨情仇他从来都置身事外——没兴趣。

人活着,只要达成自己目标不就好了。

陈祺一歪头,“顾少长的倒是很像一个故人呐。”

这句话莫名其妙,谁能想到后来掀起了那么大的风浪?

“据说魔鬼会从黑暗里面走出来然后把小孩吃掉——我今天在书上看到的。”

“说人话。”顾风坐在床头上,看着这东西把牛奶喝下去。

“你今晚陪我睡。”眼神很恳切。

抽身要走,反了天了,还能提要求了?

“爱卿————”抱住,死死的抱住,眼里开始蓄水,全是做效果的鳄鱼泪。

她是用多大的意志克制住自己抱着圣卿宝贝儿但是不摸他撒——看着圣卿宝贝儿但是不深情低唤他的名字撒——

缠上来,泪水无赖的流,浸湿衣服,霜寒露重。

推开她,可是推不得,于是半推办就。

千般万般不情愿,可是没人强迫你撒,你只要挣脱她的怀抱毅然决然不回头就行了,门口就是光明和理智的殿堂。

为什么人会愿意呆在深渊里呢?

忍还是不忍,屈服还是不屈服。

像是莎士比亚的生存还是死亡。

顾风心里暗暗的做了决定,回头去看,这东西已经搂着他的脖子睡着了,睡得可香,口水从唇角流下。

勾唇,无奈。做得了主的,从来都不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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